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前顾老师长顾老师短，人后都盖上一条被子了，你们真能演。”齐安说着就抿起笑，朝一旁走过去的剧组群演点头。

他在模仿尤迦云早上面对顾栩团队工作人员时，那一脸的营业微笑。

“没你能演。”尤迦云拉开距离，不想跟齐安有太多交集。

这些天拍摄开始投入医院实景，租借的场地有限，也不能干扰到医院的正常运营，所以片场没有完全封锁，有路人围观，也有不少因为还在假期特地跑来探班的粉丝。

应该是粉丝没错。尤迦云一过来，才下车就听见喊他名字的招呼声，到现在换完衣服在走戏，来自外场的镜头存在感特别强，而且只要投过去视线立马会有回应。

以前完全把拍戏当业余，都没想过有一天会收到关注，体验感还挺不一样。

齐安说：“有一种看你越来越像个演员的实感。”

拍摄过半要换场，齐安抱紧尤迦云的外套紧跟在旁边，接着感概：“哪天要是你突然通知说你签了公司，要全职拍戏，我都不会惊讶。”

“那我一定要找个专业助理，不会继续用你。”尤迦云说。

前边有几个工作人员在领路，要去另一栋楼，一路有不少围观群众好奇看过来。

齐安说：“那我还真是开了光，谁带我考Q证谁转行。”

尤迦云说：“可不。行业人才哪能经得起这么流失的，你安心躺平就是最大贡献。”

“感觉你在骂我？”齐安说，“但是我没打算放弃，已经预约了下次考证的时间，下次赵姐亲自带我。”

尤迦云镜片下的目光犀利了起来，瞥一眼齐安，问他是不是受什么刺激，话音刚落，走出楼栋遇见脸熟粉丝，是在横店见过的。

巧的是，话题还挺一致。再见到尤迦云，粉丝最关心的事是：“横店杀青后就没有你的消息，大家都说等你再出来拍戏得随缘。”

“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看见你出来拍戏，做梦一样。”有人这么说着。

马上就有人讲：“都好几个月了，不快啊，顾栩都无缝进组快拍完一部电影。”

“顾栩也不完全无缝进组，他有歇一段，还去了尤迦云老家……”也有人讲。

好像是在对尤迦云喊话，但尤迦云一句都接不上。加上要赶场，步伐很快，听一句落一句的，唯一能接上的话茬是有人问：“尤迦云，你以后能不能多出来营业？”

“我尽力。”尤迦云回道。

到了要拍摄的楼层，剧组不再让人围观，劝他们离开，粉丝走时不忘喊话：“赵医生，帅的，加油。”

尤迦云朝他们挥手做告别的时候，还有些不能适应，有一种得到期待、被人记住的荣耀感。

“荣耀”这词用得一点不夸张，当天晚上拍摄间隙，尤迦云把这种感想分享给蔡景美，蔡景美完全理解。

蔡景美说：“干我们这一行，要全说是为了艺术追求或者追逐名利，都太虚了，其实都嘛靠这么一点‘有人期待’和‘有人记得’在支撑。”

之所以会跟蔡景美分享，是恰好收到她在问什么去配音的信息。

但聊了一小会儿，蔡景美目的也明确了起来，她主要来问尤迦云：“顾栩那个孩子怎么回事？”

“不知道，你问他。”尤迦云也不是故意要制造更多误解，只是聊着聊着突然提这么一茬，他下意识就想先撇清关系。

然后聊天页面那头的“正在输入中”闪现多次，最终蔡景美发来一句：“没事，男人多的是……”

这让尤迦云更不知道从哪解释了。

很快，手机不能再拿，尤迦云回了句“见面再说”就匆匆去拍摄。

戏里完全没有戏外的轻松，医疗题材，有很多严谨的专业术语，要面对一场又一场与生死相关的情节，拍摄离不开医院，医院又逃不开生离死别的话题，投入其中，情绪上难免有起伏。

尤迦云通告加紧的这些天，大夜戏就有好几场，顾栩也因为电影要进入杀青阶段而变得很忙。

忙是忙，见面也不会耽误，毕竟生活在一个屋檐一条被子下。

多数时候还能抽着时间互相帮忙对个台词，偶尔顾栩会不提前告知突然开车等在尤迦云的片场外。

由于忙，尤迦云也忘了问一问顾栩家里的事，等他想起来，好奇许女士是不是还住一家酒店的时候，很不巧，顾栩再一次被当枪使送上了热搜。

这次不是娱乐八卦小料，所关联的是社会新闻。

其一顾栩父亲掌权的企业被举报在境外涉廉洁风险，正立案调查中；其二是，这位年过半百的财团领导人，丰富多彩的家外有家作风。

其实如果没有挂上“顾栩”的名字，舆论并不会这么容易扩散。

而现在，有人对豪门**喜闻乐见，有人“关心”顾栩又靠多少资本的力量走到今天，讨论什么的都有，顾栩很难独善其身，因为那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家的事。

顾栩对舆论的冷处理没有持续太久，在网络热议达到高点时，电影杀青的话题又被人为推了一把。

杀青那天，顾栩没有参加剧组的聚餐，一下戏就回酒店。

晚些时候，由他本人账号发出对近期各种事的公告。很简单也很官方：［很抱歉，家中杂事占用太多公共资源。父亲个人生活我不便多言，他的工作事宜我无权过问，静待调查结果。］

