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美人计但食人花

李钰君颇有夫子气势,问道:“乌灵骁,《三字经》你背会没有?”

来者不善。

乌灵骁两手一摊,靠在椅背上,看着她的眼睛,语气平平:“不会。”

明明身份不等,一个是夫子,一个是学生,还是没完成课业的学生和心情不佳的夫子,可坐着的人没有丝毫气短,还一副懒懒散散的做派。

李钰君也不恼,她早知道她背不会,此时不过正中下怀。

她趾高气扬道:“三岁小儿都能脱口而出,堂堂一族王储竟然三天都不会,实在丢脸,不仅丢你自己的脸,还丢本公主的脸。”

林昭一边翻译,一边笑。

这哪是美人计,是食人花啊。

乌灵骁唇边也勾起一个弧度,等着她的后文。

果不其然,李钰君立马道:“没有完成课业,本公主要罚你,你认不认?”

她伸手,芳年立刻呈上一个奇怪的“长棍”。

棍子手臂长短,三指并拢粗细,一头光滑干净,一头长满了细细密密的小刺,湿润润的,像是刚从水里拿出来。

李钰君得意极了,寻常戒尺对这蛮子恐怕是挠痒痒。她这根是用多刺月季的枝条拧在一起,并浸了盐水的,不出几下,必定叫她痛得龇牙咧嘴,收了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乌灵骁淡淡扫了一眼,“学生不学,自是该罚。那夫子不教又当如何?”

“启蒙的知识看一眼就会,何须教?”

乌灵骁翻开桌上的《三字经》,指着上面的一行问道:“请教公主,这一行是什么意思?”

“凡训蒙,须讲究。详训诂,明句……你看得懂?”李钰君下意识读了出来,而后变了脸色。

“不懂,夫子可否详解?”乌灵骁见她不说话,语气遗憾,转而对林昭道:“想必公主是忘了,林昭解释给我们听听吧。”

“是,少主。康平公主,这句话的意思是教导刚入学的人,夫子必须要讲解的非常清楚,详细地解释字词句的意思,并让他们读书时懂得断句。”

乌灵骁挑眉,问:“公主现在明白了吗?”

“你!”李钰君拿“戒尺”指着乌灵骁,满腔怒火对上不咸不淡的眼神,如同火上浇油,心下更加不爽,质问道,“你是夫子还是我是?”

乌灵骁把书卷成筒,轻飘飘移开了指着自己的花枝,“谁知道?我没见过夫子还要学生教的。”

“我教了,是你不学。”

“明明一个字都没教。”

李钰君打定主意要她试试“戒尺”的威力,道:“那日我在寒风中足足等了你一个时辰,光不敬夫子这一条,我就可以罚你。”

“我何时说要你做夫子?从始至终,都是你国皇上的主意。”乌灵骁顿了顿,“是我错了。”

“你知道就好。”

李钰君得意劲儿还没过,就听她又道:“是康平公主自请教我的。”

“我什么时候……”李钰君变了脸色,“你!”

虽不知父皇为何要那样托词,但她不能拆穿。

李钰君气得脸色青白,若是旁的人如此冒犯,不说拉下去痛打三十大板,就是言语上早被她骂个狗血淋头,偏眼前人是女希的王储,父皇都拿她没办法。

各种厉害关系,李钰君在脑中过了一圈,终于明白,乌灵骁她动不得。

她和乌灵骁的关系确实与一般的夫子学生不同,她拿夫子的权威压她没用。如果她不承认她作夫子,那她也没办法。

明白归明白,不代表她气消了。

她堂堂一国公主,纡尊降贵日日跑到府上教学,乌灵骁却不知好歹,不给她点颜色看看,她咽不下这口气。

李钰君一撩斗篷坐在她对面,“啪”的一声将戒尺放在桌上,“好,从今日起,我就一个字一个字教你。你既看过《三字经》,必定知道教不严,师之惰,所以本公主教的,你一个字不会,就打你手心一下,这样如何?”

李钰君挑衅地看着乌灵骁:“堂堂王储 ,不会怕了吧?”

“怕?”乌灵骁扫了一眼康平公主特意寻来的、最厉害的“武器”,轻轻笑了一声。

她探过身子拿起,花枝低端光滑,顶端多刺且花苞未除,花红艳艳的,挤在一起,艳丽迷人。

李钰君看她笑,突然想起她的那柄黑剑,简单、普通,甚至轻飘飘的,却带着万钧之力。与之相比,这花枝华丽到滑稽。

李钰君羞恼,伸手想要夺回,乌灵骁抬手避开:“此物甚好,公主费心了。”

“你既觉得好,赏你了。生于穷山僻壤,没见过艳丽花卉也寻常,难为王储了。”

林昭瞬间收起傻乐的表情,身为女希人,或者说身为一个人,都不会听到母族被侮辱而无动于衷。

李钰君自觉扳回一城,霎时通体舒畅,表情舒展。

乌灵骁不动声色道,“公主将此物视作花还是武器?”

