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草莽皇帝赵宗谦立帝开国以来,曾有无数前朝余党以及北晋刺客飞蛾扑火一般朝陇城皇宫涌来。安德海的师父以及大婢女红鸾的姐姐,皆死于此。无数次的无功而返之后,才稍稍消停了不少。事实上,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皇宫内真正的高手,安德海排第二,那排第一便是赵宗谦本尊。

青柳在以身犯险之后得知了这个不为人知的内幕,当时她突然朝赵宗谦发难并非真想借此良机弑君,只不过是为了转移众人的注目,好给躲在暗处的曲兮兮一击必中的机会。可谁能想到,平日里养尊处优的皇帝陛下竟是这宫内的第一高手,那看似平常的一掌,竟险些震碎了她的心脉。

在青墨院躲藏了五日,沈妉心除却每日按时送饭送药再不露面。前两日沈妉心送来了一颗药丸,说是对内伤有奇效,且并非太医院之物。青柳死马当活马医,服下后果见奇效,直至今日伤竟已好了大半。

门轻轻叩响,两下缓三下急,是青柳与沈妉心定下的暗号。青柳收敛起气息,下床开门。门外沈妉心面色灰白,眼眶青黑,目光无神,看也不看她,提着食盒往里走,一面道:“那药丸可有效用?今日我也给你带了一颗来。”

青柳拢上门,立在门口处,盯着她的背影冷声问道:“这药丸究竟从何而来?”

沈妉心打开食盒,一面从里头端出饭菜摆好,一面仍是听不出喜怒的言辞道:“宫外的一个老中医,当初我在锦鲤湖被人一脚踹进湖里,半死不活也是他出手相救。”

青柳仍是半信半疑的走到桌边坐下,看了一眼清淡的饭菜,又看向沈妉心,道:“陈孤月那边可有眉目了?”

沈妉心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也坐下道:“老蔡头儿说千牛卫里有几个世家子弟认出了那个香囊,据说是烟花柳巷之地的物件,但具体是哪家或者谁人独有便无人知晓了。恐怕,八百里巷如今已是水生火热。”说着,她忽然目光熠熠的望向面色红润不少的青柳,“你是故意让赵帛扯下香囊的吧?”

青柳细嚼慢咽的用饭,没有半分的不自在,“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先生几日没睡觉了?”

沈妉心被她反问的一愣,而后又叹了口气,闷声道:“我睡不着。”

女子饭量小,说的是旁人,青柳每回都能吃干净沈妉心带来的所有饭菜,且动静小姿态优美,宛如大家闺秀一般的壮汉。每每叫沈妉心看的瞠目结舌又心服口服,待她吃完,放下碗筷,沈妉心才跟着松了口气。

“青柳姑娘,可还够用?”

青柳认真思量了一番,一本正经道:“下回可以再加个菜。”

沈妉心倒吸一口凉气,不敢喘气,连连点头。而后青柳双指捻起了那颗珠玉白润的药丸,在窗外透入的阳光下朦胧剔透,不似药更似玉。

“说吧,这种千金难求良药,要用什么来换?”

沈妉心没成想青柳竟这般单刀直入,她怔了怔,唯唯诺诺道:“帮我杀个人。”

青柳一口吞下药丸,莞尔一笑:“宫外除了国公府都好说,宫内的……单单这两颗药丸可买不到一条人命。”

沈妉心这几日精神恍惚,平日里青柳也总板着脸,这一笑却不禁让沈妉心愣在了当场,实在是与翠脔太过神似。再细细瞧一番青柳的容貌,虽有差异,但与翠脔亦有六七分相似。

“你与翠脔姑娘是……”

答案呼之欲出。

“姐妹。”青柳笑意温柔,“亲姐妹。”

沈妉心沉默了半晌,低声问道:“姑娘打算何时出宫?”

“怎么?不想杀人了?”

沈妉心苦涩一笑,不在隐瞒,道:“我本是为了让曲姑娘的尸骨免遭仵作之手,赵颐以此为筹码,狮子大开口,我亦是迫不得已。可姑娘的身份委实叫我为难,若是翠脔她会如何抉择?”

若是翠脔,自会不顾一切护住曲姐姐周全,毕竟曲姐姐也更宠溺她多一些。

青柳目光流转,低眉垂眸,柔声道:“先生所杀何人?”

最终这场交心之战,仍是沈妉心占尽了上风。临行前,沈妉心问了一句:“若是有一日你家主子让姑娘杀我,姑娘可会犹豫?”

青柳仍是模凌两可,“那要看先生是否值得。”

沈妉心走后,青柳拿出巴掌一半大的特殊信笺,正欲下笔,忽又停住,而后收起回到床榻间调养生息。

两日后,沈妉心从蔡寻处要到了一份薰衣香囊的绘图,喊上了得老中医医治后伤势飞速好转的年轻郎将,顺带问了一声青柳可否要趁机随行出宫,被青柳一句人还未杀给打发了。而后二人便骑行出了皇宫,有蔡大家弟子身份以及吕布英殿上舍身救皇子的功绩加身,二人一路顺畅。

离八百里窑尚有一条街时,沈妉心嘱咐道:“这回咱们是去办公事,你可不许再给我找借口!”