这条博文底下多数是本就对顾栩有好感的网友怜爱和鼓励，都清楚他是怎么走过来的，靠不靠资本看得见。

但这之外的言论，就多样了。

有说顾栩这时候发言很明显在撇清关系，也有说这种论调言外之意就是在表明“赶紧查他爸”，更有人怀疑这些信息始作俑者就是顾栩本人。

齐安看完只有一句：“娱乐圈人怎么都喜欢为占用公共资源道歉？”

尤迦云结束拍摄回到酒店已经将近凌晨，今天没走大门，听说酒店外有不少蹲点的狗仔，齐安让司机直接将车开到地库。

他觉得多此一举，人又不是来拍自己的。齐安反问他怎么能做到一点都不心虚。

才上电梯，齐安又说：“还好，我们家没有这么多事，庄园账目清晰，从来不克扣员工不偷税漏税，你可以安心闯娱乐圈。”

尤迦云上网上得眉头紧锁，收起手机一看齐安这副八卦看上头的兴奋劲儿，更无奈了。

他提醒：“好歹认识一场，别人正在面临的舆论危机，你这么高兴合适吗？”

“放心，我在他面前肯定会表现出十分同情，我耳濡目染，现在演技不错的。”齐安打量起尤迦云，又说，“哦，还是你已经跟他一道了，在你面前都要顾及？”

尤迦云说：“思维不用太发散，收着点。”

收不住啊，齐安送尤迦云到房门口还想跟进屋，但房间灯未开，里头没人。

齐安站在门边往里探了几眼，推着门就要进去等顾栩。这时候肩膀突然搭上来一只手，用的劲儿比他推门的力道还重，没反应过来就被拉开了。

来的人是顾栩，他没给齐安表演同情慰问的机会，一句“早点休息”就把人顶了回去。

顾栩对别人会说“早点休息”，进屋面对尤迦云，却是一副要聊天的样子，问完今天的拍摄又问明天的通告。

尤迦云打工作报告似的，回答一通才插进话缝，问顾栩：“你妈现在怎么样？”

“你不问我怎么样，问我妈？”顾栩说。

因为尤迦云手里已经开上次没喝完的红酒，准备喝几口，自然先关切一下许女士的动向。

没有得到回答，尤迦云反问：“你就在我面前，还用问‘你怎么样’？”

“我就在你面前，不用先关心几句？”顾栩说。

对话跟玩接龙似的，尤迦云又说：“我的‘关心几句’能起到什么作用，还不如喝一杯。”

顾栩端坐在沙发那儿，穿着一身休闲居家服，尽管是这样可以放松的时刻，也不太会有慵懒的姿态。

尤迦云就不同，他拿来两杯红酒，给顾栩递去一杯，然后坐到沙发另一侧。一贴到沙发就顺势盘上腿，慵懒地窝进靠背，抿一口酒，小表情里全是满足。

同时，余光也能瞧见顾栩打量过来的样子，尤迦云表明：“离开片场前在房车洗过澡。”

尤迦云觉得顾栩在嫌弃这种进门没多久就脱鞋往沙发上抬脚的举止，肯定要说这种行为不讲卫生。

那他就要反着来。

故意抬脚搭在顾栩的腿上，比划着全身上下几处位置，尤迦云说：“你知道我今天拍什么吧，这里到……这里，这里全是仿真的呕吐物，还有嚼碎的八宝粥，有那么长的紫菜渣渣……”

本来是准备恶心一下顾栩，后知后觉，尤迦云发现自己可能理解有误，顾栩并没有在嫌弃。

因为他的脚踝让顾栩一手握了过去。

缩不回来脚，尤迦云还得装作不在意，淡定再喝一口酒。

喝完才隔空对顾栩敬了一下，尤迦云又说：“你酒精过敏的借口对我不管用，喝看看，没准儿心情能痛快些。”

顾栩一口没喝，酒杯过个手就被放到边几。他看着尤迦云说：“我没有不痛快。”

尤迦云说：“那你还需要我关心几句？”

“我想想说点什么，能获得你的一张同情票。”顾栩好似把尤迦云的脚踝当成什么随手拿起的解压小神器，大拇指反复在那块骨头上打圈儿摩挲。

尤迦云没一脚踹开，同情票就算有了。

或许也不该用同情概括，尤迦云一下戏就着急忙慌赶回来可不是为了来同情人的。

顾栩说：“想要有自由选择拍什么戏的权利，就不能避免拍戏以外的一切也要同时放大在公众面前，道理我明白，真面对的时候还是会产生逃避心理。”

“今天杀青戏还顺利吗？”尤迦云缓下语调，“我没在杀青合照上看到你。”

才说完，见顾栩又要扬起得逞的嘴角，尤迦云立马补充说明：“随手刷到的，没有特地去搜。”

好像越描越不对。

反正顾栩的笑没收回去，他接着说：“不想让电影跟这些负面信息混在一起。”

“负面信息又不关你的事！”尤迦云不平道。

“也不完全无关。”顾栩笑淡了，转为无奈，他说，“我爸可能存在的违纪操作和私德问题，我妈在背后主推舆论导向，我家的事就跟我有关。”

尤迦云叹一声闷气。

顾栩问：“我是不是又得到一张同情票了？”

“是是是，真同情你，给你一个同情奖好了。”尤迦云脸上是不耐烦，手里是在口袋里拿东西，最后拿出一个方盒子丢给顾栩。

是块手表，某热门品牌的限定款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