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卿死了,你快点招供,说不定还能从轻判处。”
只是一夜之间,风向全变了。
聂云姝浑身湿透了,湿衣物贴在皮肤上,湿滑黏腻的感觉使人浑身不舒服。
但聂云姝已经注意不到身上衣服被泼湿了,她的注意力全在“卫卿死了”这四个字上。
卫卿……死了?
卫卿怎么会死了?
他们不是刚见过没多久吗?
卫卿不是还救了她,给她包扎伤口吗?
压抑而又昏暗的牢房里,有一名官兵手里提着水桶,里面的水刚刚泼到聂云姝身上。
在狱栏外,苏护身着红色官服,带着乌纱帽。看向聂云姝的眼神冰冷、又带着丝丝贪婪。像是深沟里的毒蛇,盯住猎物蓄力一击。
“聂云姝?你还不交代清楚你的罪孽。”
苏护见聂云姝迟迟不说话,再次开口询问。
聂云姝猛地从卫卿死了的噩耗中惊醒,一眼看到苏护。
“我没罪!那些都不是我做的!我没有通敌、没有偷盗机密。”
“这些都是栽赃陷害!”
仿佛是什么都不在乎了,她态度强硬高声呐喊。
“哼,还在嘴硬!”苏荷冷哼一声将手上一大摞账簿扔到聂云姝面前:“这就是铁证!”
厚重的账簿砸到聂云姝身上,砸中了她胳膊上的伤口,砸得她生疼。
聂云姝根本不相信这所谓的铁证,她随便拿起一本,手上的水洇湿了账簿。
她翻开,刹那间整个人如遭晴天霹雳,满眼的不敢相信。
随即她又继续翻,一页页看过,完全不能接受她看到的东西。
“这些都是你店里的账簿,你仔细瞧瞧!”苏护忽然大声呵斥:“大胆刁民,竟然用店铺掩人耳目,表面上买卖衣物,实则与贼人暗度陈仓,暗地里贩卖大祁机密情报!”
“你好大的胆子!若不是我们查封了你的店铺,怕不是你就要被你的同伙救走了吧!”
苏护此话说完,聂云姝的脑海里立刻响起应用的电子音。
“警告!警告!检测到用户聂云姝经营的店铺已破产,即将收回所有权限,冻结账户上的资产值。”
“警告!警告!请用户聂云姝在三日内重新经营店铺,否则您将身背百万负债。”
电子音不断在聂云姝的脑海你重复这两句话。
此刻聂云姝被这三重信息扰得脑子都要爆炸。一会儿是卫卿死了、一会儿是这些账簿、一会儿是应用。正当她想理清思路时,听到苏护的声音。
“我劝你乖乖交出会长之位,戴罪立功,交代一切,说不定还能从轻发落。否则,你就等着被砍头吧。”
聂云姝突然灵光一闪,那些可疑的地方瞬间联通。如果按那个猜想的话,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她抬头看向苏护,看到来的人里并没有朱县令后,猜想被证实了一半。
“大人,我交出会长之位,你就能放过我吗?”
一听到聂云姝要交出会长之位,苏护立刻露出垂涎之色,但很快又收敛回去。
“放过你我可不好交差啊,但饶你不死还是可以的。”苏护迫不及待道:“说吧,印章和契书在哪?”
聂云姝朝苏护勾手,说:“大人凑近些,我藏得很小心,只能告诉你一个人。”
苏护哈哈大笑,以为聂云姝怕了,真的要告诉他,向聂云姝走去。
聂云姝看着苏护越走越近,握住账簿的手越来越紧。
等到苏护走到她面前,凑近来时,捏着账簿朝他脸上狠狠一扔,没设防备的苏护结结实实挨了这一击。
他被打中左脸,立刻青了一片。
“做梦吧你——”
苏护捂着被打到的地方,连连后退。
“好,好,好!不给是吧,来人,行刑!我看你给还不是不给!”苏护捂着左脸,指挥官兵给聂云姝上刑。
官兵扔了水桶,见聂云姝拖到木枷上捆绑住,随即开始用针刺进她左手食指的指甲缝。
官兵狠狠捏住聂云姝的手,使劲将针戳进指甲缝里,还撬动针的尾端。
针插进去的地方顺着针的形状生出了一条红色细线,随即就有丝丝血珠顺着针一滴一滴冒出来。
钻心的痛从食指向胳膊蔓延,又顺着胳膊传达到身体每一块地方。
聂云姝的手指忍不住地抽动,可官兵依旧牢牢捏住,死命地往里戳。
她紧紧咬住牙关,后槽牙用力,想要忍耐这苦楚。
但不行。
她眼睁睁看着那根又粗又长的针一点点刺入她的指甲缝,左手下意识要往回缩,一旦她缩回去,官兵就回扯回来,再次狠狠往指甲缝里戳。
到最后聂云姝都没有力气再动了,额头上分不清是汗水还是被泼的水,两者交杂,浸湿了她的脸。
“停——”
苏护叫停,官兵立刻松手,但针还留在指甲缝里。
“你说不说?”
聂云姝不说话,眼睛只看着食指上的针。
“给我继续。”
苏护一声令下,官兵重新拿一根针去刺聂云姝左手拇指,又一阵刺痛直直朝她拇指用力刺去,聂云姝再也忍不住,惨叫出来。
食指上的血顺着针溅到地上,一片殷红。
拇指指甲已经能看到红线,边缘泛白,但离针越近就越红。
“继续,我倒要看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官兵刚要再拿第三根针,突然有喊声传来:
“大人,我们在聂云姝的店铺里发现了印章!”
苏护一听,转身就走。
“你留下来看着她。”
聂云姝猛地抬头看向声音响起的地方,她明明把印章藏起来了,怎么可能在店铺里找到!
