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凝接到电话的时候还在公司的实验室啃三明治。
尽管时柏的潜意识已经在努力地修复着游戏的通路，可从刚开始到现在，修复的进度依旧不怎么乐观。
已经很晚了，可是实验室一个人也没走，大家都在加班加点的工作。
时柏最初在搭建流光记底层的架构只弄了一半，他出事之后，这几个由于他负责的项目几乎都是停摆的，直到有一天，这游戏在自主运行，众人才察觉出来不对劲。
每个工程师都有自己独特的逻辑，所以她们实验室做了这么长时间也就是只是做了这样的一个半成品出来。
卫凝倚靠着实验室的金属围栏，不要命地往口中灌着黑咖啡，想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时柏已经在ICU里抢救了三次，情况很不乐观，卫凝别无办法只能硬着头皮抗住时家人的怒火，加快修复游戏通道。
“老卫！这边有你的电话。”熟悉的声音让卫凝拉回了思绪，她循着声音望去，是思雯朝着扯着电话线离老远对她喊。
实验室是不允许携带带私人的手提电话的，所以一般找人的话都打实验室内固定的座机，这的确是一种是很古老的方式，但是保密性也极好。
这个时间打来？
卫凝抬手看了一眼腕表，七点五十，
难道是时柏的情况又有变化了？
她心下一紧，赶忙扔掉了手中的已经空了的一次性纸杯，小跑过去接电话。
“喂？你好，我是卫凝。”
“你好，我是蒋南乔。”
听筒里一个夹杂着鼻音的嗓音传来。
卫凝挑挑眉，她没想过是蒋南乔：“你怎么会有这个电话的？”
“是我在社交网站上找到你爸爸，他告诉我的。”
“嗯，所以有事吗？”
“你应该还记得我们签过的那个合同吧？”
“嗯，我记得，你要是想要那栋老旧别墅，我申请一下。”
“不，我不是说这个。”
“那你想？”卫凝迟疑了一下，她害怕蒋南乔接近了真相，得知对方的身份后想要的更多。
“我想知道事情全部的真相。”
“对不起，我无可奉告。”
“按照协议上，我必须完成任务，可现在是你们游戏崩溃了，并非我的原因，我要求继续进行游戏。”
听筒那边的声音顿了顿，掷地有声：“我想你们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就将我送进去游戏，你真的想好让我中途退出了吗？”
“那好，你想知道真相的话，半小时之内来米未游戏公司，过时不候。”
“不用半小时，我现在就在你们公司楼下。”
对方说完就挂了电话，卫凝愣了愣，有些不可思议。她记得她上门去调试游戏舱时候，蒋南乔还并非这种性格。
怎么现在却......
挂了电话，卫凝并不像现在立刻下去，她双手插兜，双腿交叉，依靠在桌子上，眼神飘忽不定。身旁的思雯察觉到好友的一样，她划着椅子过来问：“怎么了？”
“蒋南乔要来。”
“谁？蒋南乔？她怎么会要来？”
“应该是猜到了一部分事实，过来求证的吧？”
“可是实验室的规定......”
“你还记得实验室存在的目的吗？”
思雯点点头，这个实验室的虽然只有区区二十一个人，可都是米未各个组的精英，自两年前全部被抽调过来，组成了这个秘密的实验室，为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把时柏的意识从游戏中抽离出来。
“那些数据你又不是没看过，虽然很不想承认，可是蒋南乔才是解题的关键，只要她能救，规则又算得了什么呢？”
卫凝说完自嘲地一笑，她拍了拍思雯的肩膀，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实验室。
***
等到卫凝出来，蒋南乔才站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手脚。
“这边。”卫凝冲着她摆了摆头，刷了胸卡带着蒋南乔进了公司大厅的电梯。
小小的电梯间，两人相顾无言，电梯缓缓下行，随着叮的一声，门打开，米未游戏大楼的地下三层，这里不是蒋南乔预想当中的车库，而是一个大厅。
大厅的四周的窗户都被窗帘遮蔽，射灯的光线也不强，而最引人瞩目的就是出电梯之后的这块巨大的半圆状的屏幕，屏幕发着幽蓝色的光，像是水族馆里巨大的蓝色玻璃幕墙。
而在巨幕下面，也是一张张半圆形的工位，每一张都很大，和传统里的那种格子间工位并不一样。一个个穿着白色大褂的，带着胸牌的员工，每个人都来去匆匆，手里或是拿着光屏，或是拿着文件，步履匆匆。
蒋南乔从电梯迈了出去，置身在眼前的这一片的蓝海之中。
