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上午我没课。痛定思痛，快到下课，我才拨了那个号码。
每一声，对我都是无情的嘲讽，“哔---哔---哔---哔---哔---哔---······”长达一个世纪。
终于，最后一声“哔---”，电话接通。
“泠然啊，是你啊。什么事。”郑湘快人快语。
“阿姨，你好，上周末珺珺，齐越和我，给您和楚阿姨买了一个包。本来想等方乘回来再给您。他还在出差，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送去。”
“喔···前两天，你楚阿姨过来，说感谢你们俩这么周到。珺珺这孩子，到你学校实习，要多教教她为人处世。上班了，谁会像自家人宽容她。”
“好的。”
安静三秒。
“好。就这样吧。”
“嗯。”我们几乎同时挂电话。
办公室的同事走得差不多。
韩星云似乎在跟她孩子说话，妈妈独有宠溺口气。邓芙案桌上伏案备课。最近她刻意和我疏远。
我收拾东西。她转过头说：“陈老师，中午一起吃饭吗。”
“你今中午不回去吗？”
她说：“最近语文组的老师作教学汇报，要跟师傅磨课。中午休息本来就短，一来一回，耽误时间。”
“哦···”
语文向来重中之重，综合考试常年排在市里前三名。学校对于语文老师的课堂质量抓得最紧。校内一个学期就2次汇报课。
以前五十岁以下的老师都要参加。没多久受到强烈抗议，改成四十二岁以下。
管教学的副校长语文老师出身做主评委，高级职称的主科老师做副评委，其他科任老师抓阄旁听，也得出具体分数，还好都是匿名形式。
在编却评分垫底的老师，去教副科，或是行政工作，或是后勤。这是最丢人的工作调动。学校代课老师一直不多，不是有背景关系，就是名牌学校出身。分数若垫底，下个学期，不予聘用。甚至招编时，不予考虑接收。
语文老师们怨声载道，在编教室瑟瑟发抖。
“韩老师，一起吃饭去。”邓芙说。
“不了不了，我把逐字稿再修改修改，随便吃点就好。”
我和邓芙去了学校附近一家有口皆碑的餐馆。龙井虾仁，荷叶粉蒸肉，干菜焖肉，雪菜大汤黄鱼。
我们一边吃，一边赞不绝口。我习惯吃辣，也可以不吃辣。邓芙本地人，不大能吃辣。
我问：“邓老师，你会做菜吗？”
她点头，“会的。小时候我爸爸妈妈在单位上班，顾不上我，那时候没有那么多服务站。我妈妈每周给我一次钱，让我在外面解决。起初在学校附近吃盒饭，吃馄饨。后来开始追星。看老板炒菜好多回看也看会了。冰箱里有啥炒啥，照着葫芦画瓢，洗菜摘菜，下油起锅，葱蒜姜一顿两顿炒。炒多了越来越来越顺手，我爸妈周末都指望我来管他们一日三餐。”
“追哪颗星？”
“一个歌手xxx。”
“挺帅的。”我言不由衷地说。
“以前觉得帅，现在就那样吧。哈哈。不过保留他所有CD，有时听着他的歌，人仿佛回到无忧的少年时光。”
“追星很纯粹很美好。”
“嗯。陈老师追过星？。”她笑问。
“哈。八零后哪个不追港台明星。”
“陈老师追的哪颗星？”
“没有特意追星，比较喜欢听女歌手的歌。一个一个偶像都不外如此，沉迷过的偶像一个个消失。”
“说得真好。”
“这是歌词。不是我说的。”我打开手机，播放这首歌。她听后大为惊艳。
“你汇报课准备地怎么样？需要我帮忙吗？”
“还好。越是竞争压力大，越能逼自己快速成长。韩老师的课上得不错，看她的课，学到很多。”
我赞同地点点头。她们俩没有直接的竞争冲突，能相互进步，共同成长。
“如果韩老师这次评分进前三，估计评中级有望。”
“我想没问题。”
她欲言又止。默了一会儿，道：“我堂伯是这次的主评委之一。”
“邓主任一向客观公正。”
“但愿如此。”
“······”
“幸好我抽到的课文跟韩老师不一样。她以前参赛上过这堂课，还把视频发给我。”
“我跟她同事快两年，说过的话不超过二十句。你们一次交谈就超过我和她说话总和。”我笑。
“比赛过后，也许话就多起来。”
“不会，只会说的更少。”
“为什么？”
“她是主科老师，我是副科老师。”
她懂我的意思，也笑起来。“陈老师，我喜欢跟你聊天，也喜欢听你说话。虽然我们不一定成同事，我希望你能当我是朋友。”
“我也是。我一直当你是朋友。学校万年老三，说不定你考进前两所。”
她若有所思。“不知道···”
“凡事尽力而为，无愧于心。想当初，我考进这所学校，有一点运气在。学校好几年都没有历史科编制。我的竞争对手都是部属师范院校的，一半本地人，小半大城市。我从大二就开始讲课，我的专业知识和教学技能不比他们差。退一步来说，我可以去盛城校招，所以一直都很放松。”
邓芙听着我的经历，有所悟。“争取最好的，留几个保底的。不要太执着。”
我点点头。
邓芙在我去洗手间的时候，悄悄结单。我给她钱。她说：“陈老师，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况且是我叫你来吃饭的。我另外点了2个菜，带给韩老师。她应该没吃。”
“OK。等汇报课上完，我们再聚。”
“好。”邓芙答应着。
我们回到办公室，韩云星在空教室里讲课，毫无倦色。她从前是个贤妻良母，下课点总不见人影。偶尔聊起，才说回去要煮饭，接上幼儿园的孩子回家，晚上带孩子。
孩子睡着才备课，要么在公交车上备课，好几次被学生看到。成了学生口中的名人。
这个学期孩子没带在身边，只在周五时匆匆赶回家。
邓芙把外卖盒递给她，她脸上划过惊喜。“噢，邓老师你太客气了。”
“我们是战友嘛，应该的。”她笑嘻嘻。
“很好吃。”我说。
韩云星点头微笑。
“陈老师还说，等我们上完汇报课，一起聚一聚。”
她顿了一下，才说：“好呀。我们都没怎么聚过。我来做东。”
“不行，我先预定了。”我笑道。
“好，我定下下次。”
“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