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公子果然对应玉堂感兴趣起来,前厅忙完后跟着回到了后厨,一路上引起许多人侧目,谁不认识兰宗奇啊,更加好奇的是他身前的女子,看上去不是哪户人家的千金,倒像是婢女。
应玉堂走的很快,不顾后面小公子喋喋不休的问题。
回到后厨,扈大娘正在灶台前忙活,见了她头也不抬:“小玉,快帮我把筐里的菜摘干净……”
应玉堂坐到小凳子上开始干活,沾着泥土的菜把手染黑,面前站着的人还不走开,她有点烦躁抬起头:“还有事?”
兰宗奇眉梢一挑更来了兴趣,就算是临时帮工,对他的态度也不应该这么抗拒:“你真是后厨干活的?这里的活又脏又累,我和祖母说一声,把你调到我屋里吧。”
应玉堂摘菜的动作一顿,低垂的眼眸下,是分不清不耐又或是厌烦,她毫无波澜的拒绝:“不去。”
扈大娘在门口听了半晌,见她拒绝着急的跺了一下脚,这个傻孩子,她以为谁都能去小公子屋里伺候呢,这是要给她收到房里,以后就算不能抬成妾室,当一个通房也有享不完的富贵,总比伺候人来得好。
“你是不是不知道我说的意思?到我屋里就不算奴婢了,吃好的穿好的,还有别人伺候……”
无论他怎么说,应玉堂都不为所用,似乎他的话还没有框里的菜有意思。
兰宗奇磨了磨牙:“行吧,你好好考虑一下,想通了来找我。”似乎笃定她会同意,轻哼一声转身离开,还掸了掸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土。
扈大娘就没见过这么傻的,要是这种情况放在其他人身上,二话不说就跪下谢主子恩赏。
“小玉啊,刚才小公子说的话我都听见了,这是多好的机会啊,往后就能成为兰府的半个主子。”
应玉堂把一筐菜洗干净:“扈大娘,小公子就是今日随口一提,要是当真了才是傻,这种门户的公子亲事定然都是门当户对,若是往后主母进门看我不顺眼,哪还有我容身的地方。”
“说的好听是半个主子,实则也掌握在别人手里,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扈大娘思索着:“倒也是……”认真想了半晌:“你自己拿主意吧,万一就像你说的那样,还真不如找个本分老实人成家……”
“我乡下有个侄子,在庄子上干活,家里有房有地,五只羊一头猪,老实本分身体结实……”
应玉堂眼角一抽,熟练的打着哈哈:“菜都洗干净了,忽然想起来前厅似乎还有事情……”脚下溜的飞快。
兰宗奇无论做什么事情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老祖是最先知道消息的,大夫人和她一个院子住着,也是瞒不住。
屋内燃着暖炉和暖榻,老祖穿着红色福团样式的棉衣,头发花白面上褶皱都是岁月的痕迹:“小宗齐长大了,也是你这当娘的疏忽了,该给他房里安排人伺候才是,如今他自己看中,总不好叫他失望,叫人带过来我看看。”
大夫人手上脖颈上的珠宝首饰贵气雍容,笑着应:“母亲说的是。”招手叫来宝珠,让她去带人。
兰宗奇一进门就先把灰色大氅脱掉,坐到老祖身旁取暖,捏起一块糕点吃着。
“还跟个孩子一样。”老祖拍拍他头顶,兰宗奇怕她拍不到主动低下头。
“多大也是老祖的宝贝疙瘩。”
应玉堂被带到后院主屋,第一眼就瞧见坐在暖榻上的小公子,有种不好的预感。
老祖和大夫人细细打量的目光不容忽视,双手交叠至眉心躬身行了一个天揖礼。
大夫人微皱眉不满意道:“这是什么礼数,你应该跪下磕头。”
他们还真敢想。
“我不是兰府的奴婢,只是来帮工的。”淡漠的声音响起,让在场人都怔了一下,还从未有人敢这么和兰家大夫人说话。
兰宗奇充分领教过她的脾气,劝和道:“她确实不是兰家人,祖母找她来是为何事?”
大夫人斜睨他一眼,嗔怪道:“你昨日在前厅缠着人家不放,多少双眼睛都看见了,还扬言要收到房里伺候,这么快就忘了?既然忘了,那就当你没说。”和老祖对视一眼皆是眼中含笑。
应玉堂无语至极,她们怎么没人来问问她的意见?
兰宗奇瞪大了眼睛笑得合不拢嘴:“老祖和祖母同意了?”
“你房里也该收人了,你自己有合心意的,我们不拦着。”
应玉堂没弄明白这是什么情况,她只是来帮工几日,莫名其妙就成了兰府小公子的通房?
