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 1 章

万寿宫中,有公公前来发了赏,每人多得了一串铜钱并两个银锞子。小宫女、小太监们一个个喜笑颜开,高兴不已。

“今儿个是什么好日子不成,太后娘娘竟这般高兴?”一名小宫女问。

“你消息怎的这般不灵通,竟连永福郡主进宫的消息也不知道?”另一名小宫女眉眼一挑:“太后娘娘最是喜爱永福郡主了,今日见了郡主,自然高兴。”

她左右看了看,见四下无人,便压低了声音:“听说啊,有小郡主在跟前,太后娘娘头风也犯的少了呢。且小郡主生得玉雪可爱,甚合太后娘娘心意,太后娘娘能不宠着么?”

“原来是这样。”第一个小宫女恍然,她虽入宫晚,却也知道有一位永福郡主,极得太后娘娘喜爱,三五不时便要召入宫中来看看。

“永福郡主入了宫,咱们太后娘娘自然高兴,只怕宫里头有些娘娘要不高兴了。”第二名小宫女朝着景阳宫与甘泉宫的方向努了努嘴。

第一名小宫女不解:“这是为何?太后娘娘是整个后宫最为尊贵的人,自然是想宠谁便宠谁,那些个娘娘们又有什么可置喙的!”

“太后娘娘想宠着谁,那些娘娘们自然管不着,可她们心中对于永福郡主,必然不满的。谁让永福郡主只是个大臣的女儿,却破例封了郡主,还越过那么多公主,得了太后娘娘的青眼呢?”

“不与你多说了,太后娘娘心情好的时候,可不多见,我可得赶紧趁着娘娘心情好,去太后娘娘跟前多服侍服侍,指不定娘娘一高兴,赏给我更多的东西呢?她老人家便是指头缝里漏一点儿出来,都给我一辈子花用了。”

……

宫殿内,一个玉雪可爱小团子正趴在太后身后。她看着不过五六岁,穿着一身喜庆的大红色短袄,头上梳着包包头,陪着她的小脸蛋,十分可爱。她模样生得极好,一张小脸俏生生白嫩嫩的,乌溜溜的大眼睛灵活地左转右转,见人看她,便微微一弯,像月牙儿似的,笑意仿佛要从眸子里溢出来。

此时她正努力地垫着小脚丫为太后捏肩捶背,一双的神色严肃而认真,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在做什么大事呢。

太后满头银丝,梳着倭坠髻,头上戴着一绣着繁复花纹的抹额,抹额正中央镶嵌着一块鸽子蛋大小的祖母绿,插着一支七宝玲珑碧玉簪,一支百鸟朝凤金步摇,一对儿金玳瑁,插一朵花开富贵牡丹,耳上戴着的是与碧玉簪及抹额上的祖母绿同色的碧玉耳坠,脖颈上硕大的南海明珠项链,颗颗圆润饱满,晶莹润泽,端的是华贵无匹。她身上穿着一件枣红色长袍,长袍上是万字不到头的纹饰,取万寿无疆之意。

若在外人见了,定会被太后一番雍容华贵的气度震慑到,只有太后的心腹张嬷嬷知道,太后此刻慈祥无比,眼神甜的似是掺了蜜糖一般,笑指着小团子:“瞧她,才这么丁点大,就知道替哀家捶背了。”

在提起小团子时,太后的语气宠溺无比,不知道的,还以为小团子是她嫡嫡亲的孙女呢。

张嬷嬷与太后做了多年主仆,自然知道太后喜欢听什么样儿的话,奉承道:“小郡主小小年纪,便乖巧懂事。您疼她,她也知道心疼您。”

太后听了,果然越发高兴了:“宫里头那些妃子总是怨哀家过于宠爱噗噗,却不知只有她最得哀家心意。哀家对她好,她嘴上不说,都记在心里,连吃块点心,都要想着哀家,今儿个见哀家身子乏了,又来为哀家捶背。哀家那些个孙女,谁像她这般用心?便是来讨好哀家,也不过是想着从哀家手里得些好处罢了。”

