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寻真做了一个梦。
梦到嫁到王府那天，睁眼即是满屋的红，红窗帐、红灯笼、红喜烛。连绑她的绳子都是红色的。多可笑。
在睁眼的那一刻，她便已经明白，这世间哪有什么真情可言，自己不过是成了替嫁的冤死鬼罢了。她想起那天逃离之后，那个女孩说，逃出去，便是另一番天地。是她有眼无珠，识人不清，如今落得这番天地。
她逃过很多次，一次比一次逃得远。可是当她以为自己终于逃出去时，却发现怡儿浑身是伤被挂在王府的柴房里。她每逃一次，他们便用刀在怡儿的身上划一道口子。她用尽全力逃了十三次。
这个身上有着十三处刀伤的小女孩，今年不过刚满九岁。她意识已经不太清楚了，但嘴里还是喃喃说着：“姐姐，你快逃......”
从那以后，段寻真就再也不逃了。那段日子像走马灯一样出现在段寻真的梦里，时间好像被痛苦切成了一段一段的切片。她跪在地上求他们放过怡儿，她面对烧红的铁器再也喊不出痛。她渐渐变得顺从，却一遍又一遍的用痛苦提醒自己，不要忘记。
这个王家新媳终于变得沉默寡言，胆小怕事。
段寻真醒来，枕边一篇湿润。她迫不及待要回去，她恨极了他们，做梦都想离开那个吃人的地方，可她怕，怕妹妹身上有了第十四处刀伤。
她努力撑着身子想要坐起来，可是她伤实在是太重了，一下子失去重心摔在了床边，一不下心撞到了床边的首饰盒，姜清漓的首饰散落一地。
姜清漓进门看到的就是这一幕，段寻真摔在地上看着一枚淡紫色的玉佩发呆。
“寻真姐姐，怎的摔了，我扶你起来。”姜清漓忙上前扶起段寻真。
段寻真却在原地没动，拿着玉佩问到：“妹妹，这枚玉佩你如何得知？”
“姐姐为何突然问这个，难道姐姐识得这枚玉佩？姐姐，地上凉，你先起来坐着我与你说。”姜清漓与段寻真一同坐在了床边。
“妹妹，这枚玉佩，我在王建宁身上见过一模一样的！”段寻真此时也顾不得自己的身体了，急忙说道。
姜清漓听到次有些惊讶，解释道:“姐姐，那日封城，贼人在城中厮杀百姓一事你可听说！”
“就是那日我见到王建宁身上带着那枚玉佩。”
段寻真近日的沉默寡言让王家放松了警惕，渐渐允许她在府内小范围的活动。那日，她听闻城中有贼人，她便想去柴房看看怡儿。就算杀到了王府来，她也要用最后一丝力气护着怡儿。说来奇怪，王家人生性多疑，府中原本有许多暗哨。可那日，段寻真畅通无阻地到了柴房。
突然有几名黑衣男子说着她听不懂的话，她一下子便躲进了柴房旁边的小屋里。她捂着嘴不敢让自己发出声音，她只看到王建宁对黑衣人说着什么，然后黑衣人便离开了。透过门缝，段寻真看到王建宁身上有一枚淡紫色的玉佩。她从未见他佩戴过。
“我与你分开后，我来了青州投靠儿时认识的医师，那日我与他分两路去给前线的王爷报信，他在路上被黑衣人重伤，等我见到他时，他的手里一直攥着这枚玉佩。”姜清漓没想到王建宁竟然与那日的事情有关系。今日她派人去他府中查探，可府中守卫森严，并未查到段怡的下落。她怕段寻真想不开，便连忙回来了。
“那日他一直攥着这枚玉佩，我也曾经怀疑过是否与黑衣人有关，可王爷说抓获的黑衣人身上并无玉佩，我便以为是王医师的重要之物，便拿回来好生放着。没想到今日竟被姐姐发现了其中秘密。”姜清漓觉得事情渐渐变得明朗了起来。
段寻真试图回忆起王建宁此人还有哪些异常，可她接触的时间太短也太少，怎么想，脑子里都是王天德对她施暴的画面。她头疼得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爬，可是她却无力抵抗，她用力地用手敲打自己的脑袋，试图在痛苦的回忆中理出些线索，不停地低呼：“想起来！想起来！”。
姜清漓见状立刻打断她：“姐姐你别急，想不起来就不想了，没关系，慢慢想，你已经提供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了。若是王建宁真的通敌，那他一家都跑不了了！”
本想靠虐待民女这一条败坏王家的名声，让王家自行和离，从而救出寻真姐姐与怡儿妹妹，姜清漓没想到，这个王建宁胆子如此之大！
