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红色的血迹在洁白的地上格外显眼，李苒努力将自己的视线移开，屏住呼吸，洗脑自己——

没看到、没看到，一切都很正常。

小美帮她推开门，领她向前。

李苒问到：“你们一般员工餐都吃些什么？”

她突然想到昨天晚上的假人小李说过，人类就是麻烦，如果小李和小美是同一物种的话，应该也不需要进食才对啊，那为什么还会有餐厅？

门打开了，温暖的灯光从室内照耀到她们的肩膀上，香气扑鼻而来。

小美背着光扯着嘴角，李苒只能看到她耳朵的缝合线，听到她轻快地笑着：“我们不吃饭哦，这里是领取‘福利’的地方。”

“福利”到底是什么？

明明听上去是个好东西，但她总有种不详的预感。

她跟着小美往前走，员工餐厅不大，里面只有几十个员工，每个员工都在窗口前有序地排着队。

一共有四个窗口，分别写着：【60】、【50】、【40】还有【医生专用】。

这是什么意思，标的数字代表的是价格吗？李苒有些疑惑。

每个排队的人脸上都难掩幸福的表情，喜上眉梢，兴致勃勃。如果忽视这些人身上跟小美一样器官组装的痕迹，跟正常人排队领糖吃没有任何区别。

大部分人都是在【60】【50】的窗口排队等待，【40】的窗口和【医生专用】排队的人少之又少。

李苒随便一瞄，就看见了一个寸草不生的脑袋。

真是好巧啊，冤家路窄，怎么到哪里都能碰到他？

现在气球瘪下去又变成个人模样了，李苒怀疑要是按照王为民这个生气法，说不定哪一天就把自己气爆了，真是尖酸刻薄又小肚鸡肠的恶心东西。

她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往小美的身后藏了藏，想要避开跟王为民发生冲突。谁知刚一动，秃头的后脑勺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王为民突然往后一瞥，恶狠狠地盯着她，咬牙切齿。

李苒刚准备躲，但没想到王为民竟然只是瞪了一会，又把头扭过去，继续专心排队了。

这个“福利”有那么重要？还能让王为民不对她继续发疯？或者难道是因为休息时间对剧场角色有限制？

排队领到了“福利”的人形色不一，有的手里提溜着个黑色的小布袋，满脸窃喜，欢欣雀跃地往出走了。但也有人表情无奈，有些懊恼自己的手气，疯狂砸着自己脑袋，李苒丝毫不怀疑他再砸砸能把脑浆倒出来。

袋子里还散发着香味，里面到底装着的是什么呢，李苒愈发好奇，她看向旁边的小美：“我能排队看看吗？”

“您如果好奇，可以直接到【60】窗口前观看，不用排队。”

说完，她又摆了个遗憾的表情，“可惜了，公司规定，只有正式员工才能被发放‘福利’，很遗憾您不能领取。”

“没关系，我光参观一下就行。”李苒摆摆手，丝毫不在意。

“好的，那我就先去领取我的‘福利’了。”说完，小美就向着【40】号窗口走去。

这个窗口看起来还分等级，只有等级高的员工才能到有些窗口领取“福利”。

李苒向着【60】号窗口走去，顺着长队一直向前走，香味越来越浓厚，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种想要呕吐的冲动，好像这份香气是为了掩盖什么。

【60】号窗口跟寻常打菜的食堂没有任何区别，有个人站在那里，摆弄着要给员工发放的“福利”，就像是打饭的厨师。

棕褐色的利落短发，面色惨白，口罩下看不清表情，他机械地将一个又一个的肉色的东西塞进黑色布袋。

突然，他在窗口外看到了熟悉的紫色眼睛，是——

李苒！

方楚阳！？

李苒的视线与他对视，同时震惊，方楚阳怎么会在这里发放福利？

她顺着玻璃窗口往里张望，里面还有很多没有被打包好的“福利”——

耳朵、鼻子、眼睛、嘴！——

人体器官？！

人体器官就是被发放的“福利”！

李苒的呼吸声都带了些颤抖，一时间脑袋像被雾笼罩了一般，灰蒙蒙一片，呆愣在了原地。过往学习的一切道德规范仿佛都是虚假，怎么会有这种地方？联邦不是说要为一切公民服务吗？！

