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股

明夷叫他坐直之后,又嘲讽了几句,便在亭子里先教他灵心诀,再教他登云步。

江小舟静下心听。

忽然,远处出现了江长阁的身影,他脚步三踏,身随影动,周身气韵丰厚,脚下流光溢彩,眨眼间便来到江小舟身边。

他所用的身法霸道猛烈,如劈山斩岳,气势骇人,与他略有些文雅的外貌并不相符。江长阁身为两仪剑宗的宗主,已经到了元婴后期的境界,被其他修士称为大能,在江小舟看来非常厉害了,明夷却说他只不过刚踏入修真界的殿堂而已。

如果我爹只是刚刚接触修真界的殿堂,那我算是在地上爬吧。

江小舟见他爹来了,便知道自己可以休息一会了。他正想往江长阁怀里扑,便见他手里还牵着一个小孩。

那小孩看着和他差不多年龄,头发如杂草一般披在头上,干枯的四肢从破旧的衣服里露出来,身上还散发着一股奇异的味道。

“爹……”江小舟慢慢走过去,靠在江长阁怀里:“他是谁啊?”

江长阁揽住他,温声说:“他姓周,叫周岐,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师弟了,以后你们一起修炼,好不好?”

江小舟站直了身体,心里一颤。

“好。”他转了转眼睛,问:“爹,他从哪里来的呀?”

江长阁对自己儿子向来是知无不言,有求必应,从在陡峭的论剑台上修望月亭就可以看出来。每天早上,在江小舟还没有起床的时候,就有人在望月亭为他准备上好的瓜果点心和茶水。

“我前段时间去了趟旁边的日月国,偶然遇到了他。这孩子天生剑骨,神韵天成,性格坚毅,是练剑法的好苗子!”江长阁笑着说:“天生剑骨,难得啊!”

身为两仪剑宗的宗主,自创灵心剑法的天才修士,他喜欢剑,也喜欢有天赋的少年人。

如果不是灵心剑法必须传给江小舟,他一定将自己毕生所学都教与这个少年。

江小舟想的却是,姓周,日月国,看来这位就是主角了。

按时间来算的话,其实距离他看那本小说已经过去五年了,为了能多活几年,他也努力回忆了一下原著剧情,可是后来发现有些事和原著完全不同。例如关于两仪剑宗,对原著来说只有十万字的内容,对他来说却是生活了五年的地方……各种真实的生活细节,例如江长阁的儿子需要每天早上三点起床爬山——是书里没有的。

江长阁在书里只是一个模糊的符号,在这里却是他真正的家人。

而陪伴他教导他的明夷长老,书里连名字都没有。

现在,主角站在他面前了,是故事要开始了吗?

江小舟盯着男孩看得有点久,让男孩有些羞愧地后退了一步。

他从没见过这么好看的人,让他想到了天上的月亮——那皎洁的遥远的,散发着冷光的玉盘。

江长阁大声笑道:“哈哈哈,小舟你把他吓到了,从今天起,他就是你的师弟了,你要好好照顾他啊!”

“那我带他去住的地方!今天不修炼了好不好?”江小舟想不管怎么样,能懒一天是一天。

江长阁:”我上来的时候,正听明夷长老要教你灵心诀,你如何修炼,听明夷长老的就是。“

听明夷的我就累死了。

江小舟眼里冒出两点泪花:“可是我最近一直都很努力修炼了,今天只想带着师弟熟悉一下咱家……”

宗主大人瞬间就心软了,哎呀了一声,犹豫的视线看向青衣长老。

明夷扯了一个充满嘲讽的笑容:“可以啊。”

江小舟欢呼一声,心里对让能他休息一天的周岐拉满了好感度。

明夷又慢条斯理地说:“如今修真界群雄并起,逐鹿乾元,不论是散修还是家族大宗,都拼了命地争夺资源,提升自己。而有些人白白占有让人艳羡的资源,却从不勤勉要求自己,五岁还没有筑基。这要是我,就自己跳下论剑台,不敢再丢人现眼了……去玩吧,玩得开心点。”

江小舟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僵在他爹怀里。

江长阁眉头皱起来,不赞同地看向明夷:“别这样说……他还小,这个年龄本来就喜欢玩。”

明夷但笑不语。

这时候,居然是周岐站出来,他拉住江小舟的衣角,轻声叫了声:“师兄……”

