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恙看着少年进入黑漆漆的巷口，表情有些凝重，他略微一侧头，问道:“赵叔，这前方有居民房吗？”

少年的居所比调查中的更加破败，也更混乱，生活在这种环境对少年来说不是一个好选择。

赵叔心情有些沉重，回答说:“这片地区小巷交错复杂，已经荒废了很久，后来因为来往的人形形色色，鱼龙混杂，就形成了一条混乱的长街，□□、小混混等基本都出入在里面的街道。”

这孩子怎么会住在那种地方啊！岂不是要被里面的狗东西欺负死？

“老板，你能不能......”

帮帮这个孩子。

“赵叔，江小安跟其他同龄人可能有些不一样，他现在还无法完全信任我，就算我有心，也要他愿意才行。”

他今天没有开口说话一句话和我说过一句话。

我又何尝不想帮助少年，这十几年来少年面对的究竟都是些什么？

“看看之后的情况再说，赵叔，先回去。”

......

房间外传来了女人尖锐的叫骂，还有叮铃哐啷许多东西落地的声响。

女人和男人在吵架。

声音太大太吵，小院其他房客纷纷不避讳大声抱怨，就是没有一个人去劝架。

江小安有些恍惚地躺在床上，双手抓着薄被，盖住了鼻子以下的所有部分，留海滑向两边，露出来清秀的五官，秀眉下的大眼睛中没有一丝光彩，隔上片刻就眨一下，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屏蔽了外界所有的声音。

和秦泽恩通电话，买了独立思考过的早餐，救了新同学，打了？

江小安的思绪有些止住了，可怕的人在打新同学，那个人是谁？他把这个问题放到一边，继续回忆今天。

打了不认识的人，试卷都会做，吃了午餐，和闻人...恙吃了晚餐。

人好，给我开了车窗，给我盛汤，还请我吃没吃过的菜。

人很好，虽然让我受伤了，但是我没事，真的不疼的。

你还帮我包扎了，很快就会好的。

摸了我的头，感觉轻飘飘的，江小安松开手指，摸了摸自己的头。

你人特别好。

不用担心，不要担心，我......不知道疼是什么感觉。

所以...我想...

呼吸绵长，江小安甜甜睡下。

凌晨时分。

月光穿透玻璃，狭小的房间内情况一览无遗，少年双手紧紧抓着薄被，原本熟睡中少年脸上满是汗珠，浸湿了底下枕头床套，少年眉毛轻皱，睫毛不断颤动，似乎十分痛苦，一个翻身——

“扑通！”

床上被汗水浸湿，被单凌乱地搭拉在床边。

江小安蜷缩在地，双手死死抓在单薄的内衫，背部衣衫被汗水打湿，他迷茫睁开双眼，长长的睫毛上沾满了水珠，不知是汗珠，还是泪水，脆弱不堪，好似一碰就碎。

怎么回事？身体不受控制？

好像之前也有这种情况？江小安只手撑地，只手抓着腹部向上一点的衣料，恢复面无表情，如果不是汗水还在滴落，撑地的手在颤抖，几乎要以为他已经没事了。

很快就会好了，很快就会没事的。

江小安脚步不稳地走向床尾所指的小间。

寂静狭窄的空间内，细小的呕吐声特别清楚可闻。

半晌，面色苍白的少年单手扶着小间的侧边门框，另一只手仍旧抓着衣料，迷茫又无助。

这种感觉是什么？怎么还没好？

以前很快就没事了的。

为什么还不停下，停下，停下，停下...

快停下！

不要...不要这样...

这种感觉不好...就不好...

我...我......好怕...

“有任何事都可以打电话。”

对了，可以打电话。

他说过。

“我的手机随时开机等你电话。”

他在等我给他打电话。

江小安这么想着，突然加快动作，身体僵硬太久，有些反映不过来——

“扑通！”江小安又一次摔倒在地。

似乎有些冷静下来了，他有些茫然，有些无措。

打电话...

可以说什么？我有什么事可以说？

现在是什么情况？我怎么了？不知道...

