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溪音挂断电话后,屏幕回到与许易泽的聊天页面。
xu:【机票我让宋城订好了。】
应溪音侧靠墙壁,垂头思忖,回家处理事情算不准要多久。今天是周四,情人节是周六,如果情人节前没处理完,就要放许易泽鸽子了。
小溪潺潺:【临时有事,暂时先不去了。】
许易泽秒回。
xu:【什么事?】
xu:【比跟我约会重要?】
应溪音不想撒谎,犹豫两分钟,含糊。
小溪潺潺:【家里的事,我明天要回去一趟。】
怕他继续深问,她补充安抚。
小溪潺潺:【如果能提前处理完事,我再约你。】
本以为许易泽会同意,再不济也是生气拒绝,没想到他回复。
xu:【应祥的事?】应祥是应溪音父亲的名字。
视线定格在“应祥”两个字上,应溪音瞳孔微微收缩。
小溪潺潺:【你知道?】
父亲远在江城,又与他无商业往来,他怎么会知道这事,而且言语中似是早已知晓。
许易泽向来直白,不屑遮掩。
xu:【我干的。】
小溪潺潺:【别开玩笑,一点都不好笑。】
应溪音死死盯住对话框,期望得到他的否定回答,哪怕深知他一贯不在正事上胡说玩笑。
但。只要他顺着她给的台阶否认,她就会选择相信他。
不知等了多久,或许是十分钟,或许是十秒钟。
等得应溪音眼睛酸胀,思绪乱飘,再回神时,手机已然握置耳边。
她压着嗓子说:“许易泽,你说不是。”
日已过西山,昏暗空旷的楼梯间内,话语刚落,后两字余音回响。
像在替他回答——不是。
然而现实之所以称为现实,在于它会打破期待,教沉浸在幸福中的人幻灭。
宛若十岁那年,应溪音日夜希冀神医降世,将母亲从死亡边缘拉回来。
可是她的母亲回不来。
而许易泽也没有否认。
“我让他吃吃苦头而已。”许易泽的声线慵懒沉缓,给人漫不经心的感觉。
苦头而已。
面对他的漠然冷淡,应溪音像被抽掉了魂,另一只手无力地滑过墙壁,蹲下身,“工厂倒闭,他要寻死,就只是苦头而已?”
“不会倒闭。你们家工厂至少能再撑一个月,这期间我会停手。”许易泽说:“至于他要寻死,不可能。”
语气笃定,不容置疑。凭借对许易泽的了解,对父亲的了解,应溪音相信他不会妄言。
可是不会导致糟糕后果,就能将造成的伤害轻易翻篇吗?
应溪音抱住膝盖,问,“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父亲?”他们是恋人,他却伤害了她在这个世界上血缘最浓厚的亲人。
她宁愿他不坦诚,这样就能装作无知,避免同现在这样,与他争论不休。
许易泽缄言片时,说:“我们退婚半年不到,他就上赶着给你安排相亲。”
“就安排了那一次。”应溪音说完,意识到不对。继母半年内十几次的相亲安排,必然事先都经过父亲的授意。
于是她补充,“就算是很多次,他作为我的父亲,可能是想法不同,这不能成为你那样对他的借口。”
“借口。”许易泽冷嗤,“应溪音,人要把你卖了,你还跟我吵,真是窝里横。”
他重申:“我再说一遍。工厂不会破产,你爸也不会死,我只是让他忙起来,忙到没闲心管你的事。”
“他不管我,然后你就可以一个人管教我了,对吗?许易泽。”应溪音气到失去理智,钻牛角尖,“不对,我没资格叫你许易泽,应该叫你——”
“主人。”她嗓音哑涩,无限悲怜,“毕竟我只是你的一只宠物罢了。”
话音落下,许易泽久久未言,耳畔处有他加重的呼吸声,应溪音方知通话仍在继续。
她忽然变得平静,声音清淡地叙述:“你一直不知道吧。因为我妈妈葬礼上的那件事,十岁的应溪音喜欢上许易泽了。”
“所以会在明知你不喜欢我的情况下,对我们的婚约采取冷处理的方式。想着你不直接拒绝,我也不拒绝。”
“直到我误以为你性情风流,交往了许许多多的男男女女。我终于将十岁那年的滤镜打碎,告诉自己,不要再和你纠缠,于是提出退约。当然幸运的是,后来知道一切都是误会,更加幸运的是,你也喜欢上了我。”
“可是啊,我被幸运冲昏了头,忘记了你的恶劣霸道。忘记了以前邻居夜晚求助,你立刻买下整栋楼让人搬走。忘记了我和人相亲,发生意外接触,你直接命令我把衣服扔掉。其实这些我都可以不计较,因为你没有实质性地对他人造成伤害,也因为我喜欢你。”
“而现在,你竟然这样肆意戏耍他人,并且这个人还是我的父亲。对不起,我不能接受。”
“我曾经以为你的风流是我们之间的阻碍。如今想通,你的霸道恶劣,才是我们矛盾的根源。”说罢,应溪音摁下红色挂断键。
应溪音订了张最近时间段的机票,然后打开勿扰模式,走出公司,没回家收拾行李,直接打了辆的士前往机场。
港城的八月天气多变,应溪音定的是晚上十二点的票,却因突下暴雨,延迟了整整两个多小时。
