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1章 江湖寡妇(1)

第1章-江湖寡妇(1)

雨魒门坐落于一片美丽的山脉之中,山中有无数天然的丹窍、洞壑,被人为穿凿贯通,连绵有十数里,成了江湖侠女们绝佳的藏身之所。

雨魒门的后山景致秀美,露红烟紫,翕赩染眸;茂林深篁,清樾轻嵐,如在秋水。

大山之中遍布着两种霜筠,一种青筠,一种湘妃竹;

日间逢阳光照射角度不同,青金两色辉映,鳞次斑驳,竹影重重,正是那‘竹影横斜水清浅’的湖光山色。

每逢阴雨霡霂,此处又成了多情善感之地。

‘斑竹一枝千滴泪,红霞万朵百重衣。’(毛子任《七律》)

引得无数江湖女子触景伤心,有女怀春,自作多情。

今日这后山之下,便有三位仙姝穿着烟蓑雨笠,顶着漫天澍霖,伫立在一座青石新坟前面黯然神伤。

只见其中一仙姝,径自越过玉石阑干,带着几多的不舍,轻抚墓碑,咬音咂字地读出正面碑文:

“先夫...‘花在云’之墓…..。”

她面上有白纱遮翳,只露出雾蒙蒙的一双生春缬眼,含花黛眉。吁叹之中颇为怅然:

“哎,本以为你能鹰击长空,大展宏图....;敢则是....:‘出师未捷身先丧,可惜将军马不良’…..。”

说完,便似那意犹未尽一般,把栏杆拍遍。

潇潇雨中,她忽然怒目横眉,詈骂道:

“花在云,你真TMD是个人才!本尊尚未施衿结缡,便先死了丈夫,…..可真有你的!哼,还花在云端呢?你还真是人如其名,就是那仙界里的一朵奇葩!…..吾还没嫁给你呢,就先让我做了一回寡妇!?你可真行!….。”

她身后一仙姝:齿如齐贝,双目火瞳,艳如桃李,冷如霜雪。

像是那睹景伤情一般,倒背双手,适时的吟哦一段: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

“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宋,苏轼)

吟罢,嗟叹道:“老身与小徒儿生前也算是日亲日近,知道你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虽不是那京兆画眉,却也是故剑情深。”

“然,此身奇已死,木已成舟,难收覆水。还请花‘掌盘’节哀顺变,从善如流。”

花掌盘噙着泪,立于墓碑前方没有言语。

是那‘泪痕在竹,愁绪縈丝。’

她玉指摩弄着碑上字迹的刻痕,像是要重新感受一下那几个字的意义。

这可是宣布她成为寡妇的东西,每一字都像是刿心鉥目,饮血崩心!

再想起两人曾经的花晨月夕,耳鬓厮磨——

‘莫思身外,且逗尊前,愿花长好,人长健,月常圆。’(宋?晁端礼《行香子》)

和那些你侬我侬,捉对厮耨;

而今,却是流水落花,风流雨散,月儿再无那般圆!

似那杜鹃啼血,便把弥蒙的嫮目红了,泪雨泫然。

第三名仙姝见其萧瑟雨中,嘘唏颤抖,料着不好,急忙凑到近前试着相劝:

“不甜姐姐,郎君虽然断送了身奇,但真元保存完好。”

“为今之计,姐姐当与妾身同忾,找出那背后元凶,为夫报仇!你我戮力同心,再造真身,好让夫君早日归来!”

这仙姝劝人确实有一套!