永福郡主的小名,正是噗噗,是太后亲自给取的。太后私底下总唤永福郡主小名,以示亲近。

“小郡主的确是赤子心性,极为难得。”太后可以说公主们的不是,张嬷嬷一个做奴婢的却不好跟着说,因此只夸永福郡主:“自打郡主来了万寿宫,主子的精神头是一日好过一日,奴婢瞧着,心里头也高兴。就是皇上,知道永福郡主在您宫里头,也放心很多。”

太后听自己的儿子关心她,唇边笑意加深。

活到她这个地位,富贵荣华有了,权势也有了,最为看重的,无非就是儿孙是否孝顺贴心,若是儿孙孝顺贴心,便再无所求。

好在,皇帝一直是个孝顺的。

倘若前朝没有摄政王掣肘皇帝,她这日子,过得就更舒心了。

太后出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见小团子因给她捶背一张小脸涨的通红,赶忙让她停了手,把她招上前来:“哀家的乖噗噗,捶了这么久,可是把你给累着了?”说着,心疼地掏出一方锦帕,为她擦了擦汗:“你这孩子,也真是实诚。累了就停下,哀家又不会说你。”

小团子用稚嫩的嗓音说道:“我看您很舒服的样子,想让您多舒服一会儿。”她的声音又软又糯,像一团棉花糖,直甜到人的心坎儿里。她双眼又黑又亮,如琉璃一般纯澈,让太后忍不住一把将她搂入怀中,亲昵地摸了摸她娇嫩的小脸:“你这孩子,真真是让人怎么爱都不够。”

正在这时,有宫人来禀:“太子殿下来给您请安了。”

太后听了,愈发欢喜:“快,快些让他进来。”

很快,一名七八岁的男童就被宫人们引了进来,只见他穿着杏黄色衣衫,秀鼻菱唇,五官精致,白嫩的小脸上还带着几分婴儿肥,让人忍不住想要捏一把。可他那上挑的丹凤眼,以及略微下垂的嘴角,显示了他到底还是有几分皇家威仪,不是那么容易亲近的。

当然,他在太后跟前,还是十分软糯乖巧的。

“孙儿给皇祖母请安。”只见他小大人似的低垂着头,懂事乖巧的模样让人很是喜欢,他腰还未弯下,就被太后命人扶起了。

“免礼,免礼,哀家早说了,私底下相处时,尽可将这些虚礼免了。哀家的乖孙孙,快到哀家跟前来,让哀家好生看看你。”

太子依言照做。

因太子年岁渐长,功课日益繁重,元熙帝还时不时将他带在身边,教导他朝堂上的政务,太后并不能日日见到自己的孙子。太后每每见了他,总忍不住要好生看看,生怕自家乖孙子被饿瘦了,或是受了委屈。

在太后打量着太子的时候,永福郡主,也就是柳清韵也在偷偷看着太子。

她虽年纪小,但她记事早,她知道自己这郡主之位是怎么来的。

当初柳清韵的父亲柳大人回京述职时,阿娘牵着她的手,带她入宫拜见了周皇后。恰好那日,太子也在周皇后的凤仪宫中,她们便顺道向太子也行了礼。那时,正有人给太子进上了一份蝴蝶酥,看着十分可口别致。

柳清韵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非要去抢太子手中的糕点,太子一时不备,竟让她得了手,小小的眉峰紧紧蹙起,瘪着嘴,眼看着就要哭出来。周皇后一面安慰着太子,一面宽和地对柳夫人道,孩子还小,这个年龄淘气些跟人抢点心也是正常的,让柳夫人千万不要苛责柳清韵。

谁知,柳清韵抢了点心,竟也不拿来吃,那点心啪叽一下掉在地上,引来了皇后娘娘养着的一只狗。那狗才将点心吃下,便口吐白沫,倒地身亡,周皇后这才发现事情的严重性,派了太医来,将那点心检查了一番,果然发现那点心带毒。

周皇后一阵后怕,若不是柳夫人母女俩来的及时,若不是柳清韵抢了太子的点心,只怕倒地抽搐的就不是她的狗,而是她的儿子了!

