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的怪好听,“喝点”,结果到了最后清醒的只剩傅长卿一个人。
顾迟曜的酒量不算差,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好的。
他们学校明天早上有考试,这里离奈尧还不近,留在这里睡酒店十有**得迟到。
傅长卿想着得先把他送回去,刚摸到手机要打车,另一个铃声响了起来。
微信通话,来电页面应该是没有备注,只有一个大写的“J”。
“你电话。”傅长卿把手机放到他耳边。
顾迟曜醉得坐都坐不稳,眯着眼看了好久也没看出来来电人是谁,反手给挂了。
这番操作给傅长卿看得替对面的人感到一阵无语,没成想电话刚挂断没几秒,对面又打了过来。
怕是有什么急事,傅长卿替他按下接听键:“喂,你好。”
对面那人好像沉默了一下,两秒钟后才说:“你好,顾迟曜在吗?”
“他在的。”傅长卿一只手拽着他,防止他倒下去,“你找他有什么事吗?”
“方便让他接电话吗?”
对方声音很好听,冷色音调,偏偏字与字间有种藕断丝连感,听上去莫名暧昧缱绻。
傅长卿看了眼醉成一摊烂泥的顾迟曜,犹豫着如实道:“可能不太方便,他现在喝多了,有什么事等他醒了再说吧。”
电话那头的人安静几秒,又问:“你们现在在哪儿?”
这种语气和说话方式傅长卿怎么听怎么觉得不对,心中隐隐浮现出一个猜测,不过并没有明说出口。
“我用他手机给你发定位吧。”
“谢谢。”对面那人很有礼貌,“麻烦了,我一会儿就到。”
电话挂断,傅长卿按住顾迟曜爪子打开锁屏,目标直逼微信,发过去定位等了一会儿,算着时间差不多了便架着顾迟曜到门口。
此人酒品属实算不上好,喝多了就喜欢说个不停,傅长卿不想搭理酒鬼,时不时敷衍着“嗯嗯”几声表示自己在听。
在门外等了将近十分钟,街道对面缓步迎面走过来一道人影。
路灯早就开了,还有店铺灯光,一起照亮了来人的脸。
从这人没过来时傅长卿就注意到他了,不为别的,单纯因为对方的长相属实招人目光。
很艳,又隐约透出几分妖。
“你好。”
这声音与方才电话里听到的别无二致,傅长卿迎上对方尾角上扬的眼,卡了一下才说:“你好,你是顾迟曜他……”
尾音消散于风,崔景和目光不动声色地从他揽在顾迟曜腰间的手上略过,不太明显地笑了一下,有几分傅长卿听不太懂的意味不明。
“我是他债主。”
这话听起来不太好听,可是从对方嘴里说出来又隐约带着一点容易让人多想的暧昧,傅长卿想到方才顾迟曜说过的话。
“你是他男朋友?”
这个称呼让崔景和眉梢细不可察地挑高一点,从他手里把人掳过来:“他告诉你的?”
倒也算不上。
傅长卿不知为何在他身上感知到几分难以言喻的体验,他拽住顾迟曜胳膊,让他去看崔景和。
“别吵了,你看看你认识他吗?”
喝醉的人站不稳,只能凭本能抬高脸,问什么答什么:“崔……景和……难受……”
话音模糊不清,见傅长卿蹙眉,崔景和十分体贴地又替他说了一遍:“崔景和,还有什么问题吗?”
看顾迟曜这态度傅长卿也没再多说什么,他咂摸着那句“债主”,还是想不明白这个含义,权当他们小情侣间的情趣,也不再多问,只说:
“一会儿到了让他回个消息。”
崔景和低头看着站都站不稳的顾迟曜,傅长卿沉默片刻,翻出来手机:“打我电话。”
话说至此,崔景和没有拒绝,存下来傅长卿手机号后拦腰抱着顾迟曜浅淡莞尔:“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带他回去了。”
“路上看着他点。”傅长卿自己也有些头晕,却还是不忘叮嘱,“他喝多了比较闹人。”
话里话外都是对彼此了解的熟稔,崔景和能看出来眼前人跟顾迟曜关系不太一般,不过又不像裴聿珩那样让他感到不适。
因此崔景和只是淡笑着回了声好,碰巧此时有出租开过来,傅长卿拦下后给他俩拽开车门。
崔景和护着顾迟曜脑袋一起坐进去,路上比较堵车,尤其是快到奈尧那条大道。
离学校没剩多远,司机也是等得有点着急:“前面都堵死了啊学生,这要是等估计得一个小时,还没你们走过去快呢。”
说得不是没有道理,崔景和揽住顾迟曜肩膀,一只手去扫付款二维码。
“就在这儿下吧。”
付好钱崔景和拖着顾迟曜下车,这人站不稳,一个劲往他身上倒。
主道路旁边是个小公园,里面小石子路没什么人,刚好能绕到奈尧后面的大门。
最主要的是里面没车,至少安全一些。
一个一米八几的男生闹起来确实费劲,顾迟曜嘴里不知道在嘟囔着什么,崔景和刚开始还试着听了听,后来实在分辨不出来果断放弃。
大晚上公园里的人几乎都在灯展那块凑热闹,很少有人走小道过来受冻。
偶尔几个也是学生的打扮,估计也是奈尧的,看路上实在太堵,都过来绕路。
顾迟曜手脚发软,被崔景和箍着腰搂在怀里,鼻尖萦绕着熟悉味道,冷风刮过来,吹得他醉意清醒一些,抬头喊人:
“长卿……你怎么,长高了……”
这句话吐字倒是挺清晰,不过崔景和却没有听开心,他停下来勾着顾迟曜下巴抬高,自己低头直直看着他。
“看看我是谁?”