她的只言片语,瞬间点燃了花不甜心中复仇的火焰,怒发冲冠。

登时凝聚力量,止住了颤抖与悲伤。

花不甜回盻身后这位小美女:一脸的稚朱颜只,远山眉黛又细又长,遥尽于太阳之中,樱花色的小薄唇,像是一口一个芬芳。

“出落风神年尚小,一团都是俏。”(明,梁辰鱼)

她雨湿铅华,满面的伤心悲秋;仙姿柔桡,尽管蓑衣下面是一身葛巾布袍,却是那‘遮不住的青山隐隐’,仍有风流若隐若现。

花不甜刚刚燃起的怒火,面对这小仙女时,又倏然熄灭了。

同美相妒,尤其这是花在云的另一个女人,是他的小师姐,是那‘近水楼台第一人’;

这几年里,他两个放浪江湖,形影相随,日久生情。

甚至比花不甜抢先一步,与花在云倒凤颠鸾,生米做熟饭;

反观自己,只有鸿稀鳞绝的几封锦字回文…。硬要说是那纸短情长,都显得干巴巴的可怜,徒有虚名一般。

纵使她与花在云同出于花家堡,却是那‘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的两小无猜。

成年以后,自己不过与夫君卿卿我我几次,又分别数年不见面,音容笑貌都难以追记;

人家却是耦居无猜,日日云情雨意,床第缠绵….。

真是那‘人比人,气死人’!

自己身为花家堡七小姐,雨魒门总舵主,居然不如一个小妾!?

这让她情何以堪?

然而,事有轻重缓急,且女人都是“愿言思伯,甘心首疾。”

是那种“痛并快乐着”的心甘情愿,愿打愿挨,谁让她们都深爱着自己的男人呢?

花不甜心中把花在云又痛骂了一番,便强打精神重回矜持,敛容道:

“叶妹妹,夫君的元神,现在何处?”

叶仙姝被她问得一怔,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反问回来:

“小七姑...称呼我为…妹妹,可是认了我嘛?”

花不甜登时苦笑起来,拍着石栏杆,慨然道:

“你连这个都知道了,还有什么认或不认的呢?花家堡上下,也只有三人知道而已!夫君和我,再有我大哥花不老,就连我要嫁的六哥哥花不同,他都不知道呢….。”

叶仙姝会心的拈花一笑,略感欣慰。

比起之前她对花不甜的诸多猜测来,这个结果比她想的要顺利许多。

她与花在云虽是私谐欢好,却也情深似海,甘愿为他持柏舟之节。

奈何她与花不甜都未过门,只她一人有楚天**之实,却不敢与花不甜争辉。

只因花在云和花不甜同出花家堡,两人名义上是姑侄辈分。实则花不甜不姓花,并非那上烝下报的情节。

花不甜本姓仇,仇家亦是此界大户,是花家堡上几代的世交。

因惹来一段江湖恩怨,惨被灭门,只留下花不甜一女存活,便被花家祖辈带回收养。

名义上说是花家流落在外的‘七小姐’,实则成了花家的童养媳。

她比花在云大三岁,自小一同长大,竹马青梅,早生情愫,私定终身。

到了花不甜字人的年纪,却要嫁给花在云的小六叔——花不同。

两人无法长相厮守,花不甜也不想嫁给这位六哥哥。

一气之下,便逃出花家堡,独闯江湖,自立门户。

经过几年的南征北战,东荡西杀,没有借得花家堡半分助力,硬是靠着自己的万夫莫敌打出一片天地,成为鬼宗旗下雨魒门的总舵主。

单是这番热血经历,都让叶仙姝竦敬油然,钦佩莫名。

加上她与花在云早有私相授受,私定终身,叶仙姝便甘愿侍执巾栉,伏低做小。

只是来时担心花不甜不认可,心头似那十五个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此时,见其爽豁飒俐,没有为难于她,便欣然取出一块三角形的碧色玉石,递给花不甜道:

“不甜姐姐,这是承载着夫君丹元的‘返魂木’,这便交于姐姐保管。日后我们再造真身,可令夫君重回世间。”

花不甜惊讶的接过那‘碧玉’,入手果然很轻,也有木头的手感。不禁惊讶道:

“返魂木?”

叶仙姝莞尔一笑,给她解释道:

“此木是南风师父从仙界带来的,生长于‘聚窟洲中,申未地上’,名为‘返魂树’。有保存真元不昧的奇效!”(汉,东方朔《海内十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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