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齐先生的病情诊断……不同医生根据经验给出的意见并不一致。我想您看到的双相情感障碍的诊断报告应该出自其他医生之手，我的意见依旧是抑郁症，只是有些‘软双相’的临床表现。”
秦筝陪齐慕白回S市待了一段时间后，趁着齐慕白休息，抽空来见齐慕白的主治医生。
秦筝对医生的说法感到迷惑，“您能说清楚些吗？我没有太多这方面的知识储备。”
精神科乔医生道：“根据我的判断，齐先生是抑郁症无疑。最早齐先生来问诊的时候，我给的诊断是中度抑郁。因为当时他有明显的失眠、情绪低落、缺乏食欲这些抑郁症的典型表现。虽然经过治疗，有了短时期的好转，但是后来，他开始出现一些妄想的症状，幻想他的妻子没有死亡。另外，他曾经有过自杀倾向……这都是中度转向重度抑郁的表现。”
秦筝震惊道：“您说齐慕白有自杀倾向？您是说真的？”
“是的。”
齐慕白不是一直在找她吗？怎么会有自杀倾向？秦筝沉吟一番，狐疑地看着乔医生道：“您说的确定属实？不是……夸张叙述吧。”
乔医生瞬间被激怒了，“女士，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是专业的精神病医生，说的每一句话都基于我的医学理念和医生操守。很多像你这样的家属不把抑郁症当一回事，哪怕亲人自杀了，死亡了，还跑来问医生怎么突然就自杀了？好像抑郁症是当初医生编出来骗人的把戏。”
“对不起，我以为……”
“以为什么？”
“抱歉，麻烦您继续给我讲一下齐慕白的病情吧，那个‘软双相’是怎么回事。”
乔医生长出一口气，尽量收起不耐烦，拿出医生的专业素养耐心道：“我看过齐先生家里提供的齐先生日常生活影像，他的情绪波动过大，在暴躁和抑郁之间来回切换，情绪表达的确比较极端。我想这也是其他医生给出双相情感障碍的诊断缘由。而我之所以坚持只是抑郁症，是因为齐先生的情绪切换源于不同的想法，也就是说目前他的情绪可以被想法引导，暂时还是可控的。另外，他不同情绪状态的持续时间不太符合目前医学界普遍认可的标准。所以，我暂时不会给出双相的诊断意见。”
秦筝松了口气，继续问道：“我看到您给他开了一些药品，这些药起到的作用有哪些？如果他不吃药也会有好转，不吃可不可以？”
乔医生再次不耐烦起来，“女士，我建议您最好听医嘱，不要擅自让齐先生停药。如果您想要每一种药品的详细介绍，我可以让助手列一份说明清单。我向您强调一遍，每年都有患者家属自作聪明给患者停药，结果就是患者的状态越来越糟糕。不管是中度还是重度抑郁，患者都会有自杀的生命危险。”
秦筝被医生说得忐忑不安，乖乖答应道：“好的医生。我还想问，有句老话叫‘心病还需心药医’，齐慕白的心病源于家人去世，如果家人没死，那是不是能很快好起来。”
乔医生沉吟一番，道：“这个不好说，临床上少有这种案例。只能说按照常理推断的话，可以这样认为。问题是人的心理状态是非常复杂的机制，抑郁症一旦形成，很难像身体疾病那样通过药品或者手术直接摘除病灶。所以，我难以给出明确的答复，希望您能理解。”
秦筝张了张口，还想问点儿什么，又不知道具体该问什么，要问什么？她呆坐了一会儿，向医生告辞，离开了医生的办公室。
回去的路上，她静静坐在汽车后座，默默流泪。
她人生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恶毒！她当初明明只要打一个电话、发一条短信，就可以让齐慕白知道她没有死，可是她什么都没做！她明明知道齐慕白早年丧父，又经历了母亲参与父亲谋杀的打击，明明知道那是齐慕白公司掌权的关键时期，她还是让齐慕白经历了丧妻的痛苦。她真是好恶毒，恶毒到哪怕齐慕白自杀，她都觉得不至于！
秦筝在汽车后座泣不成声，她现在分不清楚自己究竟是无心之失还是有意为之。自己凭什么？
秦筝哭了一路，回到齐慕白公司楼下的时候，她勉强止住了哭声却依旧双眼通红。她用手掌疯狂给眼睛扇风，想尽快恢复常态。新配的安眠药药效不知道能持续多久，她要尽快回到齐慕白身边。
秦筝慢慢恢复了平静，照照镜子觉得他人看不出异样了，才从车里下来，上电梯回到齐慕白的休息室。
休息室里，齐慕白已经醒了，他身上还穿着睡前那件白背心，正静静坐在床上发呆。
秦筝用力保持的冷静，在看到齐慕白的第一眼就破了防，她猛扑到齐慕白怀里，抱着他痛哭流泣。
齐慕白任由秦筝抱着他哭，等到秦筝哭得差不多了，笑着拿纸巾给她擦脸，问道：“这是怎么了？哭这么凶，一把鼻滴一把泪的？”
秦筝好不容易才停止哭泣，闻言又掉下泪来。
齐慕白平静道：“你找过医生了。”
齐慕白叹了口气，“你是在心疼我，还是觉得对不起我感到愧疚？”
秦筝呜咽着，泣不成声。