自此之后,周皇后对柳清韵十分感激。恰巧周皇后没有女儿,索性把柳清韵当做亲闺女对待。

皇帝和太后听了此事,对柳清韵自然也是赞赏有加。皇帝本想给柳清韵赐些财物,再给柳大人官升一级,以嘉奖柳清韵救了太子之事,太后却说不行,这奖励太轻了,柳清韵既救了太子,皇后又认了柳清韵做义女,不妨赐个郡主头衔,也算是配得上皇后义女的身份。

自柳清韵误打误撞救了太子,太后便认定了这个小闺女命中带福呢,对这么个小闺女好一些,也能沾些她带来的福气。

元熙帝听了,觉得言之有理,便下旨让皇后收了柳清韵做义女,封为郡主,赐号“永福”。

这,便是永福郡主称号的由来。后来,皇帝曾无数次的庆幸,他听了太后的话,将柳清韵这个小福星收为了义女。

起初时,永福郡主这封号是个虚衔,没有实际封地,不过后来,永福郡主日日在太后跟前伺候着,甚得太后欢心,太后的头风因永福郡主的照料,也好了不少,元熙帝龙心大悦,将平阳郡封给永福郡主,做了封地,享一年千食邑。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要知道,公主也只有在出嫁之时才能得到封号,有自己的封地呢!柳清韵小小一个人,居然就有了自己的封地,每年可拿食邑,这如何不让人嫉妒?原本那些个妃子公主们本就看柳清韵不顺眼,这下子更是恨得牙痒痒,将她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

柳清韵盯着太子想东想西,不免看得有些久了,立马被太子瞪了一眼,不由缩了缩脖子,退到一边儿不说话了。

她模样生得好,又乖巧软糯,玉雪可爱,在太后、皇后与皇帝处都颇吃得开,只有太子不怎么买她的账,也不知是为什么。总之,面对这个坏脾气的小霸王,她有些怕。

别看太子在太后与周皇后面前要多乖巧有多乖巧,一离了帝后,就凶得不得了。宫里头的皇子公主们,就没几个不怕他的。

“噗噗,你躲那么远做什么?快到哀家身边来。”

柳清韵瘪了瘪嘴:“皇祖母跟前都有太子殿下了,肯定暂时不需要孙女了。” 她一点儿也不想过去呀,太子在瞪她呢。

因柳清韵认了周皇后做义母,太后便让她随着太子唤她祖母,这样也亲近一些。若是柳清韵在她跟前自称臣女,总显得有些生疏。

太后听了这话,却是笑得乐不可支,对张嬷嬷道:“瞧瞧这孩子,还吃起阿沅的醋来了。”

太子名为祁沅,太后常以阿沅呼之。

太后又哄了哄柳清韵,让柳清韵到她跟前去,这下子柳清韵就算再不情愿,也只得照做了,不然别人还以为她在太后面前拿乔呢。

太后左手拉着柳清韵,右手拉着太子,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年纪大了,就喜欢小辈们陪着身边。孙子中最得她意的无疑是太子,孙女儿倒是没有得她意的,不过,这不是还有噗噗么?经过这些日子的陪伴,噗噗在她心中,与她亲孙女已经没什么差别了。

若是日后,噗噗能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太后心中生出了这个想法。她看着乖巧趴在她身边的柳清韵与太子,心中微微一动。

噗噗的父亲是江苏巡抚,说来也是封疆大吏,配太子也是配得的。不过,两个孩子到底还小,现在就直言婚配之事,还为时过早。姑且先让他们处着吧,若是能处出些感情来,那就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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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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