“有什么分别?”李钰君趾高气昂道。

乌灵骁手腕微抬,花枝就砸在了乌檀木做的桌子上。

一瞬间,桌子自她放手的位置起始,裂开如蛛网一样的缝隙,花枝更是迸个四分五裂,汁液飞溅。

芳年急忙替李钰君遮脸,还是挡不住几滴落在了她脸上。

隔着巨大的声响,隔着芳年的衣袖,李钰君看见了那人恶劣的笑。

她道:“如若视作武器确实不错,但也要看在谁手中。如若视作花……公主不曾南下吧?”

李钰君不回答,乌灵骁继续道:“皇宫富丽堂皇,也不过四方天地,即便你贵为公主,和井底之蛙也无甚分别。我不证明女希福地如何花团锦簇、千好万好,公主若有幸,自有机会见识。若一辈子不得见,保持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芳年一边为李钰君擦拭,一边锐声道:“女希王储,即便你身份贵重,可这里是虞国,你眼前的是康平公主。今日的一切奴婢会如实禀告皇上。”

乌灵骁满不在乎,她起身:“难为两位为在下费心。”

“那乌灵王储就是不怕了。”李钰君蓦地起身,盯着她的背影,声音清丽倔强,“日后还是每日巳时,每五日歇两日。”

乌灵骁不由得回头,满脸讶异。

李钰君道:“你自比如鲲鹏,扶摇直上万里,但在本公主看来,不过是器小易盈。你的母族如何强大本公主不必熟知,但本公主知道你既出使我朝,必不是为耀武扬威而来,骄傲自满是什么都学不到的。一年之后归朝,焉知你的父兄不会怨你?换做我,我会好好想想你是不是能胜任王储之位。”

难得的,乌灵骁被激起怒意,她和她对视几息,眼里盛着她的倒影。

她头扬得高高的,眉眼张扬艳丽。她知道,她才不是井底之蛙。

她是虞国公主,她的出身给予她勇气,她什么都不怕。

视而不见也好,刁难也好,她不怕,什么都不怕。

“虞国公主,我是什么身份轮不到你来提醒,我这王储之位被废与否,也轮不到你思考。”她语气平淡,“你要是如此好为人师,那便来教吧。但我事务繁忙,不一定有时间。今日时辰已过,不送。”

她要走,李钰君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好啊,我定日日来教,叫天下诸国知道我虞朝以礼待人。你若不到,本公主也定要天下人知道女希如何狂妄无礼。”

说罢,李钰君松开她的衣袖,道:“芳年,我们走。”

“狂妄?小公主,太天真了。”乌灵骁嗤笑一声,“谁的拳头硬,谁说的才是真话。”

李钰君不理会她的嘲讽,回了皇城。

到了晚间,李钰君只觉得这一天累极了,睡了一觉,醒来又是一个雨天。

李钰君抱着被子往外看,果然没有鲜花的点缀,这雨天是这样烦闷。

芳年进来行礼:“公主,可要梳妆?”

李钰君眨了眨眼睛,瞬间鲜活起来,她起身,“梳,现在就梳,今天太子哥哥会入宫陪母后,我也去。”

芳年仔细为她梳妆,笑说:“天下也没有比公主好看的人了,金银玉饰,最衬公主。”

李钰君偏了偏头,镜子里的人跟着她动,她微微启唇:“我好看还是她好看?”

“谁?”芳年不明所以。

“乌灵骁。”

芳年不明所以,“她怎么配和公主您相提并论?蛮夷之人,大多是相貌丑陋的。”

“这么说,你没看清她的脸?”

“奴婢吓都吓死了,哪儿还敢仔细看?”芳年拾起一支银镀金点翠簪,打量着从哪儿下手,“光是站在跟前奴婢都害怕,谁和她成了亲还了得?新婚夜一掀盖头,准被她吓昏过去。”

李钰君接过簪子,好好地插在头上,打开口脂盒子用手指蘸了点在嘴唇上涂抹,“是吗?我倒是觉得她不难看。”

“公主说不难看那就是不难看。”芳年笑说:“但也比不上公主您呀,您可是我们虞国第一美人。”

李钰君笑了笑,“红颜弹指老,第一美人又算得了什么?我倒是希望和乌灵骁一样有一身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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