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泰十一年冬,李裕诞下了一名皇女,取名李霆,字肃倩,封倩王。
何首乌抱着这个柔软的小家伙,笑得合不拢嘴。
入宫十一载,他终于做父亲了!
李霆是继李裕连续诞下两名皇子李霁和李霄之后,终于又诞下的一名皇女。为此,李裕特地大赦天下,以示皇恩浩荡,并为三女儿的满月酒大办宴席。
就在全皇宫都沉浸在皇女出世的喜悦之中时,甘露寺却派了人过来,说是皇太后病重。
李裕连忙派去了十位太医院的人赶往甘露寺治病。
但因为李裕刚刚生产完,不便远行,又怕冲撞了皇女的喜气,她没有亲自去探看。
而是让李袨以自己的名义去的,这样皇太后也就不算是违背了“今生永不见端王”的誓言,也就没有拒见阿端的理由了。
九年未见。
前三年,她每月来甘露寺一趟,求见,被拒。
后三年,她每季来甘露寺一趟,求见,被拒。
再三年,她一年来甘露寺一趟,求见,被拒。
没想到,最后要以这样的方式与他见面,他老了太多,头发已经发白了,脸上也长了皱纹,完全不像是他曾经的模样,她虽想过会有这样一天,却从未想过真的见到他这一天。
这九年来,她没有一天不后悔过。
她画了画、写了字,都会想起他,想要得到他的称赞和指点,但他不在;
她发觉自己喜欢上田沁阳之后,也会想起他,想告诉他自己终于懂得了男女之情了,但他不在;
甚至连她生了孩子之后,她都会想起他,想他会不会开心地说,自己终于抱上大孙子了,但他不在。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她自己,她常想,如果当年她没那么任性,父后就不会来到这样一个清苦之地,说不定就不会生这样的重病。
“父后!”李袨只是轻轻唤了一声,便再也说不出来话来了,眼眶的泪刷刷地就往下掉。
“阿端,是你吗?阿端啊……”张承则颤巍巍地抬起手。
李袨立马握了上去,又唤一声:“父后,是我,我是阿端。我是代长姐来的,您不算违背誓言。”
“时至今日,什么违背誓言,我这个将死之人,还怕报应吗?”
“父后,您不要胡说,您肯定能够长命百岁,这只是一点小小的病罢了。我带了好多太医过来,她们一定会医好您的。”而后,李袨转向在一旁候着的太医,大声喝道:“你们说,是不是?”
太医明知道已经无力回天,却哪敢说个不字,只是唯唯诺诺地纷纷点头。
“父后,您瞧!您会好起来。”
张承则咧着嘴,笑了笑,抚着她的头,道:“嗯,阿端说父后会好起来,就一定会好起来的。我听说,阿端已经有三个孩子了?”
“嗯,两个男孩一个女孩,等您好起来,我接您到我的王府住下好不好,这样,您每天都能看见她们三个了。”
“好!好!好!”张承则抬眸,看了看站在不远处的田沁阳,说道:“你就是阿端的王侍?”
田沁阳立马俯下身来,同样跪趴在床边,点点头,道:“是的,父后。”他虽不知道内幕,却也听说,是因为端王触了圣怒,才导致皇太后远赴甘露寺礼佛,并承诺永不见端王。
张承则握住他的手,道:“多亏了有你照顾阿端。”
“孩儿喜欢阿端,能够照顾她是孩儿的福分。”
“也是阿端的福分。”李袨握住田沁阳的手,道。
见他们二人感情如此之好,张承则会心一笑,觉得自己这些年来,青灯古佛的日子也没算白过。
尽管许下了美好的愿景,但张承则已经是病入膏肓的身子了,一个月后,还尚未来得及回宫,便薨逝了,享年六十三岁,与李珩合葬于建安岭,谥号文明庄贤仁懿皇后。
李袨哭晕过去了好几回,那种感觉就像是,在黑暗中前行之时,月亮突然陨落了。
她不会每天都在黑夜中前行,但她知道月亮每天都会在黑夜中升起,她知道她只要出去,便能看见他,可是现在,她再也看不见他了。
有些人,你不会每时每刻想起他,也不会每天都见到他,但只要知道他一直都在,就会觉得很安心。
田沁阳一直陪在李袨身边,拥着她睡着,抱着她哭泣,直到她走出阴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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