人体器官怎么可以出现在市面上？！

而且这么多的人体器官是哪里来的？！！

污染剧场真的能跟现实世界区分开吗？

虽然她知道这里是污染剧场，并不是真实空间，但她更知道没有凭空出现的幻想，离谱的东西存在只是因为有迹可循。

直到几秒钟后，背后有人不耐烦的声音传来：“喂，你领不领啊？不领就闪开，别在这里挡路！”

这时她才回过神，对上方楚阳金色的眼睛，戴着口罩的方楚阳微微晃动了下头部，案板上的食指悄悄伸出，指向门口，示意她离开这里。

没错，现在还不是两人讨论这些的时机，得等到晚上了。

李苒的心脏疯狂地跳动着，面色青白，声音僵硬地吞吐着文字：“抱歉，我、这就、让开。”

事情回到3小时以前——

与李苒闯入夹层手术室同步的是，方楚阳也在小李提供的卧室里度过了一晚上，直到第二天上班的时候，小李的声音又再次传来。

“方阳，昨天的任务、做、完、了、吗？”

沙哑的声音带着几丝恐吓，但幸好在李苒的帮助下，方楚阳已经完成了所有的任务。

小李诡异的双手打开了反锁的门，他看着空无一物打扫干净的房间，又检查了下处理管道，卡顿着点了点头，似乎对结果还算满意。

他咧着的嘴今天不再吐出棉花，而是换上了副带血的牙：“你比前几个要聪明点。跟我来，我领你去做今天的任务。”

方楚阳松了口气，跟在他的身后。是他的错觉吗，今天小李不止换上了牙，好像腿走路也不颠簸了，看起来更像个正常的“人”。

两人来到电梯口，小李的手指按到负6层。

只听见“嘎嘣”一声——

电梯负6层的按钮突然张开了血淋淋的大嘴，漏出尖锐的獠牙，将小李的手指咬掉一节，瞬间骨头漏出，血肉模糊。

紧接着电梯嘀了一声，开始运行。

方楚阳在小李身后偷偷看着他那截冒着鲜血的手指，头皮又开始发麻了，反而小李没有任何表情，毕竟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有痛觉的“人”，这一切仿佛只是缴纳通行证的正常环节。

嘀，负3层——

好臭、好香，两种毫不相干的气味混杂在一起，直冲方楚阳的鼻腔。

这一层到底有什么东西？李苒昨晚好像说这里是材料区？

他改变了自己鼻腔的部分结构，暂时屏蔽了嗅觉，问前面的小李：“我今天的任务是什么？”

小李继续往前走着，负6层比负3层光线更加微弱，道路也更加狭窄崎岖，他没有回答方楚阳的话。

二十分钟后，他脚步一停，打开了一扇黑黢黢的铁门：“就是这里了，今天早上必须把这间房子里的‘福利’刷干净，中午你还要去员工餐厅发放。”

方楚阳站在门前：“这里面就是‘福利’...吗？”

门里的景象让他倒吸几口凉气，脸色霎时惨白如霜——

昏暗的空间内，四面墙上挂着一排排大小、形状各不同的人体器官，耳朵、眼睛、鼻子、嘴......

