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川闭眼,企图安定下来自己的急跳的心脏。
可能是对既定的命运服输了反而生出一股坦然,他很快又恢复张开眼睛。
“嗯。”他简单地回应,挣开林之槐的手又往帐篷处走。
林之槐挑起眉毛,心想这人怕鬼怪倒不怕死呀。
她快步跟上去,又听到尹川轻声问:“除了我,你还看到谁有这个异样吗?”
林之槐回头看着落在他俩身后的几人,灯光同样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她转回来说:“没有,就你一个。”
尹川原以为自己会有伤心的情绪,但他从小习惯独自面对各种问题麻烦,现在林之槐告知他今晚死的应该只有他时,心底反而平静地生出一句感叹:“啊,果然又是我一人。”
他顿了顿,嗫嚅地看着身旁神情轻松的林之槐。
“林之槐……”想求助的话到了嘴边,这时却什么都讲不出来,末了还是泄气,“算了,没什么。”
林之槐微微瞪大双眼,安慰地抬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哥们儿,毕竟你是我这次旅行的合作伙伴,有些事我肯定会帮你的。”
“比如说,将你的银行密码告诉我,等我回去现实世界后替你好好享受生活~”
“哈。”尹川难得被人逗笑,尤其在这种情况下,他心想这人果然是颗皮蛋,白切黑那种。
新晋的林皮蛋跟着笑起来,二人相视一笑,加上充满童趣的马戏团背景,更像是一对小情侣在约会一般。
这画面落在身后某些人眼里,又被人嘀咕道:“来到灵异世界也要谈恋爱,真的是死了都要爱,啧。”
……
像昨天一样的流程,先是童声广播再是团长出现在入口处。
大家都安静有序地排队,赶在8点前都进入到大帐篷中,所有人的座位信息都没变,今晚少了两个人,显得两排更加空旷。
林之槐和尹川坐在座位上安静地等待开场舞结束后主持人上来,五彩的灯光熄灭,整个室内陷入黑暗中,在重新恢复光明的间隔中,尹川默默说出6个数字。
灯光再次亮起,主持人登场的音乐同时奏响,在观众们响亮的欢呼声对比下,尹川的声音小得很。
但林之槐离得近听清楚了。
“这是什么?”
“我的私人银行卡密码。”尹川淡定地从重新穿回来的西装里掏出3张卡,递给了林之槐。
林之槐想不到对方真当真了,她愣了数秒展开笑颜接过来,语气轻快:“好嘞,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另一头,主持人开始介绍《断象耳》这个节目,灯光重新聚在舞台上,一头大象困在牢笼中被人从黑暗中缓慢推出。
大象看到台下密密麻麻的观众,拼命蹬腿嚎叫。
林之槐等人表情彻底僵住,他们惊愕地遥望着台前挣扎的巨型动物。
一张男性人类的脸替换了原来的象脸。
而这张人脸他们都见过。
就在是今天死在床上,被怪物咬断双耳,吸食了血肉,只剩下一副薄皮囊的男人。
他似仍保留着生前的意识,朝着杜洪涛一行人的方向高高抬起前腿嚎叫,众人看见心底阵阵发毛,连稍微胆大的梁施都在后排惊恐地叫了一声。
昨晚的驯兽师依然是“飞”下来骑在人脸象身的怪物身上,他拿出昨晚割掉象耳的刀棍狠狠地拍打大象的身后,驱使男人绕场奔跑。
一刻钟后,马戏团准备了数个巨型的椭圆形的火圈,小丑们将火圈一个接一个,绕着宽敞的舞台围成一个圆,火圈宽度刚好到大象腰身,高度也只是刚好到骑上象身的驯兽师头顶上。
观众们爆发巨大的欢呼,被这升级的新颖玩法刺激到双眼狂热猩红。
林之槐等人预料到即将会看到怎样的血腥场面,有人不忍欲闭上眼,但害怕违反规定,还是强忍难受盯着前方。
