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李袨扭着腰,从书房里走出来。
书房的卧榻太硬,她一夜辗转反侧,也没睡个好觉。
书房前的庭院中,却站着三四个穿着艳丽的男子,李袨认出来,他们是清倌堂的几个较为出名的小倌。
看见李袨,这几人便都涌上前去。
“你们怎么在这?”李袨诧异地问道。心想,这是什么情况?
“端王昨夜走的时候,说要我们几人今日来王府陪您的啊。”其中一个故作娇羞地回答道,还伸手去拉扯着她的衣袖。
李袨听着他那故意捏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只觉得浑身难受,甩开他的手,问道:“我有吗?”
李袨心想,我没喝醉啊!
“当然有,要不然,我们几人怎么会过来。”另一个不屑地瞥了一眼她,控诉着她赖账。
“端王是知道我们的身价的,我们也不是谁都能请得起的。”又一个傲娇地说道。
“那,你们要多少钱?”李袨无奈地问道。
“我们反正也不缺钱,素问端王骑马箭射十分了得,便想见识、见识。”
“要是我不愿意呢。”李袨摆出自己端王的架子,强撑着气势说道。
“那端王就是不讲信用,失了风度。”
“我就不讲信用,就没有风度,你们能奈我何?”李袨也就真耍起无赖了,反正大家都说她喜怒无常,她也不在乎多一条恶名。
“素问端王最是无赖,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就是、就是,我看啊,以后,应该把端王列入,不许进清倌堂的名单中。”
“唉……既然端王耍无赖,我们这几个一介草民,又能怎么样呢,回去吧!回去吧!”
李袨听着这几个人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的坏话,觉得以他们的八卦程度,说不定明日就把自己耍无赖的恶名传扬全京城了。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要点脸面的,不然还怎么在圈内混啊……
不就是骑马射箭吗,反正是她最拿手的,就给他们看看,说不定崇拜她、崇拜的五体投地,自己在京城岂不是也可以更加威风威风?
李袨大声喝了一句:“谁无赖了?去骊山!”
骊山是城郊的野山林,也是一个小型的皇家狩猎场,与上林苑不同的是,上林苑的开放权在皇帝手中,而骊山则可供亲王们使用。
一天下来,李袨累的不轻,这几个小倌,简直是故意来折磨她的,提各种要求,要不然就讽刺自己,说自己妄有虚名,还说要让自己恶名昭著。
李袨现在甚是怀疑,那些愿意为这几人一掷千金的人,莫不是个傻子!如不然,也是色迷心窍。
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几个……
李袨一脚踹开清倌堂中,崔清凌的包间房门。
崔清凌的怀中正拥着两个美男。
崔清凌轻轻地拍着自己的胸口,道:“你干嘛?吓我一跳。”
“我有话要问你。”李袨大咧咧地走过去坐下。
崔清凌遣散了身边的美人,房中就剩下她和李袨二人。
李袨向她讲述了今日的经过,引得崔清凌哈哈大笑。
“你可是端王,当今圣上唯一的亲妹妹,你怕他们几个干什么?”
“我是怕,他们真的在外面到处宣扬我的坏话,我在京城还怎么立足。”
“你不是不怕别人怎么说你吗?”崔清凌笑着说道。
“我也是要一点面子的好吧?”李袨傲娇地说道。
“面子害死人啊!”崔清凌摇摇头,笑着说道:“没想到,我们向来大无畏的端王,也有这一天。”
李袨呵斥住崔清凌那一直就没有停下来的笑,认真地问道:“真的不是你干的?”
“我哪有那个钱,我每个月的俸禄,也就够找刚才那两个了。”崔清凌惨兮兮地说道。
“这么惨?”
“家有恶夫,说多了都是泪。你这出去了一天,你家那位也没派人出来找你?”崔清凌佯装抹泪道。
“没有,我走的时候,他看见了,连问都没问我。”李袨郁闷道,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自己是在为他对自己的无视而不开心。
“幸福啊!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崔清凌叹息道。
“你的夫郎,可是你自己上赶着娶得人家,现在怎么还总往这跑?”