有的上面还带着未干涸的血迹，像是刚采下来的新鲜蔬菜一样，还沾着水珠。

“哦，你可不要偷吃哦，偷吃‘福利’可是会被惩罚的。”

小李临走之前，还恶狠狠地嘱咐了一句。

他没有从正面看到方楚阳的神情，那可不是欣喜，而是无限的震惊与恶心。

方楚阳有些反胃，果然1级恐怖剧场就没有简单的，明明什么东西都没有吃，但下一秒就感觉要吐出来了。

这些人体器官就是他们公司的整形材料来源？！

——

1：00了，李苒看了眼光脑。

参观完员工餐厅后，她去了趟卫生间，用凉水快速冲了把脸，冰冷的水滴刺激着她的神经。

清醒点，别怕，不要忘了你最终的目的，这才刚开始，你没有后退的余地，现在该去研讨会了。

她调整好自己，从楼梯间往下走，来到了一层，转悠了一圈，没有任何标着研讨会的房间。

不是吧，又来？

不会又是跟那个手术室一样在楼梯间的夹层中吧。

李苒在楼梯间内仔细观察着墙壁，果然不出所料——

有堵墙影子的折射角度有问题，又是一道暗门，她推开门后再往前走几步，就看到了研讨会的标志。

华丽的灯光璀璨夺目，暗红色的丝绸铺满了大厅，所有的座椅都用着最绵软的布料，后背也雕刻着花纹。每位嘉宾的坐席上都放着一束新鲜的花朵，来参加研讨会的人都身着华服、盛装出席，脸上也看不到任何跟小美一样的诡异痕迹。

李苒甚至以为她来到了某个舞会，而不是什么美学评审团的研讨会。

“木子女士，请这边就座。”

一个带着金丝眼镜，西装革履的侍者为她指路，“我还以为您会迷路，无法准时到达呢。”

1：23，距离开始还有7分钟。

不过，他为什么会预测我无法准时参加？难道说他知到这个地方有我可能会找不到？不按时到达会怎么样？

侍者明明挂着亲切的笑容，但语句中蕴含的恶意却让人不寒而栗。

会议中央放了两把椅子，应该是今天的主要嘉宾，看来是话语权比较高的人，其他十多个人的坐席成半包围的形式，围绕在那两把椅子周围。

1：45了，怎么台上还没有人，会议还未开始。

李苒望向门口，有个人面色惊慌，正在与侍者交谈，语气充满乞求：“请您让我进去吧，会议不是还没有正式开始吗，台上还没有人讲话呢。”

“王女士，您这样可不行的哦，就算是评审团成员，迟到后也无法入场，这是规定。”

“求求了，让我进去吧，真的没有时间了……”

她的语气中还带了些哭腔。

侍者无事她的请求，打了个响指，门突然变成了个黑洞，黑洞上还有着尖利的牙齿，一口吞下正在求情的女人。

汗珠从李苒额头上冒出，原来这就是迟到的下场，不过刚才那人跟她一样衣着朴素，没有身着华服，不会也是进入剧本的人类吧？！

同一个污染剧场内，会有别的人类进来吗？

细思极恐，又过了十五分钟后，两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姗姗来迟，不急不慢地走向了台前的座位。他们双腿叉开，瘫在了座椅上，对于迟到半小时丝毫不在意，甚至优雅地品了口桌上的茶叶。

一位又高又瘦，西服上添加了各种奇形怪状、五颜六色的补丁，恨不得把所有颜色都穿在身上。

一位又矮又胖，烫的卷发也掩盖不住臃肿的脸颊，又戴了顶灰色的帽子，拄了根拐棍，仿佛要复兴旧时代的文艺青年潮流，只可惜看起来年龄已经不小了，青年是没有他的份了。

侍者躬身上前，脸颊堆满殷勤的笑容：

“接下来就请我们隆重地欢迎【美学专家】——邓大师和宋大师的到来！”

“啪啪啪，啪啪啪”

台下一片热烈的掌声，雷鸣般地响彻整个会场。

二人微笑点头，仿佛是参加某种签售会见面礼一般，高高在上地扬起下颌，向台下挥手示意。

“请问二位大师对于未来的美学形势如何看待呢？我们美美公司，如何才能继续跟上时代潮流？”

矮胖的文艺中年抢先说话了：

“关于这个问题嘛，很简单——

我还是提倡自然美、丰腴美，女性也不能太瘦了，太瘦就缺少了几分味道！”

老登登场

写微恐的，自己起鸡皮疙瘩了，自己吓～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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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美美公司（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