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治疗

上仪器前,丁与航交代:“早上起来疼,做这套动作,降低腕管压力改善血管循环,我是不建议你现在这种情况还接着训练的,但是你这……你综合考虑吧。”

“短波和超声的仪器研究所借的,放你这边,每天上午我过来,再就是这个弹力带,纪阳过来。”丁与航对纪阳招手:“他单手操作不方便,你学一下。”

纪阳俯下身,睁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他的动作,丁与航不忘叮嘱道:“绑得有一点压迫感刚好,步骤记住了吗?”

“记住了。”纪阳小鸡啄米般点头。

跟李傲他还假模假样客套几句,跟纪阳是熟门熟路了,丁与航把绷带拆开,说:“做一遍我看看。”

纪阳:……

梦回高中数学老师。

沈涣看着她那小表情,忍不住笑。

纪阳跟丁与航换了个位置,托起沈涣的右手,非常小心翼翼。

沈涣默了默:“我没有你想的那么脆弱。”

丁与航在一旁要笑死了:“你这么托着,他的手像过年上供的贡品。”

“别笑了别笑了。”纪阳三下五除二给他绑上,抬眼看沈涣肩膀仍在抖动,吐槽道:“你笑点也低。”

“不笑了。”沈涣嘴角抑制不住的上翘。

丁与航还在笑个不停,看沈涣不笑了,立刻做好表情管理,转为一开始那副看着很令人信服的医生模样。

“来上仪器了。”纪阳闪到一边,丁与航把两台仪器推近。

“照炎症部位肯定会疼的啊。”丁与航先打预防针:“在国内没少做吧,老外的频率要猛些,忍着点。”

“没事,之前在皮提耶看过。”

丁与航边操作边说:“你这不手术没法根治,皮提耶那边的老师也就这一个方案。”

“他是这么说的。”沈涣答道,右手的疼痛被放大,肌肉被拉扯得战战兢兢,带着几分灼热的麻感。

“国内外医院基本都是这个方案。”钻心疼痛传来,沈涣额前起了薄汗。

“手术完恢复期六个月起步,你这就算拖,也别拖太久了。”丁与航叹了口气,看向坐在一边的纪阳,忽然真诚发问。

“我又没拿超声波打你,他都没哭,你怎么要哭了一样。”

“我哪有。”纪阳扁扁嘴。

沈涣的目光随着丁与航的话看向她。

纪阳的长相很耐看,如果不是那双眼睛,她下半张脸要清冷些,圆眸把轮廓中英气凌厉的一面压了下去,更为灵动。

而此时,圆而亮的眼睛微微发红。

感受到莫名氛围,丁与航默默咂嘴,他这小学妹跟涣神关系……不一般啊。

理疗结束,沈涣去浴室洗澡。

纪阳跟丁与航几年没碰过面了,但等沈涣进了浴室,纪阳卸下冷静,匆忙问丁与航:“学长,他伤……大概到了个什么程度?”

丁与航在收拾东西,闻言一顿,看她满眼焦灼,道:“他手指肌肉劳损已经很严重了,腕关节还有积液,单是腕管综合征这一点,对他比赛操作肯定是有影响的。”

看纪阳脸色一白,丁与航还是如实说:“以他现在的病情,换个人来我肯定建议手术治疗,如果SE有人能替补上,最好劝劝他,不要让他上场了,一旦发作,他的伤,在场上撑完一局都是艰难,何况……”

余下的话他没有言明,纪阳心里也明了。

何况他是Stern,全球总决赛上,一旦病痛发作,后果难以想象。

下一场比赛,在未知的哪一步,他会坠下神坛。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想到此处,纪阳站在原地,指甲刺进掌心里,呆了好一阵。

丁与航是翘班跑出来的,里昂飞回巴黎的飞机还要一个多小时,匆匆安慰纪阳几句,他得赶回研究所。

纪阳把丁与航送到电梯口,想起刚刚出来没关门,赶忙跑了回去。

沈涣刚从浴室走出来,他随意地套了件T恤在里面,发梢滴落的水珠,顺着线条利落的下颌,淌过他脖子上的那颗痣,穿过锁骨,落到衣襟里头,周身水汽夹着男人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把纪阳紧紧箍在原地。

沈涣看见她呆那不动,招手示意她去沙发上坐,擦白色浴巾擦过湿发,看她穿着件浅紫色摇粒绒卫衣,软软糯糯的,轻笑道:“今天不穿西装了?”

纪阳此时满心满脑子都是沈涣手伤的事情,不自然地转过视线,望见挂在旁边置物架上的黑色队服,盖在自己身上的情景历历在目,道:“不穿了,太冷了。”

沈涣走到纪阳身旁的架子上挂起毛巾,清冽的气息直钻纪阳周身,她心里仍旧记挂着丁与航的话,道:“我问了丁学长,比赛的事情,要不要暂且缓缓,你的手……”

沈涣把她的微小表情收入眼底,似乎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停留,而是问她:“今天晚上还有工作吗?”

