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堂物理小测验,成绩第二天就出来了。
最后那道选择题,正确答案果然是C。黎梨拿着卷子,惊讶地看向周舒喃:“舒喃,你的直觉好准啊!真的选C!”
周舒喃看着自己卷子上那个红勾,心里泛起一丝微甜的涟漪。那不是直觉,是来自后排角落一个沉默的近乎隐秘的提示。她忍不住又回头望了一眼。
周随正趴在桌子上,似乎睡着了,只留下一个黑发的后脑勺对着她。阳光透过窗户,在他发梢跳跃。周舒喃的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很快又转回头,怕被黎梨发现异常。
换座位带来的那点失落和不适,因为这个小小的“C”,被冲淡了许多。周舒喃发现,即使不再是同桌,她和周随之间,似乎建立起一种新的更微妙的联系。它不再依赖于物理上的近距离,而是变成了一种无声的需要用心去捕捉的默契。
她开始更细致地观察他,不是明目张胆地,而是用眼角的余光,用看似不经意地回头借橡皮的瞬间。她发现,他抽烟的次数好像变多了。
课间,经常能看到他和宋江他们靠在走廊尽头,烟雾缭绕中,他的侧脸总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疲惫和阴郁。他的眼下时常有淡淡的青影,像是没有休息好。
周舒喃想起哥哥说过他家里的情况,心里隐隐有些担忧。那种担忧,像一根细小的藤蔓,悄悄缠绕着她的心。她很想问问他怎么了,但又不知道以什么立场,用什么方式。他们之间,似乎还没到可以随意问候心事的程度。
这天下午放学,周舒喃和黎梨一起去小卖部买笔芯。
付钱的时候,她看到柜台旁边挂着一种新出的水果糖,包装纸亮晶晶的,看起来很诱人。她鬼使神差地也拿了两包,一包水蜜桃味,一包薄荷味。
回到教室收拾书包时,大部分同学已经走了。周舒喃磨磨蹭蹭地整理着书本,心跳有点快。她看到周随也还没走,正单肩挎着书包,低头看着手机,似乎是在等宋江他们。
机会只有一瞬间。
周舒喃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手里那包薄荷味的糖,鼓起勇气,快步走到最后一排。周随听到脚步声,抬起头,黑色的眸子看向她,带着一丝询问。
周舒喃的脸瞬间就热了,紧张得差点同手同脚。她把手里的糖飞快地塞到周随空着的桌洞里,声音小得像蚊子叫,几乎语无伦次:“这个……给你。提神的。”
说完,她根本不敢看周随的反应,转身就跑,像是后面有怪物在追。她一口气跑出教室,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蹦出来。
她为什么要这么做?他会不会觉得她很奇怪?会不会直接把糖扔掉?
各种念头在她脑海里打架,让她又是懊恼又是忐忑。
第二天早上,周舒喃怀着一种上刑场般的心情走进教室。她几乎不敢去看周随的座位。早读课,她假装认真背书,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偷偷瞥向最后一排。
周随来了,依旧是那副没睡醒的样子。他坐下,把手伸进桌洞拿书的时候,动作似乎停顿了一下。周舒喃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然后,她看到,他拿出了那包薄荷糖。他没有立刻吃掉,也没有扔掉,而是拿着那包亮晶晶的糖,在手里捏了捏,目光似乎在上面停留了几秒,然后,才把它放回了桌洞深处。
周舒喃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心里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没有拒绝。甚至,她好像看到他嘴角似乎……非常非常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也许是错觉,但足以让她一整个早上心情都像窗外明媚的阳光。
课间操时间,周舒喃和黎梨随着人流往外走。经过周随座位时,她无意间瞥见,他那原本空空如也、只有几本乱糟糟课本的桌洞一角,此刻正安静地躺着那包薄荷糖。和她早上看到的位置一样,没有被移动过的痕迹,像是被主人小心地安置在那里。
这个发现,让周舒喃心里那种微甜的涟漪,逐渐扩大成了温暖的波浪。
他似乎,是以他的方式,接收并保留了她的那点笨拙的关心。
自那以后,周舒喃仿佛找到了一个秘密的通道。她开始时不时地,往周随的桌洞里塞点小东西。有时是一块独立包装的巧克力,有时是一张印着可爱图案的创可贴(虽然她从未见他用过),有时甚至只是一张写着“加油”的便利贴。
她做得极其小心,总是挑人少的时候,动作快得像一阵风,放下就跑,从不奢求回应。而周随,也从未就这些东西说过一个字。但周舒喃发现,她塞进去的东西,从来不会出现在教室后面的垃圾桶里。它们总是会消失,无声无息地,不知道是被他吃了,用了,还是只是收了起来。
这种无声的“馈赠”与“接纳”,成了他们之间一个心照不宣的秘密。它跨越了几排座位的距离,像一座无形的桥梁,连接着两个看似迥异的世界。
周舒喃甚至觉得,这种状态,比做同桌时更让她感到安心和……窃喜。因为这一切的互动,都发生在她主动的选择和他默许的接受之下,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彼此尊重的意味。
周五晚上,周言一难得没有约朋友,窝在家里打游戏。周舒喃写完作业,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手里无意识地捏着那包还没开封的水蜜桃糖。
“喃妹,”周言一突然暂停了游戏,转过头,眼神探究地看着她,“你最近……好像心情很好?”
周舒喃心里一跳,面上强装镇定:“有吗?还好吧。”
“有。”周言一肯定地说,凑近了些,像侦探一样打量她的脸,“嘴角老是带着笑,傻乎乎的。说,是不是有什么情况了?”
“周言一你又胡说!”周舒喃抓起抱枕挡在胸前,脸不受控制地发热,“我看你才是打游戏打傻了!”
“啧,还不承认。”周言一重新拿起手柄,语气笃定,“我敢打赌,肯定跟阿随有关。你每次偷偷看手机,是不是在等他消息?”
“我才没有等他消息!”周舒喃脱口而出,说完就后悔了,这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周言一露出一个“果然如此”的坏笑,却没再穷追猛打,只是意味深长地说:“阿随那人,看着冷,心里其实……算了,你们小孩的事,我不管。”说完,又投入了他的游戏世界。
周舒喃抱着抱枕,把发烫的脸埋进去。她真的表现得很明显吗?连哥哥都看出来了?
可是,她和他之间,明明什么都没有啊。没有聊天,没有约定,甚至没有一句明确的对话。有的只是她单方面的、笨拙的“投喂”,和他沉默的接收。
但为什么,仅仅是想到他可能没有扔掉那颗糖,可能看到了那张纸条,她的心里就会像含了一颗水蜜桃糖一样,丝丝缕缕地泛开甜意呢?
这种陌生的、酸酸甜甜的感觉,充盈着她的心腔,让她困惑,又让她不由自主地沉溺。
她好像,有点明白那些女生为什么会喜欢他了。
不是因为传说中打架的狠戾,也不是因为那张好看却冷漠的脸,而是因为,当你偶然窥见那坚硬外壳下一点点不设防的柔软时,那种致命的吸引力。
就像在荒芜的沙漠里,发现了一株倔强生长的带着刺的仙人掌,虽然触碰可能会疼,但它本身的存在,就足以让人心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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