“怡儿还在王家府中，十三处刀伤！每一处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这群天杀的王八蛋，她才九岁，她今年才九岁而已啊！”段寻真又忍不住哭起来。她句句不提自己的伤，心心念念的，不过是自己九岁的妹妹。她悲观地觉得都是自己没有能力照顾妹妹，才会让年幼的妹妹跟着她一起投靠远亲，是自己识人不清，才让妹妹和自己一起被绑到了王家，也是自己太弱小无力，让妹妹的身上添了一处又一处的刀伤。
那个当时宁可去死，也不愿沦为军中之人玩乐之物的女孩，麻木地忘却了自身的痛苦，却把妹妹所受的罪与痛，全都归结到了自己的身上。如此，她才恨，恨自己，恨王家所有人，恨，让她生不如死，恨，让她拼命求生。
“姐姐，仅仅凭我们两人，斗不过他，若他通敌，我们去找王爷，联手得王家无反手之力，一定能救出怡儿的！”
“王爷会信你我吗？”
“会！”
“我相信两位姑娘今日所说的话，可要坐实他通敌之罪，还需要确切的证据，目前仅仅只靠一枚玉佩，并不能说明什么。”顾靖坐在茶铺中说道。一个时辰前有人来报，关于黑衣人一案有重要线索，请于王氏茶铺相见。一听王氏茶铺，他便猜到了是姜清漓，他便放下手中的军务连忙赶来。
“其实王建宁我也早有怀疑，那日城墙下百姓闹事，只有他，没有出现。后来我派人去查，发现那日他在家中闭门不出，像是要可以掩盖些什么一样。”顾靖继续说道。
“王爷，可是人命关天，证据等得，人命等不得。”姜清漓严肃的说道。
“通敌之罪尚不能落实，别的罪名可是证据确凿！”顾靖看向段寻真。
段寻真也懂顾靖的意思，摇了摇头：“如此打草惊蛇，我怕怡儿等不到我回去救她。不然当日王建宁为何会轻易让我跟漓儿走，他只是单纯的在乎名声吗？不是的，他只是拿准了我不会将事情闹大，若是我这边有任何风吹草动，那怡儿的性命难保，我不能拿怡儿的性命来冒险！”
听完段寻真的话，姜清漓与顾靖都陷入了沉思。
“姐姐......”
段寻真开口打断姜清漓：“漓儿妹妹，我知道你们都有一个办法，只是不好说对吗？那就我来说，让我回去，既可以保证漓儿的安全，又能在王家府内与你们里应外合，寻找王建宁通敌的证据。”
“太危险了，姐姐，一定还会有办法的对吗？”姜清漓不忍说道。
“我的傻妹妹，你当初都已经逃出去了，但还是回去给那名官兵补了刀，我想你是最懂我此刻的心情的，对吗？”段寻真无力的笑了笑。
姜清漓此刻也再说不出劝慰的话。顾靖见状将一名暗哨给了段寻真：“我会在王府周围安排人手，若有危险，立刻吹响它，会有人来救你。”
段寻真接过暗哨道谢：“王天德每日都会去布铺，他有时会带我去，若有消息，布铺见吧。妹妹，别送了。”
姜清漓看着段寻真离开的背影有些心痛。几个月前，段寻真和段怡都是天真的世家小姐，或许还时常在家中与亲人撒娇。几个月后，她们却都成了拼死才能用力活着的人。
“她与你很像。”顾靖也向段寻真离开的方向说道。
“女子于世多有不易，如此这般，不过求生而已。不过求生，便已如此艰难。”所以姜清漓的野心不只钱财，钱财只是她要权势，要地位的方式而已。她不过开了间茶铺，贵族公子，文人雅客，为了风雅一回，品一品“云雾茶”，都会尊称她一声王老板。
也许他们内心也并不是真的尊重她，可这只是刚刚开始。
“几个月前，你一定想不到，她说她要是被羞辱就去死，那时候她的傲气、自尊与贞洁是高于生命的。可是如今，自尊被痛裹挟着，想一次便痛一次，为了活着，是傲气也舍了，是贞洁也没了。”姜清漓继续说道。
“那你呢？”顾靖转头看着姜清漓问道。
“我也许舍弃了许多东西......但或许那本就不重要。”姜清漓低声说道。
“不重要吗？”顾靖反问。
“王爷觉得我舍弃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呢？”姜清漓侧脸问道。
“你舍弃了……”顾靖比姜清漓高出许多，他俯身在姜清漓耳边说道，“男女之情......”
怎么正事说着开始**了呀，服了你们小情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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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第 1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