范无过还记得第一个选择是被加尔文杀掉，第二个选择是成为他的血仆。

所以即便他不知道第三个选择具体指什么，也知道自己该选哪个。

“好的，就它了！”

他才不要当血仆，听起来像个人，实际上是移动大血包！

“你确定吗？”加尔文双手交叠搭上大腿，姿态矜贵优雅，“到我恢复力量之前，你可得一直待在这里。”

“会、会被你们吸血吗？”

加尔文皱了皱眉，表情嫌弃：“不会。”

好好好！

只要不被吸血什么都好说！

“可以可以，”范无过连连点头，“我愿意待在这里！”

现在，他关心的问题只剩下最后一个。

“那么，亲爱的加尔文先生，”范无过满眼期待，“您大概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力量呢？”

加尔文露出一个和善的微笑：“赚到一个亿的时候。”

范无过的世界在这一刻灰暗了。

这跟要他死有什么区别！

“你一个吸血鬼——”

加石榴咳嗽了两声。

范无过立刻改口：“你们两个吸血鬼，要这么多钱干嘛啊！”

吃不用花钱喝也不用花钱，出门右拐大街上全特么是自助餐！

“你很想知道？”加尔文缓缓开口。

范无过用力一点头：“非常极其以及特别！”

加尔文沉默片刻，似乎在权衡利弊，接着他从沙发上凭空消失，又在下个眨眼的瞬间凭空出现在范无过面前！

加尔文朝范无过递出指间的卡片：“加石榴需要这个，有了它能避免被血猎追杀，办下来得花一个亿。”

范无过瞪大了眼睛。

这竟然是一张中华人民共和国居民身份证！

天呐，世界上还有比“给吸血鬼办身份证”更魔幻的事情吗？

“我能……看看背面吗？”范无过抬脸看向加尔文，眼神写满了小心翼翼。

加尔文的骨相实在太优越了，在逆光叠加死亡角度的双重debuff下仍然漂亮得惊心动魄，堪比艺术家耗费千万个日夜呕心沥血创造出的作品，完美到无暇的地步，连光与影都臣服于他的美貌。

范无过下意识动了动喉结。

加尔文垂眸注视范无过数秒，眉心微微蹙起，睫毛在脸颊投下锐利纤长的影子，最后妥协般释然，转动手指将身份证翻了个面。

范无过低头，飞速浏览上面的内容：

姓名：加尔文

性别：男

民族：血族

出生：1427年8月19日

住址一栏写着别墅地址，身份证号码是空的，而照片……

跟现在的加尔文没什么区别。

“你快600岁了啊，”范无过再次仰起脸，光明正大用目光描摹加尔文的五官，“保养得真好。”

加尔文：“……”

“我理解你们不想被血猎盯上，但我实在帮不上忙，”范无过瘪着嘴，泪眼汪汪看着加尔文，试图激发一名600岁高龄老人的同情心，“求您大发慈悲放我走吧！”

“不可能。”加尔文斩钉截铁。

“为什么！”

加尔文手指夹着身份证将卡片尖角抵上范无过喉结，范无过肌肉瞬间紧绷，吞咽时擦过那坚硬冰凉的一点，仿佛擦过刀尖。

“无关人员不被允许知道血族的存在，如果有谁窥探到这边的世界又不打算留下，让他守口如瓶的方法只有两个。”

“一个是抹消他的记忆，像我先前对你做的那样，但很遗憾没有起效，而另一个——”加尔文无声地笑了，露出锋利的尖牙，“——是让他无法讲话。”

加尔文往前推进了半寸，范无过不得不更加努力地仰起脸来缓解喉间的压迫感，却没料到加尔文俯身逼近了他。

清冷的香气萦绕在鼻尖，不属于花香或任何植物香，而是一种具有沉淀感的复杂味道，混杂了死亡、孤独和悲伤。

他的目光落到加尔文淡色的唇上，它们看起来非常柔软，像奥利维亚月季的花瓣。

“成为我的血仆，让我约束你，”加尔文魅惑着低语，“不然我只好寻求其他不那么仁慈的手段让你闭嘴了。”

范无过深深吸了一口气。

“……你好香啊。”他下意识脱口而出。

加尔文：“？”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范无过移开目光，艰难地动了动喉结，声音生涩，“你离得太近了，我没办法集中精神。”

喉咙上的压迫感消失了，眨眼的瞬间，加尔文又坐回了沙发。

范无过松了一口气。

他抬眼看向沙发上一大一小两只吸血鬼，犹豫片刻后开口：“一个血仆……够喂饱两个吸血鬼吗？”

加尔文和加石榴的眉毛不约而同皱了起来，脸上浮现出困惑的神色。

范无过以为自己意思没表达清楚，解释道：“虽然加石榴看起来还小，但吸血鬼的食量应该跟体型没关系吧？我就是担心我造血速度太慢，赶不上被你们两个吸……”

“这点你不用担心，”加尔文手肘撑着沙发扶手，指关节抵着太阳穴，语气透出些许疲惫，“人类和血族早就达成了协议，一方愿意主动提供血液，条件是另一方不再制造袭击事件或进行监察院未审核的转化。在政府的管理下，血液补给每月定期会送到家门口，份量已经够填饱肚子了，你身体里的血对我们来说没有任何吸引力。”