纪阳见他岔开话题,心下一滞,摇摇头。

“那,出去吃个饭?”

十分钟后。

纪阳蹲在训练室门口,偷偷扒开门看了一眼,确认人全在里面,给沈涣发微信:【出来吧】

结果下一秒肩上传来触感,吓得她差点弹起来,回头一看是沈涣。

他顺手理了理她身后歪了的卫衣帽子,道:“走吧。”

半决赛那场,腕部出现刺痛,李傲不得已四处打听,把丁与航请了过来。

李傲怕他们担心,特殊时期,连岳沛都瞒着,编理由找借口,给沈涣请了几次假。

岳沛对他训练过问得算少,也知道沈涣从前确实在里昂旅居过一段时间,真信了李傲所言,外边有事,没多起疑。

请好了假,提前回去免不了再生枝节。

这个理由才说动了纪阳出去。

“吃什么?”沈涣问她。

“随便。”

电梯缓缓下沉,沈涣垂眸瞥见她紧握的右手,缓缓伸手扣住了纪阳的手腕。

刚刚洗完澡出来,就觉得她情绪不对。

掰开纪阳攥紧的手指,原本纤细白嫩的手掌掌心发白,皮肤被她的指甲抠出了几道深深的红痕。

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在红痕上,带来星星点点的体温,纪阳像只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缩回,却被他拉住。

里昂深秋,他声音也带着丝丝凉意。

“一有事就憋心里,跟谁学的?”

沈涣见她不答,问道:“丁医生跟你说些有的没的,吓到你了?”

他眉眼本就生得清冷凌厉,不笑的时候压迫感十足而不自知。

“跟你学的。”

纪阳原本脑子里就乱做一团,他一句云淡风轻的话,真快把她点炸毛了。

出了酒店大堂,走到街边,见周围没有熟悉面孔,才将情绪吐露了出来。

“什么是有的没的?手伤有多严重你比我清楚,瞒着队里瞒着所有人。SE今年这一路走得太顺了,FCG哪有那么好打?你是最关键的点,手伤一旦发了,赛场失误,第一个被钉在舆论耻辱柱上的人就是你,我都明白的事情,你怎么不明白……”

他当然明白。

纪阳闭了闭眼,陌生的街头,她忽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沈涣明明什么都明白。

她吸吸鼻子,平复下来,千言万语终究只化成了四个字。

“人言可畏。”

沈涣原本平缓的眼底,出现了隐约松动。

Uber打的车到了。

“先上车。”沈涣拉住她的袖口,顺着她的节奏,慢步走向上车点,核对车牌。

话说出来,纪阳其实明白,沈涣没有更好的选择。

她莫名其妙的脾气,只不过是在气他那副不在意的模样。

几步路的远近,纪阳也意识到自己语气有些不好,饶是李傲,都没这样同沈涣说过话。

但沈涣脸上没有任何不快,上了出租车,见纪阳脸色还有些别扭,他放缓了语气。

“我明白你的意思。”

“直到世界赛之前,我都在断断续续地接受治疗,国内外找了很多医生,没能求得一个最佳解决方法。”

他的病当然可以治,手术治疗恢复起来少说一年半载。

而当时离世界赛只差三个月。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担心我手伤发作,在赛场上失误,成为舆论的众矢之的,在一片谩骂中退役。”

电子竞技成王败寇,落败而归时,哪来那么多人记得你曾经的万丈荣光。

“如果我现在放下比赛独善其身,换上二队替补,就是把他顶上舆论的风口浪尖。相似的事情发生过一次,我安不下这份心。”

这个节骨眼上换人,不光是替补,SE的首发选手的心态都会受到影响。

车内陷入长久沉默,出租车司机奇怪地回头看了看他们,语言不通,以为是小情侣吵架,欲言又止。

“换人SE挨骂,不换人你挨骂,横竖都要挨骂,无解。”纪阳戴上卫衣帽子,滑靠在座椅上。

他这一番剖心,纪阳心中百般情绪复杂交织,看向沈涣的眼神执拗又矛盾。

沈涣捏着卫衣帽子把软在座椅上的她提起来一些,拉到自己面前。

“不过生了个病,怎么就这么不相信我了?”

纪阳对上他的目光,黑曜石般的瞳孔,沉静深邃如湖面,倒映出自己的脸。

如果所有的危机预设,都建立在沈涣手伤发作、赛场失误的基础上,那如今进退两难,她能做的,只能陪他把这个假设踩在脚底。

沈涣连带着帽子揉了揉她的头,安慰道:“只有一场Bo5了,说不定,根本就不会到那一步呢。”

他这一路都撑下来了,何况是这最后一场BO5。

偏偏是最重要的一场Bo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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