期间她特意没去看手机,独自靠在候机室的椅子上,愣愣地望着远方,细数时间流逝。
最终在次日的凌晨六点,飞机顺利抵达江城机场。
应溪音家离机场近,公交能直达且不超过四十分钟。但她着急,依旧选择了打车。
应溪音寒假在港城实习,过年回江城短暂待了一周,各处走亲访友,没时间注意其他。
如今再回到自己自幼长大的城市时,竟然产生了一种身在“异乡”的感觉。
她走上三楼,正想输入指纹解锁,才发现忘记和家人们说自己回来的事。担心直接进门,吓到他们,她敲了敲门。
半晌没人应声,她无奈,输入指纹解锁。
显示输入错误。
她输入密码。
依旧显示错误。
这类似的场景,令应溪音的脑海中乍然浮现出许易泽的身影。
也是在此刻,她霎那共情了他当时的感受。
被一扇门,阻隔在外。但将人阻隔在外的,又不单是一扇门,还有疏远的情意。
应溪音掏出手机,发现没有未接电话,包括信息也没有。
他生气了吧。
也是,他惯来高傲,以前估计没人敢这么指责他。
她拨通继母的电话,“阿姨,我回家了。”
“你回家了?怎么这么突然?”继母说:“你爸爸这边的事情解决好了,你不用回来了啊。”
许易泽果然将事情处理好了,但事情解决了,她就不用回来了吗?
应溪音踢了踢阶梯,“可是我现在已经回来了,就在家门口。”
“家门口?没听见人敲门啊。”继母像是突然想起些什么,语气扭捏,“都忘了和你说,我们三月份的时候搬家了。”
三月份搬家。
她竟然是现在才知道。
应溪音没说话,那边的继母似是不好意思,摁住话筒,和旁边的人说了两句。
应溪音立刻就听到父亲的声音,他说:“回来了,再回去就是了。”
继母以为她没听见,打掩护,“你爸还正难过呢,你先回去吧。”
回来了,再回去就是了。
什么叫再回去了就是了。
他们搬家不告诉自己,现在连回家都直接让她回去。
回去,回哪里去?
这里不是她的家吗?
应溪音瞬间觉得自己像个笑话,拼命为他与许易泽争论,结果被他随意赶走。
应溪音突然明白了许易泽的那句“人要把你卖了”。
同时理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以父亲的个性,要寻死是假的,她是一时被愤怒冲昏了头才会傻傻相信。父亲和继母的真实目的,应该是想让她请许家帮忙。现在困难被“始作俑者”许易泽解决,他们便不再需要她了。
她蹲下身,蓄积一天的眼泪终于憋不住了,如傍晚倾盆的暴雨一般淌落。
楼上传来脚步声,应溪音停止哭声,不想被邻居看到她这副狼狈模样,忙跑下楼。
期间,因过于仓促摔了一跤,她立马爬起,跑到小区内黑暗的墙角,无声落泪。
痛苦迷茫间,她想起自己的工作假还没请,于是立刻在办公软件提交请假申请。
应溪音持续哭,哭到头昏脑胀,哭到忘记所有的烦恼后。
她终于直起身,阔别她在江城的“家”。
应溪音本想直接回港城,可惜她只订到了明天上午,也就是情人节当天上午的机票回程。
她没选择在家附近的酒店住,而是去了昂贵的机场酒店。
住了一夜后,应溪音在周六中午时分回到港城。
刚出机场,复古红的士停在她旁边,圆脑憨厚的士司机探出头来揽客。
“靓女,你去边度(哪里)?”
应溪音听不懂,猜出大概意思,下意识地说:“我去应许影视。”
说完,被自己的话吓到,但到底没有改口。
她想,他说过情人节没有工作。
她去,不一定能见到他。
可一切都很顺利,回程的飞机没有延误,乘坐的的士没有遭遇堵车。
到达应许娱乐后,遇到的也是之前那位前台。前台记得她,许是被交代过,直接帮她刷卡送至顶层。
顶层依旧如故,包括宋城都咧着与往日相同的嘴角弧度,站在许易泽的办公室门外,热情地迎接她。
“太太,你来了啊。”
和以前没有不一样。
恍惚间,应溪音觉得自己没有和许易泽吵架,之前的经历不过是她的一场梦。
应溪音的心稍稍松了松,询问:“我可以进去吗?”
宋城却面露尴尬,推拒:“老板在和梁总监谈事。”
谈事。
应溪音咬紧下唇,眼神扫向办公室的透明全景玻璃,此刻百叶帘关闭,将内部遮挡得严严实实。
他们在谈什么呢?
她记得,那天许易泽分明说得是——
【我情人节没有工作。】
他制定的计划从不曾更改。
所以不是关于工作,那到底是在谈什么呢?
破镜进度条接近尾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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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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