看着那几个其乐融融的一家人,估计她反驳也没用。
“你嫡姐这两日就要回来了,等老祖大寿后再收到你屋里。”大夫人略带嫌弃道:“模样长得不错,就是礼数欠缺,也不急,等到了你房中让林嬷嬷调教几日就知道规矩了。”
看样子是要给她立下马威是架势,应玉堂站得脚有些麻,换了一个姿势,随她们如何异想天开去吧。
白日在前厅帮忙,晚上在后厨摘菜,即使有内力撑着,躺下的时候也浑身乏累没空去想其他。
兰府开辟了一处梅园,景色在丹阳也是出名的,前来贺寿的官僚富商也想趁机参观一下。
梅花在雪中娇艳欲滴,它们与白雪互相映衬,在初雪中醒目绽放,犹如一幅美丽的画卷。
兰耀成腿上盖着厚实的皮毛毡子坐在推椅上,对周遭投过来的目光含笑回视,他知道这些人暗地里会如何编排,无非是大哥多么多么有才干,把兰家打理的如此兴旺,而他只能和官僚周旋,做一些面子功夫。
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
被推着走入梅园,越到里面梅花的香气越是扑鼻,冷香的味道能让他头脑清醒,腿上的不适似乎也能淡忘。
“汪汪汪……汪汪汪……”一阵激烈的狗吠由远及近,来不及细看,一条雪白的长毛狗便扑过来。
像是收到什么刺激,凶狠的哼着撕咬兰耀成腿上盖着的毛毡。
家丁慌了手脚,推着推椅想躲开,看上去不大的狗却撕咬的很厉害,兰耀成眼看着毛毡就要被撕扯下去,面色惨白。
这是他在人前的体面,拽紧了毛毡不放手,暗恨,若是他腿脚利索,定要一脚把这野狗踹死!
“快来人啊!快来人!”家丁见驱赶不开气势汹汹的狗朝着四周喊叫起来。
不一会儿又来了一个家丁,也推着推椅想躲开疯狗,兰耀成身体不受控制的左歪右倒,视线跟着晃动,最后重重摔到地上,腿上那块毛毡毯子被狗如愿撕扯开跑走了。
两个家丁吓傻的愣在原地,围着不敢上前的人都盯着那双孱弱如同孩童的腿看。
兰耀成全身泛起战栗,嘴唇在极力压抑着抖,牙关咬的很紧,连出声的勇气和力气都消失了,恍惚又无措,仿佛在地狱梦游。
梅园的事被二夫人知道,满院子找那条疯狗,气急败坏的摔了一个茶碗:“找!继续找!翻遍全府我就不信找不到那条疯狗!”
两个家丁战战兢兢跪在地上,他们的身契都在兰府,如今闯了这样的大祸,求饶已经没用。
王嬷嬷绷着脸,二公子是她看着长大的,如同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爱护,恨不得生扒了这两人的皮。
“每人打二十杖送去煤窑干苦力!”
这么大范围的找一条狗,事情传到老祖耳朵里,既心疼孙子受到伤害,又担忧会惊扰贵客。
“事情已经发生了,都是那两个家丁看护不力处置了就算了,找到那条野狗又怎么样,老二家的就是能咋呼。”老祖当初就瞧不上她,一个街口屠夫家卖肉的女子也能入他们兰家,要不是老二自幼体弱病榻缠绵,她是断然不会同意的,这么多年在兰家耳濡目染也还是那副市井模样。
狗在兰宗奇的院子里被找到,那条毛毡毯子正在它身下铺着,都听说了这狗的疯劲不敢上前,手上拿着木棍僵持着。
“你们在做什么?”兰宗奇跨出门口大声喊道:“打狗也要看主人,谁准你们动它!”
几个家丁发愁了,一边是怒气正盛的二夫人,一边是顽劣难缠的小公子,哪位他们都得罪不起。
“小公子,这狗在梅园把二公子伤到了,它身下这条毛毡就是二公子用来盖腿的,小的们也是奉二夫人的命令来捉狗的……”就别为难他们了。
兰宗奇晌午闷在房间里还未出去,因此不知道这件事。
“二叔怎么样?伤的严重吗?”二叔这几日腿疾复发他知道,本想着去看望,没想到就发生了这样的事。
几个家丁摇头:“不清楚,二夫人叫了大夫来看。”所以,这狗他们是带走还是怎样?
兰宗奇看着被吓到毛都竖起来防备着的小白狗,这是他在外面捡回来的,当时冻得瑟瑟发抖饿得皮包骨,看着很可怜,带回来这么久从未咬过人。
“我先去看看二叔,你们回去吧。”
家丁们收起棍子,要是二夫人问起,就说是小公子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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