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迦云没来得及多问，先被电梯门打开后的一群人震慑到。

一群正装打扮，容光焕发的人。

都来到这一层了，尤迦云猜这些是顾栩的亲戚吧，出于礼貌，他正准备让个道。

结果转头看顾栩不动弹，再一听，这群人一个好口气的也没有。

头一个出来的男人说：“我当是按错楼层了，怎么还有个长得跟广告小模特一样的人，原来是你来了。”

“来了怎么还着急走？”接着出来的人说话同时瞥过尤迦云一眼。

他们一个个的眼神都充斥着好像在看什么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

有的看似热络，对顾栩讲：“不愧是在电视上抛头露脸的，脸皮子保养得就是好。”

再接着是几声听不出好意的笑。

也不见谁停下脚步，话音结束人就走了，反应慢点甚至都没捋清楚话里有什么其他意思。

尤迦云反应算快的，一眼瞧出了他们傲慢的姿态。

没怎么掩着声音，尤迦云转头对顾栩说：“不是说这个楼层外人不能上来，刚刚乌泱乌泱的过去那群人不会扰到你爷爷清净吗？”

那头立马投来嫌恶的目光，不过很快被顾栩隔开。

等这群人出电梯，耽误了时间，这会儿电梯已经下去，顾栩重新按下下楼键，简单回一句：“他们待不了多久。”

没有多费口舌去介绍那群人是谁，不重要，比起那边敌意颇深的眼神，此刻顾栩更多是奇怪尤迦云的态度。

尤迦云平时没少对着顾栩阴阳怪气冷嘲热讽，但他自认为嘴脸不至于这么让人不适。那几人的打量太明显，很高高在上，不确定是对职业还是对人，总之充满轻蔑。

所以尤迦云没忍，跟着瞥过去随便揪着几个人，也上下打量过去。

顾栩注意到了，在电梯门打开时，快速拉上尤迦云进去。

在电梯门还没关上，能清楚听见外面的嘲讽彻底放声出来。

“看见没，我就说那个行业浸染不出什么好东西，体体面面的日子不要，跑去当什么小明星。”

“他算识相了，至少家里这些大小场合从来没出现……”

电梯门关上那一刻，尤迦云还在怀疑自己的耳朵，他要去开门，被顾栩拦了。

“你不觉得这些人讲的话很奇怪？”尤迦云眉头紧蹙。

顾栩说：“他们笑不了多久。”

“你好像知道什么？”尤迦云又问。

顾栩摇头，他知道的不多，家里近十年里的产业发展从来没去关注过，也很少回家，跟这些亲戚更是没有联系。

但有件事他比亲戚们包括他爸都先一步知道，关于今天要公布遗产分配，其实只不过是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资产分发下去。

真正有价值的产业和爷爷手中的股权都已经分到顾栩妈妈手里。

“给你妈？”尤迦云惊讶不止一点，毕竟上次听到相关消息，还是齐安刷到的新闻，据说顾栩爸妈已经确定离婚。

顾栩说：“因为只有她的能力可以保证让爷爷一生基业长久维持下去。”

“那你……”尤迦云想问的是，为什么今天还要来这一趟。

“我已经签署放弃继承权。”顾栩先一步抢答，“爷爷的律师找过我几次，大致透露过，我妈跟爷爷应该是存在他们之间的条件交换，我不想参与。”

上了车，尤迦云还有些懵，他问顾栩为什么今天还要过来？

“我以为你想来，”顾栩不着急启动车子，先看看尤迦云，表演痕迹挺明显的，露出一脸失望，说，“是我会错意了吗？我本来还高兴你主动提出要见我的家人。”

尤迦云差点就顺着话，适当安慰两句，只是他反应快，立马觉出点不对，问顾栩：“你又在跟我演什么？”

“拿同情票。”顾栩说，“在没有逃离家里选择表演专业之前，我的生活是什么样子你能看出来吧？”

尤迦云先说“真可怜”，没把嘴上的不屑坚持到底，很快就换了话说：“我还是不服气，那群人凭什么傲慢，瞧不起谁啊！”

顾栩倒是不在意，反而还挺愉悦，嘴角压不住的。

启动油门准备出发，却在这时，面前有辆车的司机下来。那人接着电话一眼锁定住顾栩的车子，然后转头朝另一个方向挥手。

电梯间有几个亲戚出来，急急忙忙跑过来，完全顾不得刚才还姿态傲人的劲儿。

“这么快。”顾栩说着，缓缓开出停车位。

前面的司机想拦又不敢冒险，很快弹开。

跑来的亲戚不一样，昂头挺胸挡在那儿，封闭的车内都能听见们在喊“下车”。

在喊：“你们母子真厉害！那么大的产业一分不留！全刮走！”