“话不投机半句多,我来这也就是喝喝小酒,消遣消遣,又不干别的。”
“不干别的,你搂得那么亲密。”
“摸两把又没什么,再说了,我可不想,像你一样,不解风情。”
“你们在背后都是这样说我的?”
“没有,没有,这是褒义词,说你洁身自好呢。哪像我们,都是淤泥,你就是那朵,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
李袨纳闷道:“既然不是你,那能是谁呢?这么整我。”
李袨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刚出了清倌堂,便遇上了夏颜。
“夏大人,怎么也来这种地方?”夏颜一向板正,李袨在这看见她觉得甚是奇怪。
“下官是奉陛下之命,专程来接端王您的。”
御书房中,李裕一边翻着奏折,一边说道:“朕听说,你和清倌堂的几个头牌在骊山玩了一天?”
“回陛下,是的。”
“开心吗?”
“当然开心,美人在怀,快活的很!”
李裕揽着李袨在坐榻上坐下,说道:“阿端,朕记得,第一年秋狝的时候,你跑来向朕为清寒诉不平,你说朕伤了他的心。”
“我还记得,长姐说,我们皇家中人,不能太专情!”
“朕现在就告诉你,朕当时为什么那么做。首乌他不同于清寒,清寒是皇后,家世出生也好,在宫中,他有权势,但是首乌他只是出生于平民之家,在宫中无依无靠,朕是他唯一的依靠。朕既已纳了他为贵侍,这点恩情定是要给的,这是朕的责任。”
“长姐可以不纳他。”
“世人总以为,帝王可以为所欲为。但事实上,作为帝王,一言一行都不能随心而为。朕翻手可杀万民,覆手可救苍生。但正是因为朕有了这至高无上的权力,才更不能滥用权力。”
“长姐,我不懂,纳他为贵侍,和黎民苍生有何关系。”
“你现在还不懂,没关系。长姐只是想告诉你,你既已娶了田沁阳,他就是你的责任所在。”
“我本可以不担这份责任。”
“你不可以,你就算是不娶田沁阳,也要娶其他王公大臣家的儿子,这是你作为皇族中人不可违抗的命运。所有的馈赠都是要付出代价的,你享受了作为端王的权力和荣誉,你就得承担作为端王的责任和命运。阿端,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他现在既然已成了你的责任,你便不该故意叫他因你伤心。”
“长姐,你说了这么多,不过就在给自己的滥情找借口,何贵侍是你的责任,可姐夫也是你的责任,你却还是让姐夫为你伤了心。我若是喜欢一个人,便一心一意待他,绝不沾惹其他的责任。”
李裕不想解释自己纳何首乌为贵侍的原因,那不是个能放在台面上说的原因,只是说道:“长姐给你说这么多,不是劝你喜欢沁阳,你喜不喜欢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该让他在大殿上失了面子,不该叫朕失了面子。”
“所以,清倌堂的那几人是长姐你找的?”
“是。”李裕轻抚着李袨的后脑勺,用无可置疑的语气,温柔地说道:“阿端,你要记得长姐对你的好,不要寒了朕的心。”
即便是李袨再愣,也察觉到了李裕的不满和怒气,只得温顺地向她道歉:“长姐,我知错了。”
“乖,回去吧!记得要好好安慰安慰沁阳,要是田慕斯明日过来要朕收回成命,把她的儿子送还回去,你最好能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李袨回到王府,田沁阳正在用晚膳。
桌子上摆着一副空碗筷,明显是给她留的。
“你知道我要回来?”李袨诧异地问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会等你,就算等不到。”
李袨的心中蓦地淌过某种不知名、且难以辨认的暖流。
李袨看着他还略微有些红肿的脸颊,有些愧疚,又有些心疼,不自觉地便凑上去亲了一下,不过又很快离开,她很认真地说道:“我不会再伤你了!”
田沁阳愣愣地看着她,一时不明白她为何突然转变。
“你是我的王侍,爱护你是我的责任。”李裕突然觉得接受他并没有那么难。
只是责任吗?田沁阳心中泛起酸楚。
是的,他喜欢她!早在两年前举办的秋狝之时。
他是主动求母亲将他的名字放在端王侍备选名单中的,也是他求母亲说服其他大臣向陛下建议选他的。
尽管他早有耳闻,她喜怒无常、目中无人、不解风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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