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流水，不管每一天过得怎么样，第二天的太阳仍然会照常升起。这个显而易见的道理在我得知自己不会获得永眠后更加的显而易见了。

我的头疼得非常厉害，造成我这个伤情的罪魁祸首正在我旁边和另一个帮凶聊我的治疗情况。

“这个手术的风险实在是太大了，医生说如果要强行取出子弹的话，他可能下不了手术台。”福葛忧心忡忡，“子弹贴着他的头骨打进去了。”

布加拉提叹了口气：“出院吧，继续在医院呆下去也不能解决问题。”

福葛的眼睛瞪大了：“难道就这么放弃阿古斯丁了吗！”

最终我们回到了家，钢链手指拉开我的头骨从脑子里取出了子弹。不过这些东西我已经不知道了，因为我不出意外的话已经死了一次。

替身使者不擅长用枪……这一点我一直知道，布加拉提算上这一次任务，一共也没摸过几次枪。最终，子弹确实是解决了和我缠斗的敌人，狭窄巷子里的跳弹也同样击中了我。除此以外，瞄准时手滑的子弹同样也打进了我的头。

“阿古斯丁，想想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见我醒了，布加拉提伸手将我从地板上拉了起来，并把一杯水放进了我手里。

我的头已经不怎么疼了，于是我喝完了那杯水后开始回忆，布加拉提在我的记忆里面第一次出现……啊，是他的生日。我「记忆中」第一次有布加拉提的身影，是在他过十五岁生日的时候。

“你忘了的比我想象中少。”布加拉提把杯子倒满，“我以为你会忘记到我们出来单干的时候。”

“你不会是真的挖了我的脑子吧？”我捂着额头，“上一次虽然很快速的就结束了，但那也是颅脑损伤啊。对了，福葛呢？”

正在拖地的布加拉提沉默了一下，道：“他吓着了。”

“……也对。”虽说已经是黑手党了，但福葛说到底还是个小孩子，比在黑手党内过生日的布加拉提还要再年轻些。不管那颗子弹最终是怎么离开我的脑子的，在福葛看来怕不是布加拉提亲手杀了我，杀人还不处理尸体，硬要把我放在家里的地板上。

那场面多少有点太变态了。

“福葛没去报警吧？”我突然问。

“当然没有！”布加拉提的卧室门被一把推开，“为什么我干了这行还会去报警——不对，你怎么还活着啊！”

我思考了一下，然后放弃了思考：“哦先不提这个，我们的小草莓是不是被吓到了？快让哥哥抱抱安慰你一下——”

“滚啊！”

福葛的确是被吓着了，但这一点我很能理解。正常人谁看了谁不吓一跳呢？最终我和布加拉提向他解释了我的替身能力——暂且这么称呼这个不死的能力吧，毕竟目前我也不知道还有没有别的东西会导致这种非自然情况。

“你的记忆会因为死掉而丢失？”福葛抓乱了自己的头发，“那如果你死了很多次，岂不是就和认识的一切都失去联系了吗。”

我摸了摸下巴，缓慢的思考着：“……但正常来讲，人死了的话都会和一切失去联系吧。”

“……啊，对。”

总之，人总得向前看，不管日子过得如何，第二天一睁眼就会有新的忙碌让自己没空心情低落。

某日我工作结束，正捶着腰往回走时，看到了一个蜷在角落里的干瘦的小孩。那孩子一头黑发，脏兮兮的，看起来像只被遗弃的猫。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走上前去，但既然看到了，我总觉得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在这种地方蜷缩着。

“嘿，这是怎么了？你父母呢？”我蹲下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这小孩瘦的都硌手。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一只紫色的瞳孔让我想起了阿帕基，只是比起充满朝气的年轻警察，这孩子的眼睛雾蒙蒙的，看起来比老人都死气沉沉。小孩动了动嘴唇没说话，我顺手撩起了挡着他另一只眼睛的碎发，青紫的眼睛暴露在我的视线里，小孩也立刻尖叫一声，抬手捂住了眼睛就想要跑。

“等一下！”我下意识按住了他的肩膀，“你的眼睛怎么了？让我看看。”

我的替身并不一定非要从脊骨出来，否则我得一年四季都露着肚子，迟早窜稀。自指尖伸出的细小藤蔓扎进了小孩的皮肤，疼痛立刻被消解，他的表情也从恐惧变成了惊讶。

“好点了没？”我的手没有离开，缓声问着面前的孩子，“告诉我你的名字，小朋友。”

“纳兰迦……我叫纳兰迦。”小孩，不，纳兰迦的眼睛亮了起来，“先生，我的眼睛一点都不疼了。”

这是当然的了，只是细菌感染而已，我的替身连濒死的人都能完全无痛。有这个本事，我就该去考个护士证，去临终关怀医院当护士，专门伺候重病没救浑身难受只求死得安详的有钱人……好了好了思维快回来。

鬼使神差的，我带着纳兰迦回了集合的餐厅请他吃了顿饭，又在布加拉提的允许下带纳兰迦回到住所洗了个澡——这小子搁街头流浪得脏的啊！

“你为什么要帮我这样的人？”纳兰迦穿着我的衬衫坐在沙发上，一边接过我递过去的水杯，一边问我。

我挠了挠头：“我哪儿知道就那么巧碰到你了呢？那种情况下，就算是只小动物，看到它受着伤趴在角落里，我也得捡回来喂一喂。行了，你先坐一会儿，我找找有没有合适的衣服，过会儿带你去看医生。”

唉，我真是个好人，当然布加拉提也是好人。要是没他愿意让我和他一起住，我还攒不下来这老些私房钱能带流浪小动物，不是，流浪小孩看医生呢。

……嗯，虽然布加拉提已经买房了，但我还在蹭他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