望着周岐羞涩中带着讨好的笑容,江小舟终于回忆起了《剑神》原文里男主的设定:外热内冷的白切黑。

他对所有人都很友好,然而并没有真正交心的朋友。

他后来有了很多忠诚的手下和为他倾心的美人,也有势均力敌的敌人和亦敌亦友的知己。

但他从来没有真正信任过别人。

当初他就是因为喜欢男主这样的性格才追下去的,然而当周岐真的在他身边,对他露出笑容的时候,江小舟脑海中闪过无数被男主陷害的炮灰,然后打了个冷颤。

“那还是爹你带他去熟悉吧,我……”江小舟瞥向青衣长老:“我去修炼了。“

宗主大人摸了摸他的头,温声说:“去吧,想要什么就和爹说。”

他拉着周岐离开,周岐念念不舍地看着江小舟,似乎很喜欢他的样子。

然而他心里在想什么,就没人知道了。

周岐他们离开之后,明夷长老便给江小舟丢了块玉简,说:“这里的便是灵心诀,要学灵心剑法和登云步,必须先学会灵心诀,没有发诀做支撑的剑法不过是徒有其表的花架子。”

江小舟纳闷地接过玉简,将神识探入其中。

“莲台有三元,皆可了命。三元者,天元、地元、人元之谓也。其上乘者须甚深定力,乃火里栽莲,转毒成智,针尖上翻跟头,如蛇入竹,不出即伏……”

江小舟抬起头,非常郁闷:“我看不懂。”

“哪个字不认识?”

“每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就看不懂。”他觉得明夷高估了一个五岁孩子的悟性。

明夷手中幻化出一条鞭子,啪的一声敲在江小舟肩上:“静心再看。”

这条鞭子叫十杀鞭,是明夷的法宝之一,似乎是因为这条鞭子杀过十个人所以才叫这个名字。身为上品法器,现在被当成教鞭指导一个小孩修炼,实在有些小材大用。

江小舟倒吸了口气,不敢再说什么,运起静心诀,等他灵台清明,静下心来,再看《灵心诀》,终于模模糊糊摸清了一点明路。

世间众生万物,都有其规则……而水火不容,相互消减……

他的丹田之处隐隐发热,莲台之处,一枚发光的莲子从中冒头。此时天边乍白,论剑台还蒙在一层若有若无的雾气之中,山下漆黑一片,江小舟的额头也慢慢冒出汗水。

明夷轻声念道:“一阴一阳,道之体也。二弦之气,道之用也。二家之炁,交感于神室之中……”

他的话语传入耳中,让挣扎中的江小舟忽然生出无穷的力量,丹田处的莲子越发灼热,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周围的声音都被他屏蔽五感之外,全身心感受莲子的诞生。《灵心诀》的内容如一股清流涌入他的识海之中,识海中泛起汹涌的波涛,与莲子遥遥对应。

与此同时,日光完全跳出了山,万丈霞光铺满山林,四周灵气如潮水般向少年人涌来,江小舟眼观鼻,鼻观口,口关心,神识一体,倾耳侧目。

良久后,他从入定中醒来,欣喜地说:“明夷长老,我筑基了!”

明夷反应冷淡:“哦。”

江小舟再没见识,也是听同门的其他师兄弟说过的,一般人筑基需要花上十年时间左右,而凡人之中,能筑基成功的不过万分之一,只有筑基成功的人,才有资格踏上修真之路。

我这也算是万分之一了,江小舟想。

明夷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冷酷无情地揭穿真相:“你爹每天把筑基丹当糖丸一样喂给你吃,你要是这还不能筑基,不如就跳下论剑台,了此残生吧。”

“这样吗……”江小舟的眉毛耷拉下来,我果然还是条咸鱼。

如果不是宗主的儿子,也许我会过得更轻松呢。而且再怎么说,我也是没有剑骨没有金系变异灵根的普通人而已,哪怕再努力,也达不到爹和明夷的要求吧。

他想着想着便有点委屈,又觉得自己两辈子加起来二十多岁了,也不好意思流露出来,便仰躺在地上,看着天空。

天上有白云飘荡,飞鸟轻掠。

传言在那东方旧州有白玉十二城,建成三万年,养育无数英才;北方新州有五行七星楼,养育灵草灵兽,以丹符阵兽扬名四海;南方九水州有四方飞羽院,神秘莫测,门下弟子以千万计。而乾元大陆之外,还有魔界和其他大陆,世界浩荡,他在其中,如蜉蝣之于大海,不值一提。

明夷的脸出现在他头顶,问:“想什么呢?”

“我在想,天地广阔,还是我家床上最舒服。”

明夷微微一笑,青丝青衣随风飘荡,漂亮地不像话。

“真正舒服的事,以后你会明白的,如果那时候我还是在两仪剑宗的话,我会教你的。”

明夷:真正舒服的事——

明夷:你们在想什么?我是说站在修真界顶端,俯视众生,天下第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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