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越僻远,且番禺负山险,阻南海。汤高祖李源未定天下时,虎争天下,未知所安,有一人名曰拓者,趁机在南越自立为南越王。
待高祖已定天下,为百姓劳苦,休养生息,故而放弃征南越。后派使官前去,拓为书谢,愿为藩国,奉贡职。
至圣皇帝吴后当政时,南越偶有动乱,吴后遣将前往南越,助其镇压叛乱者,其后,南越王称藩臣,并使人朝请。
又过七十余载,南越为其丞相吕贾把持朝政,得众心多于南越王。南越王痕遂上书汤女皇李裕,求相助。
永泰九年秋,李裕决定出兵南越。
南越之地多水,汤京城地处偏北,将军中善水者居少,李裕愁之,召尚书令长孙辅国一同商议此事。
长孙辅国道:“陛下,臣知一人,擅水中作战,然……”
“何许人也,辅国只管直言。”
“陛下有所不知,司吏贺添立之妻乃沙河人,其祖父杨若乃是在圣皇帝当政时,派去助南越镇压叛乱的大将军,后被封为楼船将军,并加封了将梁侯。其兄杨普乃现任沙河刺史,并承袭了将梁侯爵位。”
“贺添立的妻兄。”李裕自言自语道,陷入了沉思,自己本就有意在削弱贺添立的势力,欲以女官代之,若是此番任用其妻兄为大将军,要是这杨普立下了战功,不加封是说不过去的,如此一来,要想取代贺添立的阻力将更大,若是不任用这杨普,眼下又找不出更加合适的人选。
李裕命长孙辅国先退下,容自己再多加思虑后定夺。
“夏颜。”李裕习惯性地唤道,随即想起,自己将她升为郎中之后,她便不能日日在她身旁候着了,太史院则派了新的起居郎樊篱过来,不过,这个起居郎虽学富五车,但为人刻板,李裕很是不喜欢她。
“真是有点后悔让夏颜走了。”李裕喃喃自语道。
“陛下应当不偏不倚,不应偏爱某一朝臣,或某一个人。”樊篱一板一眼地说道。
“朕知道。”李裕有些不耐烦地说道,更是怀念起夏颜来,她自小便做了她的伴读,然其敏而好学,后考取了进士,被她留在身边做起居郎,实则是委屈了她的。而李裕此举,其实也是在考验她的耐心和忠心。
“臣作为起居郎,不仅要记录陛下的一言一行,为陛下谏言也是臣的分内之责。”樊篱道。
“爱卿,你做的很好。”李裕咬牙切齿地说道。
没了夏颜,李裕一股脑的憋屈话,也无处说。崔清寒那边,且不说她们二人还尚未和好,就算是平日里,她向来也是不与他讲朝中事务的。
李裕躺在紫宸殿中,翻来覆去地睡不好觉,忽地想起一人,许能给她些建议。
随即,李裕摆驾永昌殿。
此时,虽已是亥时,独孤瑾璃却还尚未休息,依然沿袭了他在军营的生活习惯,仍在研习军书。
“陛下,您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独孤瑾璃道。
“怎么,你不欢迎朕?” 李裕闷闷道,不过,未待独孤瑾璃开口,她又继续说道:“但是,你不欢迎也没用。这是朕的皇宫,朕什么时候,想去哪里,都不为过吧。”
“那是自然。”独孤瑾璃无奈地笑道,她还是那么霸道。
李裕看着案牍上摆放的书,问道:“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在看什么呢?”
独孤瑾璃合上书,走到李裕身边,道:“在等陛下,顺便看看书。”
“你怎么知道朕会来?”李裕疑惑道,心想,莫非这家伙有洞察人心的本事。
“我不知道,因为我每晚都在等陛下,不过陛下不知道罢了。”说着,独孤瑾璃还故意摆出伤心的姿态。
“别装了。”李裕笑道,而后越过他,坐到他刚才坐的椅子上,翻开他看的军书,好巧不巧地正好翻到水战那一章,“还真是邪乎了,朕现在倒真有些相信你是在等朕了。”
独孤瑾璃道:“陛下可是在为南越之事苦恼?”
李裕惊而起身,问道:“你怎么知道?” 过了一会儿,李裕才又反应过来,道:“你本来就在看水战这一章,所以,朕才会一下子就翻到这章,对不对。”
独孤瑾璃点点头,笑着说:“不愧是陛下,一猜即中。”
“你想参战?”
独孤瑾璃摇摇头,道:“不,我现在既已是陛下的贵侍,自然没有再去带兵打仗的资格,只是想着能不能为陛下分忧而已。”
“那你也该知道,后宫不得议政。”
“所以,我本就没想让陛下知晓此事。我会将我的奏章转交夏大人,由她向您提意。”
“你什么时候和夏颜关系这么好了?”李裕不悦地说道,语气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醋意。
“那是因为,眼下,这朝中,长孙大人是陛下最敬重的朝臣,夏大人则是陛下最信任的朝臣。不是吗?”
