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力主唱”是形容严开瑞,辜安隅和严开瑞当然是不同的人,我以前分不太清这一点,直到我们在一起,我都不时混淆,但此刻作为辜安隅唯一的观众,听他给我唱歌,我无比确信,辜安隅就是辜安隅……
自从一起爬网红山拜过观音之后,我和辜安隅继续着一起练琴互相对戏的日子,他对我说的话变得少了很多,我们之间也回到了我之前所希冀的状态。
此时电影拍摄已渐入佳境。
苏屿演技上的灵气令人惊叹,他和钟子玮老师随便站在一起时很少有人觉得他们像,但一旦他开始入戏,就让人觉得二十年前的歌手阿玮就长苏屿这样;
汪哥因为自己也经历过,所以对所有同事包括场务都非常友善,经常请奶茶请烧烤,有时还帮干活打下手,成熟的社会人气质和钟子玮老师印象里的鼓手宋扬如出一辙;
我的吉他弹得越来越好,技巧水平越来越接近辜安隅;
辜安隅的演技和唱功也越来越好,越来越像二十年前的严开瑞。
在正常的拍摄工作结束后,我们几个主演有时会像真正的乐队那样排练,在没什么布景的简陋的“舞台”上,在剧组工作人员和其他演员的围观中,小心地用着钟子玮老师录音室里准备淘汰的乐器,给他们带来一场场“演出”。
围观的导演组会把这些拍下来,剪辑后作为花絮彩蛋放出去。
这次排练的是电影里占时长最多也最重要的歌曲,亦是严开瑞乐队时期的代表作——《机械蝴蝶》。
我们合了七八次,却都因为各种小失误被完美主义的辜安隅叫停,然后重来一次。
汪哥转着鼓棒,都被他气笑了。
我看着辜安隅故作松弛的身影,恍惚间,他仿佛真成了宋子观音乐队那个苛刻又魅力十足的主唱严开瑞。
又一次重来。
简陋的舞台安静得不可思议,乐手抓着自己的乐器有些紧张地期待着。
“咔嗒咔嗒咔哒……”
打破平静的是一只上好发条的铁皮青蛙,它被金发的主唱捏在手里,后腿弹跳着发出金属磨合声,却始终无法挣脱那只手,直到发条力矩越来越小,它才“啪”一声跳到了地上,也就此停下。
这是一声信号,乐队节奏组和旋律组在铁皮青蛙落地的瞬间奏乐接上,演出开始——
“欢迎参观钢铁厂旧址。”
主唱严开瑞的念白在一串和弦之后出现,聚光灯骤起,打在我们身上,最耀眼的莫过于主唱。
“拧上发条,
熔炉炼一缸白色的铁,
转动轮轴,
缝纫机车一张新蛛网,
烟囱通天,
喷吐已冰冷的尘埃,
若不能当大时代的铁轨,
也可自由向南飞……”
间奏,开瑞取走支架上的麦克风时,注意到某个在舞台下仰视着他的观众,也许是个漂亮的女青年,也许是个男青年,总之他对着台下笑了一下,间奏快结束时,严开瑞把麦拎到嘴边,给吉他手关简使了个眼色。
关简于是扫着弦,腼腆笑着踱到开瑞身边,因为要给开瑞和声,他被迫近距离注视唱着歌的开瑞,承担舞台魅力加持下的美貌所带来的压迫感、和开瑞共享一个麦唱歌。
“它也不需要爱,
在这不好不坏的时代,
尘埃如山终落头上,
历史车轮碾过尸骸,
机械的蝴蝶,
当命运如蛛网联结,
我们可有明天?
发条拧紧,
齿轮振翅飞出广阔的天——”
然后人声部分结束,开瑞用麦克风的长线在他俩的脖子上绕了一圈,或者说,他们被开瑞用电线套在了一起……
但那只是一根松垮的电线,关简往下一蹲,就离开了那个圈,弹出一段炫技般的尾奏作为结尾。
“好,咔!”
乐声停时,喊“咔”的并不是导演,而是吉他指导,我们的“演出”结束,他拍着手来到我跟前,不停夸我“目前为止最好的一版,不容易啊真是不容易”,我自认技术没多好,他应当是惊喜于我居然没出错。
我当然没忘这归功于谁,连忙走到正在帮麦克风卷线的辜安隅那儿,感谢他的陪伴和指导。
辜安隅很疏离地“哦”了一声,收好麦克风,走到苏屿和汪哥那儿去了,跟刚刚在表演时比完全变了样……
我脑中浮现刚才与辜安隅共用麦克风时他近得过分的脸,我赶紧甩了甩头,把不知是属于辜安隅还是“严开瑞”的那张脸从我脑子里甩掉。
“铁皮蛙~”
我听到辜安隅正哼着严开瑞写给钟子玮的歌,给那只作为道具的铁皮青蛙拧上发条,让它在鼓面上跳,三个无聊的男人一直看着它跳,用手围挡着不让它掉地上。
直到它停下,苏屿眼疾手快把它抓起放到辜安隅头上,不出所料被辜安隅锤了一拳,两人打闹起来,汪哥敲着镲片大笑助兴……
“可易,撸串儿去?”何曾突然过来约饭,怕我不答应还特别提道,“苏屿和汪哥都去。”
我下意识问:“辜安隅不去吗?”问出口也觉得奇怪,他去不去与我何干呢,不是希望他对我不再有别的心思吗?