下一秒,驯兽师一边抽打象耳,一边驱使它往火圈里跳跃,笨重的身躯奔跑在台上发出沉闷的轰鸣声。
“轰隆,轰隆”,皮肉被火焰炙烤的味道扩散在密闭的空间内,前方坐着的镇民“咕噜噜”地咽口水,有些人甚至转头贪婪地盯着身后的“贵客们”,发出桀桀怪笑声。
好几人惊叫一声后仰,身体紧贴着椅子。
此时台上的象人不幸地卡在一个火圈内部,无法前进无法后退,火焰灼烧它的身体,四肢拼命在挣扎。
按道理哪怕此时摔倒在地上也比现在这境况好多,但不知驯兽师用了什么方法竟能控制大象不发狂逃跑。
驯兽师狞笑地骑在它身上,火焰将他的头发照得火红,他却像不怕火烧般骑在上面,一直敲打象耳,直到耳身血肉模糊,两只硕大的耳朵掉进火焰上。
热油滋滋作响,不久后耳朵烤成了金黄色。
有工作人员上来将所有的火圈撤走,驯兽师从象身跳下来,他勾起夸张的笑容,将烤熟的象耳扔向台下。
象人在痛苦中闭上了眼睛,侧倒在台上。
观众们一股脑涌上前抢两只耳朵,有人抢到了抓起来就塞进嘴里,尚存的血水、亮泽的热油沾满他的脸……
他却像饿鬼投胎拼命在嚼动吞咽,狰狞的模样让人反胃呕吐。
不远处的孟雨在干呕,而林之槐身旁的尹川表情也好不到哪里去。
直到此刻表演结束,他才敢闭上眼,艰难地吞咽喉咙。
尹川想到男人死后变成这般模样,脸色终于难看起来,如果今晚他不幸遇害,第二天是不是也会以这种不人不鬼的样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想想都觉得窒息。
这时红色灯光撤去,灯光换成明亮的白色。
舞台中央放置着一块方形透明大水缸,灯光聚集在水缸,映出粼粼波光。
另一束灯光亮起,它从上端而来,直直地照射在一个1米多的黑箱子上,灯光随着箱子缓慢下降到水缸。
“扑通”一声,箱子沉落到水中。
黑箱的底座朝下往两边打开,一个裸露的人类躯干坠入水中,黑箱完成任务后慢慢升起回到顶端。
林之槐等人目光一凛,当中有些人刚才就猜测到接下来的异人表演会出现今天死去的另一名进镜者。
果不其然,一个四肢丢失,只剩下脑袋和主躯干的人彘沉在水中。
透明水缸能清晰看到人彘的脸,是早上发现另一个死去的男人。
学过游泳的人都知道,溺水时最可怕就是四肢被某些东西绑住,当你无法划动,连脑袋都蹬不上水面时,你的鼻腔吸入水流,肺部里的氧气渐渐消耗……
幽闭空间带来了恐惧和绝望,同时你在活生生感受到生命的流逝。
这个表演比刚才的血腥更令人窒息。
观看者忍不住跟着水里的人彘闭气,或者是紧张地放缓呼吸。
他们看着人彘在水底挣扎,始终浮不起来,他眼球凸得死大,整张脸憋气憋得生生胀了起来。
座上十人感同身受般体会到水中人的痛苦,有人忍不住张口呼吸,反而有种水流倒灌口中,人被呛到的感觉。
四周不断响起手脚挣扎拍打座椅的动静,看来也有观众也在“溺水”。
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身边的空气渐渐稀薄,他们此刻也像人彘一般在空间里被抽走赖以存活的空气!
因为观众席是在黑暗中观看表演,幽暗的四周更加放大众人的窒息感。
整个观众席十分安静,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头都呆立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如同安静潜伏在暗中的怪物,看起来诡异异常。
尹川憋着呼吸艰难地拍打身边的林之槐,提醒她此时的突发状况,林之槐看过来无声点头,她伸出手指握住尹川的手掌,在掌心快速地写字。
“忍住,别呼吸!”