不是傅长卿,顾迟曜眨了下眼睛,改口:“崔景和。”
“还不错,还能认出来。”崔景和浅浅弯唇,“值得表……”
“对不起……”
“扬”字夭折在喉咙,崔景和以为自己听错了,表情愣怔片刻,问:“你说什么?”
“崔景和……”喝多的人情绪总是控制不好,顾迟曜好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却没有身体主导权,压抑在心口的道歉不要钱似的往外抖落,“对不起,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却没有了下文。
这个人是欠他的,是对不起他的,可是崔景和此时不知为何感受不到一点快乐。
那条横在双方之间的血海沟壑填不满、抹不掉,午夜梦回、虚妄一场终究只是奢望。
泪珠在冷风里失去温度,顾迟曜在认出来身侧人是谁后就开始抑制不住情绪,脚底发麻,浑身无力,他抓不住崔景和的衣角,只能徒劳地一遍遍重复——
“对不起……”
他被人揽腰抱紧,崔景和按在他的后脑,听他闷在自己怀里的哭声汇集成一句完整的话。
“我错了,我对不起你……”
这几句话被他在嘴里翻来覆去,好像这样就能让他解脱。
崔景和形容不了自己此时的心情,他庆幸这里人少,怀中人还被酒精麻痹。让他能够短暂跟随心意,拥抱力气大到像是要把人揉进身体。
酸热感逐渐侵蚀眼眶,崔景和侧脸贴在顾迟曜头顶发丝,喃喃自语:“我确实是该恨你的,但现在好像有比恨更深刻的东西……”
他知道现在的顾迟曜听不清楚他都说了些什么,甚至连他自己都没办法讲明白。
最可悲的是感情不受自我操控,崔景和缓了会儿,往后侧身轻轻把顾迟曜从怀里剥出来。
指腹擦过他的眼角,带走被吹凉的苦涩液体。
他眼睛里还有水色蔓延,崔景和手上姿势不变,俯身在顾迟曜唇边落下一个安抚似的吻。
很轻,有点像羽毛在上面扫过。
两人呼吸缠绵,崔景和喉结上下滚动,低声道:
“别哭了。”
不管是什么,既然走到了现在就没办法再回头了。
顾迟曜似是终于找回来了一点神志,哭声渐止,落到千言万语,也不过只剩下一个名字。
“……崔景和。”
存在于世的一切都将湮灭在时间的洪流里,崔景和想起来有关于顾迟曜的种种,恍然间隐约感到好似有温热感从脸颊匆匆而过。
到学校后顾迟曜醉意没消,崔景和只能先把他送回去。
开门的是吴声,除了刚开学那会儿的军训,他其实没有怎么见过崔景和,当场愣住,还是尹归在身后推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他接人。
吴声这才反应过来:“谢谢嫂……”
崔景和看了他一眼。
尹归不明所以,扭头说:“你刚说啥?”
“我说,谢谢兄弟。”吴声嘿嘿一笑,“慢走,我们就不送了。”
“等一下。”崔景和叫住他,吴声还以为有什么要紧事,赶紧竖起耳朵准备洗耳恭听,没想到崔景和只是低头打了个电话,而且对方声音听着还有那么一点耳熟。
吴声侧耳听了会儿,见崔景和推着顾迟曜让他说句话给对方报平安,心里猜测落实:
“对面不会是傅总吧?”
他声音没压低,傅长卿在那边听见了:“绳子?”
“还真是傅总啊?”
见他俩认识,崔景和顺手把电话递给吴声,傅长卿在那边又嘱咐几句,吴声应下来后恭恭敬敬把手机还回去。
就这么大地方,崔景和想不听都难,看他俩说话语气还挺熟悉,临走时忍不住佯装随意的提了一嘴:
“那个傅总跟顾迟曜很熟?”
吴声心说这就开始吃味查岗了?嘴上忙不迭解释:“他俩就是一起长大的,傅总是大直男,兄弟你就放一百个心,我哥们虽然平常看着不太着调,但其实对待感情特别专一认真!”
他战战兢兢说完,也不知道他这男嫂子听进去没有,只最后留给他们一个好看且不知何意的笑,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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