当晚我没去撸串儿,独自在场地练习,心烦意乱地弹着吉他,声音不忍卒听,我都不想为我生产的这堆噪音插效果器和电源浪费电费。
但想了一晚上之后,我在床上为自己找到了合理的解释:过度代入。
我把自己当成了关简,把辜安隅当成了严开瑞,混淆了关简对严开瑞和我对辜安隅的感情。
没错,就是这样的!
辜安隅演严开瑞演得那么像应该也是过度代入了,被我暗示拒绝后他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所以他想尽量避免和我共处,今天跟我一起的练习他也找借口躲开,若不是导演组要求我们四个要排练,他估计连四人练习都能逃避……
我意识到不能这样下去,逃避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会影响工作。
于是某次四人练习,我收吉他前故意当着苏屿和汪哥的面问:“辜安隅,明天有空和我一起练习了吗?”
整个场地都安静了,苏屿露出吃瓜的表情,汪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辜安隅。
辜安隅已经收拾好了正准备开门出去,离我们有些距离但能听得到我说的话,他直接回答了我:“有空。我这几天都忙着帮阿玮老师,但是明天有空。”还解释了一番。
我的暗示辜安隅听进去了,之后的时间里,他没再躲着我,我们的二人练习也恢复了,我有机会就给他灌输观音cp的感情,以及我们与他们的不同。
说到关简对开瑞问心有愧,我会强调只是关简,我要是留校工作了我对前对友才不会有愧疚。
讨论关简的原生家庭,我感叹自己家与关简不同,我家亲情很淡薄。
我觉得辜安隅歌唱的好,会开玩笑说关简当年就是被开瑞这段哼哼骗进宋子观音的。
我夸辜安隅吉他弹得好,总要再说上一句关简可能就是被这段指弹吸引的。
我鼓励辜安隅的演技进步了,夸完要补充说关简看到都欣慰。
……
可能是我的目的太明显,终于有一天辜安隅忍无可忍,他反问:“你说反了吧?”
在观音cp的故事线里,开瑞才是挑选人的那一个,是他听关简弹了一曲才同意土里土气的关简入队,关简是入队了才见识开瑞的唱功和表演魅力,不存在被开瑞骗入队;
被指弹吸引的是开瑞而不是关简,因为关简才是吉他天才;
感到欣慰的也是开瑞不是关简,因为土土的关简正是被开瑞改造过外形后才适合站上舞台。
这么明显的错误,只要看过剧本的都懂,而我还是诠释剧本的演员呢……
我就好像在借着观音cp、借着共情角色掩盖着什么一样。
我的拍摄逐渐进入尾声,拍到了严开瑞和关简决裂四年后在母校附近重逢。
27岁的开瑞已然在圈子里崭露头角,彼时他刚刚实现了梦想——在工人体育馆和偶像同台演出。正在进行第一张个人专辑的筹备。
恰在此时,在大学城他遇到了已经留校工作的关简。
两人在新开的大排档相谈甚欢,仿佛那些龃龉已经过去,决裂时说的狠话全然不存在。
开瑞半开玩笑似的提出要关简一起去录音时,关简居然答应下来,还说闲时写了几首歌想送给对方。
两人约好次日见面,开瑞从睡醒开始就在期待,看了看空空的洗碗池,用面包解决了早饭。在钢琴前一遍一遍地弹自己的新歌。
中午12点,开瑞接到电话,从翻盖手机上看到这个新存的号码时,开瑞还有些意外,心说关简今天不用上班的吗这么着急。
但开瑞忘了,27岁对摇滚乐手来说是个很危险的年纪。
电话那头是让他去认领尸体的。
开瑞失魂落魄地出门打车去了殡仪馆,确认尸体身份的一瞬间,他想做出点儿反应,大哭或者嘶吼,但他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导演喊了“咔”,我看着还没出戏处于失语状态的辜安隅,感同身受般的伤心,我率先上前去抱住了他。
我心里五味杂陈,我搞不清楚我到底是不是在共情角色没出戏,因为严开瑞是不会像辜安隅这样大哭的,钟子玮老师所描述的严开瑞几乎不掉眼泪……
我们跟他们是不一样的,爱也不一样。
滚人名梗:27岁俱乐部。即很多有名的摇滚乐手要么在27岁去世,要么跨过这个坎后光明璀璨或者活很久。
关简亡于27岁,开瑞因为关简的意外,职业生涯也断在这一年,而阿玮在这一年重新拾起音乐重生。
章节名歌曲:《the winner takes it all》ABBA。标题歌词大意:神们也许都是赌徒,所以能如此冷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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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The gads may throw a di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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