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濯不懂音乐,不了解什么风格和分类,也听不出个高低上下,只会很主观地把歌曲分为“好听”和“不好听”。
他很少听歌,所以不是很明白,为什么很多人愿意跨越千里去听一次现场,明明都是一样的旋律,在哪听都一样。
但现在他好像懂了,重要的不仅仅是歌,而是旋律带动的氛围,还有聚光灯下闪闪发光的人。
夏子澈他们唱了两首歌,都是轻松明快朝气蓬勃的调子。能看出来这家伙玩疯了,中途还突然离了场,后面几人见主唱突然跑了,并没多大反应,显然早已习以为常。
就这样,在躁动的音乐里,夏子澈跳下台面,闯出聚光灯的范围,跑来陈濯身边,大声问:
“酷不酷!”
“啊?”陈濯没太听清。
“我问!”夏子澈把手拢成喇叭状:
“这歌!酷不酷!”
虽然他这样问了,但他并没有等陈濯的回答,而是冲他笑了一下,后退几步,转身又跑回了舞台上。
伴奏中又有了少年清澈的嗓音,不知道是不是陈濯的错觉,他感觉室内温度好像都因为一曲的热烈升高了些。
“你们平时就在这练歌?”
一首歌结束后,陈濯看着坐回自己身边的夏子澈,问。
“是啊,帅吧?”
夏子澈拿了瓶冰水,拧开喝了一口,边含糊道:
“我们平时就在这练歌,偶尔开个派对团个建也在这,多舒坦。你看这灯光,这设备,这音效,跟专业的比也差不到哪去。啧,不愧是我。”
他自我陶醉一番,顿了顿,又用胳膊肘怼怼陈濯:
“哎,冷静,心动吗?喜欢吗?叫声帅哥,以后我来这儿都叫你。”
陈濯没理他的屁话,只是对他话中某个词表示质疑:
“冷静?”
夏子澈咧起嘴傻笑:
“陈濯,沉着冷静,沉着的陈濯,冷静的陈濯。这名儿多适合你,你不就又冷又静又冷静的?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以后你就叫冷静了。”
“……”
陈濯无语:
“你在这作诗呢?”
他没纠结这个称呼,只另问:
“你们乐队叫什么名字?”
夏子澈:“没名字。”
陈濯:“?”
看见他这反应,夏子澈一副得逞模样:
“哈哈,我们乐队的名字就叫‘没名字’,没反应过来吧!哈哈哈……”
夏子澈好像很满意自己这个笑话,一个人在那笑得停不下来。陈濯听着身边大鹅一样的笑声,默默深吸了一口气。
有幼稚鬼,救命。
陈濯板着脸,和身边狂笑的夏子澈对比明显,他原本想等这家伙笑完再接着聊,但他等了一会儿,旁边人居然完全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陈濯真的无法理解。
这事真的有这么好笑吗??到底有什么好笑的???
他像看怪物一样看了眼夏子澈,可能是他的表情太生动,另一边的薛知源没忍住,憋着笑解释道:
“陈老师,理解一下,他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就在期待有人踩这个点,已经期待很久了,你是第一个。”
“为什么是第一个?”
陈濯有点奇怪:
“没人问过吗?”
“啊……”
提起这个,薛知源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
“也没人能问啊,不瞒你说,我们这小乐队虽然看着有模有样的,但这还是第一次把歌唱给除我们以外的人听。”
“是啊。”
夏子澈终于结束了他的快乐,他拍拍陈濯的肩:
“是不是感觉特不可思议特荣幸?我懂,我都懂,毕竟这么酷的乐队这么酷的歌,多享受一秒都是赚到。”
“……”
陈濯抿抿唇,原本还想问什么,但却被桌上的手机铃声打断了。
电话是苏楠打来的:
“喂?小满,外面雨下得好大,你带没带伞?要不要紧啊?”
陈濯:“没带,但暂时没事。”
苏楠:“哦,那就好,但这雨一直下到晚上呢,你大概几点回来?要不你给个地址,等爸爸下班去接你?”
陈濯想了想,应了声好。
而后,他侧目看看身边的夏子澈,那家伙也不知道是又玩饿了还是怎么着,正认真地在火锅里捞东西吃。
“夏子澈?”
“嗯?”
夏子澈睁着茫然的大眼睛看过来。
“这里地址告诉我一下。”
“地址?”
夏子澈想了想:
“我不知道啊。”
“?”
陈濯有些难懂。
怎么有人连自己秘密基地地址都说不出来?
薛知源在一旁出主意:
“外卖软件收货地址看一下呗。”
这话不知道戳中了夏子澈哪个笑点,他乐道:
“外卖是贝斯手包揽的啊,赛赛看看。”
“……”
赛谣冲他翻了个白眼。
无聊的贝斯笑话。
室内的温度有点热,赛谣摸出手机点开外卖软件,在等应用加载时,她顺便脱了外套:
“川宜区五星南路167号天明仓库……算了,我直接发你吧。”
赛谣在手机屏幕上点了几下:
“发你了。”
但这话说完,对面人迟迟没有应声,赛谣抬眸看了一眼,却见陈濯似乎看着她有些出神。
赛谣皱起眉,低头看了眼自己。
她里面就穿了个宽松的无袖上衣,此时脱了外套,她露出了手臂,也露出了其上纵横的伤疤。
她蜷起手指,再开口时,语气有些重:
“陈濯。”
“嗯?”