范无过从加尔文的话里提炼出两个重要信息：

一是他在这里绝对安全，不会被当成食物。

二是……

加尔文和加石榴吃的竟然是国家饭！这跟考上编制有什么区别？！

企业会倒闭，月薪会归零，只有编制才是硬道理！

想到英专生的就业前景，范无过立刻萌生出一个大胆的想法！

“那个，如果我说我将来想变成吸血鬼，血仆经历会是加分项吗？”

加尔文面色微凝，“你想变成吸血鬼？”

范无过疯狂点头：“嗯嗯嗯嗯。”

“为什么？”加尔文叹息般吐出这三个字，语气带着深深的无力感。

范无过一点儿也没听出来。

“因为很酷！”他表情开朗声音洪亮，“请问谁不想成为黑夜的主人、不老的传说、疯狂的嗜血者、优雅尊贵的代名词呢！”

而且还带编制！

加尔文闭了闭眼，脸上闪过一瞬无奈。

“我刚才说过了，人类和血族达成了协议，任何人类想要转化成吸血鬼都要先向监察院提出申请，如果监察院认为他具备成为血族的资格，会指定具体的血族对他进行初拥。

“不过，血仆经历会丰富你对血族的认知，这点倒是在考察范围内。”

范无过听明白了。

这，就是吸血鬼世界里的政审。

“别的呢？除了这点还有什么在考察范围内？”

他丝毫不掩饰自己的迫切，试图表现为“变成吸血鬼积极分子”，引诱加尔文透露更多信息，好让他提前做准备。

“别的？”加尔文懒懒抬起眼皮，将范无过一扫，“……外貌，身材，性格吧。”

范无过心里有数了。

作为一个身高187并且连续三年在Z大校园男神榜上有名的阳光开朗大男孩，他想不到被监察院拒绝的理由。

可能……性格开朗是个问题？

毕竟影视作品里的吸血鬼，以及面前这位“活生生”的家伙怎么看都跟开朗沾不上边儿。

也不打紧，反正来日方长，他有的是机会改。

“我想好了，我愿意成为你的血仆！”范无过眨眨眼，“说出这句话就行了？”

下一秒，加尔文无声地出现在他面前！

又是那股复杂的香气，混合了死亡、孤独和悲伤，闻起来心脏微微刺痛。

范无过茫然失措地动了动喉结。

一双漂亮的黑色羽翼从加尔文背后徐徐展开，大小却是加石榴的好几倍。加尔文扇动翅膀，气流从地面旋起环绕二人形成飓风包围圈，将外部的一切彻底隔绝。

而在内部，平静只是表象。

透明的水蒸气冒出地板，范无过脚下这块区域变成了缓缓流动的粘稠岩浆，但没有灼人的温度。

原先出现在加尔文手里的那张羊皮纸正从岩浆中一寸寸破出，随之而来的是潮湿与腐朽、凄凉与绝望、哀嚎与怒吼。

范无过感觉自己的灵魂在发颤，仿佛想起一件本不该被遗忘的事情。

头顶传来加尔文的声音——

“看着我。”

范无过艰难地仰起脸，恍惚间，他觉得在很久很久以前，那无比遥远的过去，加尔文的眉眼他曾亲吻过、抚摸过、穷尽所有目光描摹过，只为铭刻在记忆深处。

视野变得有些模糊，范无过强忍着没有眨眼，泪水却越积越多，最后从眼角滑落。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

加尔文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面无表情抬手为他擦去眼泪。

柔软的冰划过脸颊。

羊皮纸停在和范无过胸口平齐的位置，加尔文抬手，缠绕范无过周身的铁链消失了。

“右下角按下你的指印。契约就完成了。”

范无过抬起袖子抹了把脸，再次尝试辨认上面密密麻麻的大写字母，无奈里面夹杂着太多陌生复杂的单词，对于专四挂科的他来说太难读懂了。

他只看明白了最后一句话：

REMEMBER, ALWAYS LOVE YOUR MASTER BEYOND THE WAY YOU LOVE YOURSELF.

永远记住，爱你主人胜过爱你自己。

好没人权啊。

不过，跟吸血鬼讲人权也不现实。

范无过靠仅有的词汇量大概推测这上面列的是须知条款，类似登录游戏时弹出的免责声明。

所以要不要搞懂全凭自觉。

他想想还是算了。

范无过伸出大拇指重重按上羊皮纸。

他的手指没涂任何颜料，右下角却出现一枚清晰的指印，接着整张纸面墨染般变黑，而黑色的文字和指印则被猩红的光芒逐个描过，仿佛某种神秘的召唤仪式。

当红光描过最后一个句点，纸张边缘燃起火焰，扭曲的火舌很快吞噬整张契约，加尔文抬手，灰烬从虚空中落向他的掌心。

他收拢手指，低声念出一句咒语，张开时那捧灰烬变成了两样东西——

一枚黑色指环和一个六芒星形状的耳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