齐慕白手指捻起秦筝背后的长发，轻声道：“你知道吗？我在一年前锁定你的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是你，那真是上天眷顾。可如果是你，你为什么狠心抛下我？我那时候真是恨不得杀了你。等到确认那天，我真是高兴又生气。虽说生气，可那又能怎么样？我总不能打你一顿，我还是要带你回家。”
齐慕白捧起秦筝的脸，“我不管你是婉月还是秦筝，我只知道你是我老婆，我的老婆就应该陪在我身边……你在为了我哭，真好。秦筝，我希望你感到愧疚，也希望我的抑郁症永远不好，这样你就会一直陪在我身边补偿我，可我真的不希望你只是因为愧疚待在我身边。”
“不是的！”秦筝叫道。
“那是怎样？”齐慕白问。
秦筝强忍着哭声，抽抽噎噎道：“你对我……不是无关轻重，我当初……没有跟你在一起，只是排斥齐夫人的人生，不是不在意你。”
“那我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齐慕白急切地问。
“我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当初我说不知道是敷衍，现在是真的不知道。你不是我的普通朋友，你比她们特殊得多。我对你有感情，只是这种感情究竟有多少，到哪种地步……我说不上来。”
“没关系，好了，别哭了，没关系。”
秦筝抱着齐慕白哭了很久，哭得一盒抽纸都被她用光。她还是抱着齐慕白不撒手，一直趴在他怀里。
过了好一会儿，等秦筝平静了，齐慕白拍拍秦筝的后背，“起来了，还有好多事要做。”
秦筝抱怨道：“你就不能陪我待一会儿。”
齐慕白无奈笑道：“本来是我黏着你，现在变成你黏着我了。为了找你，好长时间我什么都没心思做，耽误了不少事，现在可该把公务拾起来了。你去洗把脸，回来躺一会儿，我处理完事情就过来找你。”
……
秦筝从医生办公室回来以后，那段时间简直是金牌保姆上身，对齐慕白无微不至地照顾，期望齐慕白能多睡会儿觉，长几斤肉。
秦筝闲暇时刻暗自揣摩，齐慕白能处理公务，说明病情应该没那么严重。但是一想起乔医生的警告和高中同学的前例，她又不敢掉以轻心。
时间久了，齐慕白也怕秦筝陪他待在公司会无聊，一天晚上提议带秦筝回齐家大宅看看。
齐慕白大概以为带她回家是休息，秦筝却感觉像是犯罪分子被抓去指认案发现场。
齐家大宅依旧矗立在绿地森林合抱之中，秦筝从一进门就开始感到心虚，因此整个人格外安静。
秦筝想起她收养的流浪狗，算起来应该长成大狗了，“小白呢？”
齐慕白幽怨地看着她，“丢了。”
“丢了？怎么丢的。”
“它总乱跑，你走了不到两个月，有一回它在后花园跑着玩儿没回来，就丢了。”
秦筝打着哈哈道：“毕竟有流浪基因嘛，它可能比较喜欢自由。”
齐慕白一言不发静静瞅她，秦筝笑容干在脸上，“好了，别这么看着我，真是够够的了。”
两人在一片低气压中吃过晚饭，然后去后花园的草坪上散步吹风，等漫天星斗闪耀在夜空才回到三楼卧室。
一进卧室门，秦筝就看到自己在A市的生活照片散乱地张贴摆放的到处都是，简直是犯罪分子观察受害人现场，秦筝登时炸毛，直接给齐慕白来了一拳，“你没完了是吧，你自己看看，吓不吓人。”
齐慕白捂着被打的胳膊，委屈解释道：“都是以前弄的，这阵子没回来，我不准她们进房间，忘记收拾了。”
秦筝翻个大白眼，道：“现在让人收拾干净，不然这屋没法进。”
齐慕白摸摸鼻子苦笑，“还是我收拾吧，让她们看见不知道怎么想呢。”
秦筝生怕勾起齐慕白不好的回忆，哪敢让他收拾，无奈认命道：“算了算了，大少爷，还是我来吧，你多动动，去楼下给我端碗杏仁露来。”
让齐慕白一个人下楼秦筝不放心，又喊来保姆陪着齐慕白一起下去。
齐慕白出门后，秦筝迅速抄起垃圾桶收拾房间内关于她的一切，凡是和她相关的通通丢掉。
秦筝把触目可及的照片之类的东西收拾完后，又去书桌前查看有无遗漏。书桌上有几页纸，上面满是齐慕白端正秀雅的字迹，写了关于她的喜好、职业、经历、朋友等各种信息，末尾还有“心软”二字。
秦筝想起当初她刚刚变成徐婉月，冥思苦想分析如何讨好齐慕白的日子。如今，时移世易，她和齐慕白互换了位置。
（完）
不管怎么说，好歹完结了，就是仓促了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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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时移世易：秦筝与齐慕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