顾栩车速不降，甚至还在加速，不准备停下。一旁尤迦云紧紧握扶手，看着顾栩渐渐浮出些许狞笑，这天的惊讶又增加了一份。

车子没有停，拦车的亲戚从趾高气昂到最后狼狈跳开，没站稳，扑在同行的人身上，结果齐齐摔倒。

离开停车场那一刻，尤迦云看到那群人还趴在地上互相责怪。

“晚上想吃什么？”才开出去，顾栩就已经换了情绪。

尤迦云还没从刚刚的车速缓过来：“吃什么饭，你不如飙车去，看你很过瘾，刚刚本性都暴露出来了。”

“真的？”顾栩问。

尤迦云说：“真的，平常装的多正派，其实心里面的顽劣一点都不少。”

顾栩不在一个点上，他问尤迦云是不是真要去飙车，方向盘一转，偏离了路线。

尤迦云搭车不看路，出市区很久了才发现的。

夜里的风很凉，他们不知道冷似的还要摇下车窗，迎着风肆意地笑，笑一会儿又要缠着牙关发抖。

尤迦云一边骂有病一边抖，越抖越好笑。

也不算飙车，就是兜风。没有走太远，大冷天兜风这种事还是得适可而止，而且还饿着肚子。

车子停在一处便利店门口，顾栩叫尤迦云在车上等，他下去买点热食。

尤迦云没说什么，跟着下了车。两人围巾口罩都忘了戴，进店各自开始挑吃的，看了看时间已经不早，演员自我修养让他们默契买了玉米和美式。

“学人精。”尤迦云嘀咕着话，觉得顾栩学他。又问：“你最近又没戏，不多吃点？”

声音很小，在便利店里找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没戏也有别的工作。”顾栩说着拿上手机，给尤迦云发去自己的行程表，让他记一记。

尤迦云当没看见，啃着玉米，不说话。

顾栩说：“你不是易胖体质，多吃点没事的。”

“防着点准没错。”尤迦云说，“我可不想请假几天，再回剧组突然变脸型。”

顾栩不啃玉米，两眼定在尤迦云脸上，好像光这么看着就能饱。

从现在的工作讲到以前。尤迦云毕业前后待的公司离这边不远，自然会提到，那会儿尤迦云投入很多精力，连升职目标都规划过。

顾栩目光越发感概：“我以为你会一直留在那家公司。”

“卷累了想歇。”尤迦云简单敷衍。

顾栩说：“之后听说你在拍戏，我更加意外。”

“老家待久了想念大城市，刚好遇到一个拍戏的机会。”尤迦云声音逐渐放低，接着催促顾栩安静吃东西别废话。

他无意间对上店内新进门客人的视线，注意到对方几次抬眼在确认他们的脸。

应该是认出来了，那眼神一下就放大。然后一直货架前在徘徊，时不时投来视线。

“谢谢顾老师请客。”出门时，尤迦云比同事相处还客气，挂着营业微笑，和顾栩保持一定的距离。

顾栩有所领会，但不配合，出了门不忘给尤迦云拉副驾门。

尤迦云的微笑要僵成一条直线，余光能瞧见便利店里的客人都举起手机了，不做推脱，赶紧钻进车内，火速关上门。

车子走远，他还贴着车窗玻璃往后看，确定周围人烟稀少，不会有更多镜头等着。

顾栩说：“你在怕什么，有这么见不得人？”

“你是不是嫌自己身上的八卦新闻还不够多？”尤迦云坐正回去，愤愤地瞪一眼顾栩。

“又不是真的在偷情，我们有做什么逾矩的事吗？”顾栩很是松弛，笑着说，“还是你心里其实没有多坦荡，想逾矩？”

尤迦云嘟哝一声“有病”，开始给自己卷围巾，裹上半张脸，不说话了。

他安静了，顾栩却不停。听起来好像很没头没尾，讲了个“我想”，又说“我不坦荡”，最后一句：“你真的一点想法都没有吗？确定不是身体有什么问题？”

尤迦云彻底忍不下，让顾栩好好开车。

“我是在好好开车。”顾栩说，“早发现早治疗，不要觉得难以启齿。”

尤迦云围巾盖着脸，闷声说自己健康得很。

明明都想，又都走不到那一步，也许是因为对彼此还存在一些偏差。

顾栩拿过去的了解看待尤迦云，以为尤迦云无论感情还是在哪方面，都是个热情主动的人，而现在既然都不主动了，那应该还有什么芥蒂。

不敢贸然破坏好不容易才走近的关系，所以选择循序渐进，偶尔试探几句。

只看见尤迦云始终不松口，不知道尤迦云从来都是被动的。

差一个调正偏差的机会，配音行程有条不紊进行到最后一天，共同居住在有过许多马赛克回忆的房子，仍然什么事也没有进行。

尤迦云的戏份比较少，配音工作早几天结束，一结束就要回剧组拍戏，最后一天他发个条朋友圈，有和屏幕中赵弈珩的合照，也有同组演员幕后工作人员的合照。

朋友圈发出没一会儿，不常联系的小电影群热闹了起来，学姐在组织饭局，问着还有谁在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