怎么说？

他说的是真的吗？我真的可以给他打电话吗？说任何事？

他会随时欢迎我？

他真的在等我？等着我的电话？

汗水打湿了一小块地面，瘦小的身影暴露在月光之下，形单影单的少年格外虚弱，他的呼吸时断时续，闭着眼睛，似是有些难以忍受。

江小安努力地站了起来，花费了不少时间，受伤的右臂因用力过度而不断颤动，他没有理会。

体内的异样感觉让江小安很无措，他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脑内一片混沌，暂时没有了思考能力。

接着，江小安挪步向前，从卫生间到写字桌的距离仅仅只有一米来多，但对着他来说，路程很漫长，他盯着桌面上的手机，也不知道为什么盯着手机，他不知道要用手机干什么——

他在做什么？

扶着桌面，湿乱的头发贴在少年的脸皮上，豆粒般的汗珠滚落脸颊，顺着下巴滴落在桌面的手机上，江小安意识有些回笼，视线聚集在桌面那一抹鲜黄，鬼使神差的，他拿起手机，打开手机，手机的光亮的屏幕聚集成一个四方形，导入了少年没有光彩的眼仁，少年看起来有些魔怔。

江小安的东西还在继续，滴滴声响起，连他自己也不知，就选中了那个号码，拨打了出去。

“嘟...”

“啪嗒！”

通过提示音只响了一声，手机突然就被甩了出去，掉落在江小安背面的地上，它仰躺在地，屏幕朝上，通话还在继续——

两声提示音之后，很快对面就接通了，磁性低沉的男音传了出来:“小同学，凌晨了还没睡？”

江小安看着自己持续颤抖的手，有些迷惑。

怎么手自己就动了？

停不下来？

突然！他的身形一僵，直立而起，重重摔倒在地——

“砰！”

室内一片安静，江小安仰面躺在地上，手机搁在脑袋边上，异样的感觉又涌起，他翻身面对手机，又把自己卷起来。

对面人没有说话，只发出来窸窸窣窣的细碎声响，啪嗒啪嗒快速的脚步声响起，他说:

“等我！”

没有挂断电话，门开的声音，汽车发动引擎的声音，风呼呼吹过的声音——

他过来了，我什么都还没说。

他来找我了。

任何事都可以。

他真的接电话了。

随时开机。

原来他真的在等我的电话。

江小安身体开始接连抽动起来，他控制不住自己，身体突如其来的反应让他很无措，很害怕，他不知道身体这种异样是怎么回事，他不知道这是......

什么感觉？

今夜无风，冷月高挂，洒下的清辉透过狭窄的窗口，在褊狭的土地形成一个更加狭小的包围圈，将卷成一小团的少年囚禁于其中，寒蓝的月色勾勒出少年的身影，紧贴着少年抽动的身体。

他的身体不收控制，他的精神状态混乱不已，月色不带丝毫怜悯，冷寒的色调闯少年混沌的瞳孔，侵入少年的神经中枢，不幸的少年浑然不觉自身体温被剥离殆尽，持续的抽搐维持着少年低迷的思绪。

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好多人，好多事，好多物，在不同的时间，异同的地点，遇见了各异的物品，分别的人们，产生的不同的事，他模糊明白的，他不明白的，他懂的，他不懂的，他做过的，他没做过的，他知道的，他不知道的——

定格在了那个人坚定的面容上。

对了，电话还在继续，我得说些什么。

江小安颤颤巍巍地抬头，打算发声，喉咙的干涩让他有些嗓子发哑，说不出话，汗水落入他的口中，咸涩的味道刺激了口腔，身体自然的反应让他开始剧烈咳嗽，身体异样的感觉持续作用，更加让他脑袋发胀，耳边嗡鸣作响——

“我在，你说，我听！”手机的扬声器传出了男人短短的六个字，肯定的话语似乎安抚了少年，让他缓缓停止了咳嗽，而身体的颤动还在继续。

我得说明情况，这个感觉是什么？

让我...害怕...不知名的...感觉...是什么？什么？

他摸到了男人给他包扎的地方，颤抖的手指轻轻摩挲着上臂，单薄的内衫下圈圈纱布的造型清晰可见。

男人的眉头狠拧，他为什么皱眉？脸上为什么这么严肃？

“你让我担心了，这是惩罚。”

担心？他担心？担心...我？

担心...？心疼...？然后会不安...？

把人放在心上，才会担心。是什么让他担心了？

是我？因为我受伤了？我受伤了，他就会担心。他担心我受伤会有什么感觉？会感觉...疼？

可是...我...不......受伤了会很痛，所以让人担心。所以...这种感觉...疼...

是疼痛啊。

总裁于无形中打开了少年的心结。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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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小安他好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