“我说,地址发你了。”
“嗯……谢谢。”
陈濯回了神,后知后觉自己的目光实在有些冒犯。
他顿了顿,低声补了一句:
“抱歉。”
旁人只以为他是在为出神而道歉,只有他本人和赛谣知道这句抱歉的含义。
赛谣拧着眉,没理会他,只是默默把手臂放到了桌下。
算他多管闲事也好,如果可以,陈濯真的很想跟赛谣好好聊聊,但显然不是现在。
他把她发来的地址转发给苏楠:
“地址发你微信了。”
苏楠应了一声,又问:
“你跟阿澈在一起吗?”
陈濯:“嗯。”
苏楠:“那正好,你问问他,晚上要不要来咱家一起吃晚餐?你之前老嫌人家幼稚不跟人家玩,阿澈都好久没来咱家了吧?你问问他,晚上想吃什么,我给他做!”
“……”
陈濯抬手碰碰夏子澈肩膀: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我妈问你想吃什么,她给你做。”
听见这话,夏子澈只觉得面前的火锅一瞬间变得索然无味,他眼睛都亮了:
“要要要!咱妈做的饭世界第一香!吃什么都行,但如果可以,您姓夏的亲儿子还是最想吃一顿您的招牌红烧牛肉。”
苏楠听见夏子澈的话,被哄得心花怒放,乐得停不下来,连连答应了亲儿子的小小愿望。
确实如苏楠所说,暴雨会一直下到晚上。
陈道远下班后绕了一大圈跑来接陈濯,还带走了顺路的赛谣,至于其他几位,地铁公交在暴雨里肯定不方便,夏子澈就给他们挨个约了车,一键直达家门口。
夜晚的雨模糊了车窗外各色的灯,湿漉漉的马路映出了城市的倒影,有种清冷孤独的氛围感。
雨滴落在挡风玻璃上,慢慢占满整面窗,又被雨刮器扫得干干净净。
陈道远按照赛谣给的地址,把车停在了路边:
“是这里吗?”
他偏过头看看窗外,只在旁边的店面中间看见一条亮着灯的小巷子:
“离你家还远吗?雨这么大,我送你到家门口吧。”
“不用了。”
赛谣声音有点冷:
“路不好走,到这里就行,谢谢。”
“不客气。”陈道远开了车门锁,见她要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说了句“稍等”,而后伸手从副驾驶的收纳箱里取出一把折叠伞递给她:
“雨大,你拿着吧。”
“……”
赛谣看着那把伞,有些迟疑:
“不用了。”
“女孩子淋雨不好,就算只有一点路也不能将就。拿着吧。”
陈道远语气温柔,赛谣听了他的话,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盯着陈道远手里那把伞,最后还是接了:
“……谢谢。”
女孩拿了伞,下车后撑开雨伞走进了雨幕里,陈濯从后视镜看着她进了那条小巷,又收回视线,有些心不在焉地低头捏着手指。
车外雨声聒噪,陈濯听了一路。到家后,陈道远一个人去车库停车,陈濯和夏子澈提前下来,沿着屋檐往家门口走。
屋檐很窄,只够挡住一个人,陈濯走在夏子澈身后,低头看着脚下砖石的纹路。
他总有些在意赛谣这个小姑娘,包括但不限于她的性子、还有她身上一些伤。
那些伤痕总让陈濯联想到一些不好的可能性,还有……总让他回忆起他曾经遇见的一个人。
因此,即便不合适,陈濯还是很想了解关于她的事。但直接问本人实在唐突,想了想,他还是伸手拍拍夏子澈的肩膀:
“夏子澈?”
“嗯?”
夏子澈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见他好像有事想问,他索性转过身面对他:
“干嘛?”
“没什么,想问你点事。”
陈濯选了个比较随意的切入点:
“你跟赛谣,认识很多年了?”
听见这个问题,不知为何,夏子澈沉默了很久。
他垂在身侧的手捏了捏裤缝,边干笑两声,语气轻松道:
“是啊,初中那会儿认识的吧,怎么了?有什么想打听的?”
“……”
夏子澈倒是坦荡,饭陈濯一时竟不知从何问起。
好像问什么都很怪。
问她身上那些伤哪来的?
问她的家庭情况?
问她有没有遭受过家庭暴力?
还是问她有没有什么心理问题有没有自残倾向?
陈濯努力在找合适的问法,让自己看起来别那么奇怪,但还没等他找见,夏子澈就大力拍了拍他的肩:
“放心,我姐们儿虽然看着冷冷的,但人特别好!她弹贝斯的,作曲一流,那小烟嗓也好听,还喜欢小动物。哦,她单身。喜欢什么类型的还没打听到,我到时候去问问。还有什么问题尽管问,需要助攻,哥们也义不容辞!”
“?”
他巴拉巴拉说一大堆,陈濯没听懂:
“什么?你告诉我这些做什么?”
“嗐,别装了。”
夏子澈收回手背在身后,避开了陈濯的视线,望向了屋檐边连成串掉下来的雨。
不知为何,他语气好像有点不自然:
“我,我早发现了,你一有空就往她那瞅,给她讲题也最认真,我背错单词你骂我,她背错单词你就和颜悦色……”
提起这个,陈濯气不打一处来:
“你还有脸说,听写让你写鹰,你写个big bird,西瓜知道是watermelon,南瓜就变成southmelon,还挺会举一反三,我不骂你骂谁?……你到底想说什么?”
被这么一说,夏子澈更委屈了。
可能是带了点私人情绪,这家伙别别扭扭地开口,结果莫名其妙越说越激动:
“我想说什么你不知道?跟我打听她还能有什么?我跟你讲,你陈濯有什么都藏不过本帅哥的眼睛,你喜欢她,对吧?小小年纪就想着早恋!你糊涂!!可耻!!!”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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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014-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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