年轻郎将黑脸一红,垂着头唯唯诺诺的应承。二人飞奔过建康坊时,沈妉心忽然勒住了缰绳,转头对吕布英道:“随我来。”

沈妉心骑术不佳,建康坊此时又正直人潮,二人只得弃马步行。待从街尾走到街头的江南裴家绣庄时,沈妉心不禁愣住了。她随手拉住了一位行人,焦急问道:“这家绣庄怎的被封了?”

那行人似是采购的商贩,不耐烦的摆手道:“不知道不知道。”

沈妉心举目望去,四周环视了一圈,最后目光停在对面的宝妆阁上。平日里绣庄的客人置办完衣衫,出门时抬头一望便能瞧见对面的宝妆阁,可以说大红大紫的裴家绣庄给宝妆阁带来了不少金银路子,两家可谓是相辅相成。念及此,沈妉心大步流星朝着宝妆阁而去。

秉公任直的汉子已然习以为常,一言不发的紧随其后。宝妆阁的小丫鬟起先瞧见沈妉心欲要笑脸相迎,但一瞧见随后身形魁梧的吕布英,当即就愣住了。男子极少进胭脂水粉铺子,更何况是这般壮硕的男子,一瞧就不是来做买卖的。

见小丫鬟脸色惊变,沈妉心嘱咐吕布英在门外候着,独自入了铺子,对那小丫头笑眯眯道:“姑娘莫怕,这是我家扈从,我爹怕我在外惹是生非。”说着,她泰然自若的走进堂内,环视一周后,又道:“你家掌柜的可在,我与对面绣庄的裴老板是挚友,有些事儿想跟你家掌柜的打听一二,可否行个方便?”

小丫鬟显然没招呼过这等难缠的客人,面上和和气气,言辞全然南辕北辙。好似在说,若是不叫掌柜的出来,外头那虎背熊腰的汉子就要把她们的铺子给砸了。就在小丫头拿不定主意,手足无措之时,后堂的珠帘轻轻掀起一角,走出个风韵犹存的女子。

“小女子便是这宝妆阁的掌柜,姑娘后堂请。”女子从容自若,格外大方的一摊手。

沈妉心上下打量了女子一眼,二话不说先一步入了后堂。

“小女子虽占了天时地利的好处,但也着实为裴姑娘抱不平……这位姑娘,如何称呼?”女子欲为沈妉心奉上茶水,却被沈妉心伸手拦下,才抬头就与一双明亮的杏仁眸撞了个正着。

“姐姐不必跟我绕圈子,心知肚明便可,你也不必问我名讳,知道的越少越好。想来姐姐方才已在珠帘后都听见了,那便只回答我的问题即可,谁人封的绣庄,裴岚庭身在何处?”沈妉心收回手,同时接过女子手中的空茶盏,轻轻放下。

女子是个精明商人,自能在瞬间推敲处言辞中的利弊,继而婉转一笑,讪讪道:“不瞒姑娘说,绣庄是前两日夜里被封的,小女子亦不曾亲眼瞧见。只听人说是那裴姑娘与宫中某位权势私下勾结,犯了谋逆的大罪,当场就叫人给押走了。”

“押到了何处?”沈妉心追问。

“这……小女子就当真不知晓。”女子巧然一笑,复而姿态。

沈妉心见好就收,若是何人有意为之,况且又在深夜里动手,与其与一个胭脂铺的小老板娘较劲,不如另辟蹊径来的快。沈妉心起身从袖口掏出一锭金子,执起女子的手,将金锭子放在她的手中,柔声道:“今日我来过的事还请姐姐权当没瞧见,姐姐天生丽质面上的粉若是扑的再薄些,定能勾走不少男子的魂魄。”

风韵犹存的女子手握那锭尚温热的金子,怔怔的望着沈妉心转身离去。

吕布英听闻脚步声,才转过头,就听沈妉心的吩咐劈头盖脸而来,“阿布,咱们不去八百里窑了,牵马去金吾卫营地,我要查清楚两日前夜里究竟是何人掳走了裴岚庭!”

“裴姑娘被人绑了?”吕布英跟在身后,“那个叫谷雨的小丫头呢?”

沈妉心一愣,随即脸色阴沉道:“她二人皆是没有武功的弱女子,定是一块儿叫人掳了。”

吕布英皱眉道:“先生,卑职虽是千牛卫,但按例,无权干涉金吾卫的范畴。”

沈妉心冷笑道:“无妨,就说与宝华阁女刺客有关,看他们敢不敢拦咱们!”

二人一路疾行至街尾,翻身上马,继而朝城南的金吾卫营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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