“这就是流光记的控制系统吗？”她问。
“嗯，但它不止是个控制系统，他还是一个连接器，那头连接的是时柏。”
“你是说那个时家的小少爷？”
“嗯。”
“他也像我一样进了游戏？”
“或许，”卫凝伸手推了推眼睛看着蒋南乔：“或许，我换个称呼你就知道了，时柏在流光记里面的名字叫做十三。”
蒋南乔愣住了，她之前想过作为同样遭遇车祸的时家小少爷，也可能会进游戏，但没想到他会是十三？
怎么可能会是十三呢？
“不理解没关系的，或许看了这个你就很好理解了。”卫凝从桌上掏出一顶纯白色的全息头盔递给了蒋南乔。
***
等蒋南乔把头盔拿下来的时候，已是满脸泪痕了，虽然她的记忆依旧没有恢复，可她已经通过十三的视角，在游戏中看到了一切。
她看到自己是怎么在生辰宴过后一眼挑中了十三的，也看到了十三是这些年怎么陪着自己长大的，同样的，她也明白了十三为什么之前为何执意地想要去叉鱼，更明白了那把诡异的刀子和十三手臂的伤痕是怎么来的。
“流光记的原先预设好的十种结局里面，七种都是悲剧，你车祸后的意识穿越进了游戏当中，最后达成的就是正是悲剧的其中一种。”
“而之后或许是你的心绪波动的太过厉害，竟然从医院中醒过来了，同样的，时柏当初的心率甚至比你波动的更为厉害，可不知道什么原因，他却一直陷在游戏中不愿意醒来。”
“这些年里时柏一次次尝试修复这个游戏，开启轮回，当然对于我们现实世界来说就是这读档，我想着也许是为了达成大圆满结局。”
“所以这刀是你们送进去的？那把刀子原先游戏并不存在？”蒋南乔拿起桌上画着奇怪图腾的游戏设计图纸，问卫凝。
“嗯，当然，这个设定是我们强行加进去的，不然游戏中根本无法解释怎么会无限制的开启轮回，而且我们当初预估这游戏只能够坚持到来回读档六次，前五次，他都失败了，所以......”
“所以这最后一次，你们迫不得已才找上了我？”
卫凝点点头，推了推自己快要滑落到鼻尖的眼镜：“我承认一开始是小瞧你了，你的确很厉害，只有几个小时就想通了这其中的一些关窍。”
时柏轮回到第五次的时候，恒文就有了让蒋南乔加入的提议，一开始卫凝还觉得这提议很是荒谬，因为蒋南乔，一个毫无基础的影像科大夫，会比实验室专门培养出来的人更适合进游戏？
所以她和思雯被派去上门调试游戏舱的时候，她才会这么的抵触。可是到了后来，她承认是她错了。
蒋南乔进了游戏之后，都不用做什么，都能引得时柏的思绪颤动，而心绪越是波动，他醒过来的概率也就越高。
在众人都看出来希望之际，却没想剧情走着走着，游戏端口竟然崩坏了。
“什么时候能再进游戏。”蒋南乔问。
“嗯？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时候才能再进游戏？”
“我，我以为你会再问我更多的东西。”
“没什么好问的了，我要进去把十.....”蒋南乔垂下眼帘，改口：“进去救他出来。”
“但是目前......”卫凝的话音未没落下，忽然那块巨屏上的五个绿色的小圆球，一个接着一个的亮了起来。
卫凝大喜，也顾不得蒋南乔，直接冲到屏幕面前，抽出悬空的操作板操作起来。
蒋南乔看着这场景却有些恍惚，诡异的蓝光打在她身上，虽然心里隐约有了一些猜测，可又怕是空欢喜一场。
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卫凝才朝她走了过来，又是习惯性的双手抱肘的防卫型动作。
“可以进游戏了，你要在这里进游戏还是回家？”
“在这里，”蒋南乔几乎是立刻回复，她一刻也等不及了。
“跟我来。”
卫凝把蒋南乔带旁边的玻璃房里面，里面一个个的都是像小蝉蛹一样的小巧游戏舱，虽然小，可是看着这金属的材质却是比她用的要高级了不知道多少。
卫凝帮她收好随身物品，然后打开了舱门。
在合上舱门的那一刻，卫凝再一次向蒋南乔确认。
“你确定想好了吗？最后要真的救出来，他应该也会向你当初一样失忆的。其实你不必再次经历一次的，我们之前有培养的经历了五次会轮回的人员，有丰富的经验，可以完成第六次轮回的任务的。
蒋南乔点点头，这些她都知道。
“嗯，还是我来吧，没有人比我更了解我自己，不是吗？”
又或者说，
没有人比她再清楚从游戏里清醒过来是种什么感觉，那些曾经自己刻骨铭心的东西，她一点儿都不会记得。
纵使找到熟悉的感觉，却再也找不回记忆了。
蒋南乔没想到自己竟一语成谶，
真的将要成为了那个独自拥有本该属于两个人记忆的那个可怜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