李裕定睛看了看独孤瑾璃,他果真还是一如既往地聪明,聪明地叫她害怕。
“陛下是担心我通过夏大人干涉朝政?”独孤瑾璃问道。
李裕没有回答,眼神却已透露出了一切。她确实有此担心。
独孤瑾璃急切地、认真地说道:“陛下可以相信我的真心。”
李裕却不以为意,从他身旁走过,道:“朕从来不信任何人的真心,再忠诚的臣下,到了生死攸关的利益面前,都有可能背叛主上。”
“那陛下相信崔清寒吗?”
声音从李裕的背后响起,她微微一怔,道:“朕只是相信,他永远不会伤害朕。”
“那陛下也可以相信,我永远也不会伤害陛下,哪怕到了生死攸关的利益面前。”
李裕转身,看向他,他的眼眸清澈,一脸真诚。有那么一刻,她是信了他的。不过,转瞬即逝。夏颜陪在她身边快二十年了,她都不能完全相信她会永远只忠于自己,而不是自己的权势。就连崔清寒,她虽然相信他永远不会伤害她,却也怀疑他有可能为了别人而站在她的对立面,而那个别人最有可能就是她与他的女儿李霩。
然而,李裕却还是笑着说道:“朕暂且信你。”并缓缓向他走去,不管怎么样,她对他的想法很感兴趣。
“你有什么想法?说来朕听听。”
“若近水为战,须去水稍远,一则诱敌使渡,一则示敌无疑。我欲必战,勿近水迎敌,恐其不得渡。我欲不战,则拒水阻之,使敌不能济。若敌率兵渡水来战,可于水边伺其半济而击之,则利。法曰:涉水半渡可击。”
“爱侍,不若朕这回就赌一回大的,任你为楼船大将军如何?”
李裕揽住独孤瑾璃的腰,玩味着他的神情。不过,他接下来的话倒是没有叫她失望。
“臣夫担不起陛下的厚爱,我不过是纸上谈兵,尚无水战经验,陛下当另选合适人选。”
“眼下,朕还有一件烦心事,想与你说说。”
“陛下请讲。”
“我们到床上说,朕站的有点乏了。”
李裕拉着独孤瑾璃的手,向床边走去。李裕此举,一则,她确实有些乏了,二则,提醒他是她贵侍的身份。
李裕让他横躺在床上,自己则枕着他的肚子躺下,手里把玩着他的手。
手,是最能体现一个人的内心活动的地方之一。
李裕道:“今日,辅国向我举荐了一位擅水战的将军后人。”
“后人?将门之后,也不见得还能发扬父辈神武。”
“你说的没错,不过,辅国推荐的人,多是有真才实干的。”
“那陛下有何犹豫?”
“他是贺添立的妻兄。”
“不瞒陛下说,我对贺大人也有所耳闻,他倒也是个刚正不阿之人。”
“但他反对女官任军中要职。”
“陛下,这就有些本末倒置了。”
“嗯?”
“陛下,太祖女皇改祖制,因何缘由?”
“因为当时,女性纵使有再高的才学见识,都不得袭爵位,为高官。皇祖母幼时,因为是女孩而不被太祖父重视,即便她才智远超其兄弟。”
“陛下,所言甚是。太祖女皇的初衷,是为了让有才学见识的女子可以同男子一般尊贵。现在,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吗?若是陛下只以性别来选人才,而不以忠孝才学论人才,又岂不是让当年女子的悲剧重演吗?”
“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这个贺添立阻碍女官的上升途径,有悖于皇祖母的初衷。”
“贺大人年逾花甲,是朝中老臣,思想仍尚未转变,陛下应当循循善诱,让其自然而然地接受陛下的主张,而非刻意地疏离和削弱他的职权。原司马吴大人和现任司马郭大人,便是最好的例子。我想,陛下一定知道,知人善用的道理。”
李裕翻身坐起来,拉起独孤瑾璃,略带着激动地道:“瑾璃,朕带你一起出征南越,你意下如何?”
独孤瑾璃有些意外,不敢相信地问道:“陛下不怕坏了规制吗?”
“朕就为你破这一次例,你可不要让朕失望!”
“臣定当竭尽全力!”独孤瑾璃起身,直接就在床上行跪拜礼。
李裕阻止了他的动作,霸道又**地说道:“你是朕的臣夫。”
独孤瑾璃温顺地说道:“嗯!”
李裕心情大好,说道:“睡吧!”
李裕一直拉着独孤瑾璃的手,直到睡熟之后,也不曾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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