大部分人都憋气瞪大双眼看着台上的表演,现在表演进行到人彘快要呼吸不了,张开嘴巴吐出一圈圈气泡的一刻。
他们也一样,憋气憋到几乎窒息昏去。
这时,空中出现一个吊钩,它猛地朝水里一勾,勾起快要昏过去的人彘悬在水面上。
空气重新回来,众人立即大口大口呼吸。
“没猜错的话,这个表演的触发条件是在‘水里’忍住不呼吸。”林之槐迅速讲出一句话。
话音刚落,勾住人彘的吊钩蓦然松开,男人重新掉入水中,林之槐和尹川都在关注着台上的情形,看到此幕,立马张嘴猛吸入一口气。
迎接新一轮“溺水”的体验。
每到人彘快死去时,吊钩都会赶在最后一刻勾起他,周而复始地渡过了半个多小时,人彘每轮坚持的时间越来越短。
直至最后一次他彻底昏死过去,吊钩的钩尖径直地穿过男人身体,勾出肠和器官。
肠子安静地吊在钩子处,血液混着湿漉漉的水滴入水缸中,此刻就像是祭拜仪式中最后的一刻。
整个空间被某种力量控制着,一切压抑而沉寂。
场上音乐停止,只有血液滴落水里,发出清脆的“嘀嗒”声。
所有人无声地看着台上,白色灯光打在人彘死白的尸体上,他的眼睛蒙上一层白翳直直望向林之槐他们,血液将水缸侵染,从无色再到粉红最后到血红……
直到灯光照耀到观众席,众人被强光照到应激性闭眼,再睁开眼时,台上的水缸、人彘、吊钩全都消失。
仿佛刚才的窒息只是一场噩梦。
主持人重新上场说着结束语。
林之槐蹙起秀眉,看向尹川。
她擦开额头的冷汗道:“你有没有听说过,马戏团最先起源于血腥残酷的古罗马角斗士斗兽场,它的出身本来带有血腥的残忍,后来随着罗马人对血腥的厌倦,角斗表演被禁止,马戏才逐渐转变为戏法、舞蹈、杂耍等娱乐表演。”
“但实际上,以前的罗马人追求身体的杀戮,现在的马戏团也为了用新奇刺激的手段笼络观众,团员基本聘用身体有缺陷或者心智失常的畸形人,亦称为他们为异人,甚至有些马戏团会故意伤害表演人员的身体,让他们成为畸形人。”
“从最初的血腥,到普通娱乐表演,再到畸形人的盛行,而血腥又是表演的底色和根本,你是觉得这两天的节目表演都在遵循这个演变规律?”尹川瞬间明白她说这番话的意思。
林之槐夸赞地看了他一眼,心想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好呀,说到一点立马联想到下一点。
这么想,她还真不想对方今晚死掉,以后肯定要进入新的怪谈,有个聪明可靠的搭档很重要。
“对,这两晚的规律有这样发展的趋势,《断象耳》-还没看的杂技秀-《水中人彘》,再联想到明晚的新节目,听说最初的小丑形象据说也是被生生地割开嘴角,形成他怪异夸张的笑容,从这点来看也算是畸形人的范畴了。
“另外,我认为小丑的献祭没那么简单,有可能是被马戏团逼害,献祭的背后肯定充满血腥,所以明晚我们要小心点,要不然会团灭哦。”
尹川眼神暗了一瞬。
明晚?他连今晚能不能活下来都未知。
意识到最后一句话说出来有点扎心,林之槐立马补救道:“不要担心,起码通过这两晚可以知道,在马戏团内看表演不会直接要人命,表演应该充当触发条件和提供线索的作用,危险的是马戏团外面的世界。”
话刚说完,团长又出现在过道中,他朝着十人说:“今晚的表演结束了,客人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尹川凉凉地瞥了眼林之槐,眼神透露出来的意思是:你的嘴开过光的吧?
真他妈说什么来什么。
修文进度:第八章完成,快了快了明天或许就能写第14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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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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