苏护快步离开,只剩下官兵看守聂云姝。
“哼,你这个贼人,还不招,到时候苏大人回来,有你好果子吃。”官兵说着,看到聂云姝手指上两根针,恶向胆边生。
他慢慢靠近聂云姝,猛地一扳她被针刺的拇指。
针刺的异物感加重疼痛,聂云姝疼得连呼吸都不能控制。
“哟,还挺能忍。”士兵说罢又要再捏聂云姝的食指,说时迟那时快,一支箭矢猛地射中他的后脑,当场死亡。
临死前他脸上还带着狰狞的笑。
聂云姝亲眼看到士兵倒地,死不瞑目。
再抬眼一看,她已经被人小心地拔出手上的两根针。
刹那间鲜血直流,满眼的殷红血珠滴那人身上,隐没在墨色衣袍上。
那人动作轻柔地包裹住聂云姝的两根手指,再将布条交缠到手腕上。
聂云姝只能看到他戴着面具,头发冠起,手掌粗糙,满是茧子。
随后那人将官兵脑袋上的箭矢拔出,在官兵衣服上擦干箭矢上的液体,将其插到靴子里。
那人为聂云姝解绑,将她背在身后,悄无声息出了牢房。
自从看到这个人后,聂云姝整个人宛若处在一间铜墙铁壁的安全屋内,不用再担惊受怕。
出了牢房,外面漆黑一片。
许是苏护来得急,又或是有人相助,一路上并未遇到阻拦,也未看到有守卫。
出了县衙后,那人又背着聂云姝在黑夜中快步奔跑。
聂云姝左手刺痛感还在,无法用力,只能耷拉在那人的肩膀前。
她静静看着两人在地上的影子,忽地出声:“卫卿。”
刹那间聂云姝听到那人的呼吸声消失了,敏锐地察觉到那人的脚步一顿。但很快又听到了呼吸声,脚步加速。
聂云姝没有得到正面回应,但她却在心底笑了。
即使左手疼痛难耐,但她却很开心。
聂云姝看着地上两人紧紧依靠的影子,嘴角的弧度忍不住上扬。
真好,你还活着。
卫卿将聂云姝带到一处院落,走进一间房,将她放到桌边,挪了个凳子让她坐下。
随即又去拿了药膏,重新为聂云姝包扎。
期间他们只点了一支小小的火折子,微弱的光摇晃,好似下一瞬就要熄灭。
但这簇微光却坚持到将聂云姝的伤口处理好。
聂云姝目不转睛看着卫卿,入神到几乎忘了疼痛。
晋渊城江边一别后,他更憔悴了,下巴上的胡子长到能透过面具,他一低头就会碰到聂云姝的手。
以往一直扎着的马尾没了,发绳也不见了,只剩下一枚玉葫芦。
“卫卿。”
聂云姝又是一喊。
卫卿包扎伤口的动作一顿,良久才出声。
“嗯。”
就在他出声的前一秒,聂云姝再也忍不住,伸出右臂抱住他。
泪水滑落,滴到卫卿的脖颈上,刹那间卫卿像是被烫到一般,整个人突然一抖。
在这一刻,聂云姝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她只要身边的人好好的。
卫卿好似被聂云姝的吓着,面具露出来的眼睛里瞳孔放大,眼睫颤抖。
若是聂云姝现在看他的眼睛,就能看到那里满是泪水。
卫卿迟疑着伸出手,想要抱住聂云姝,可最后他还是克制着收回去。
他现在在世人眼里是“死人”,是通敌叛徒。
他不能连累她。
“你怎么会在这?”聂云姝调整好情绪,擦干眼泪松开卫卿。
她想要凑过去看卫卿,可不知为何,火折子突然熄灭了。
周围一片黑暗,可这黑暗莫名壮了聂云姝的胆子,她伸手摸索着卫卿的面具,想要摘下。
她摸索了许久,从下巴边缘到脸颊,再到鼻梁,最后是眼睛。
手指触碰到了湿润的感觉。
哭了?
聂云姝移开手,触碰到卫卿耳后,那里有细绳。
她只有右手能用,可不管怎么用力,都解不开。
聂云姝急得伸着左手就要去解,被别卫卿一把躲开。
卫卿握住她的右手,用力按回去。
“别看,好不好。”
他恳求。
姿态卑微,语气极度哀伤。
聂云姝沉默半晌,反手用力握住卫卿的手。
她不知道卫卿经历了什么才会被苏护说成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是什么导致风向全变了。
为什么卫卿要假死?
“你是有计谋的对吧!”聂云姝只能猜测卫卿提前发现了什么,才选择假死。
“苏护他有嫌疑,他绝对图谋不轨。”
这样心急想获得商会的印章和契书,一上来就严刑逼供,定是与奸细合谋。
“待会我们分开走。”卫卿只说他要说的话:“你去西境,那里有我的人。”
包扎好伤口后,他没有再点燃火折子。
“朱县令可以相信。”
聂云姝知道现在的自己帮不上忙,只能听卫卿的安排。
“那你呢?”黑暗中她看不清,只能凭借声音响起的地方大致推测卫卿的脸在哪。
“我会打赢这场战。”
声音里带着刻骨的恨意与决心。
在这一刻,聂云姝仿佛能想象到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她再一次说着开业那天让罗正康带给卫卿的话:“注意安全。”
但在心里,她说的是:等你归来。
两人在房间内等了有半个多时辰,房门被轻轻敲击三下,在聂云姝猛然防备的视线里,她看到一个人影。
“是我。”
卫卿起身去开门。
进来的人点了火折子,火苗的位置正在他下巴处,乍一看以为是个鬼脸。
“聂姑娘被通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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