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祖母曾告诉我，你若想控制一个人，必得让他无用，要让他无用，首先得让他觉得自己无用。”
李裕一边张弓搭箭，一边对夏颜说道。
只听金羽箭“嗖”的一声，一排柳枝全部被从中射断，而后，箭矢正中靶心，一旁围观的侍女皆拍手称快。
“你也试试吧。”
夏颜小心地从李裕手中接下弓，一旁的侍女随即递上一只白羽箭。
箭矢射在了靶心的偏右边缘，李裕眯着眼看了一眼靶子，抬手轻轻鼓掌，淡淡地说道：“偏的倒是刚刚好！”
一旁的侍女见状，立马跟着拍起手来。
夏颜小心地张望了一眼李裕，她面色如常，猜不出其心思。
她刚才确实是故意射偏的！
夏颜自七岁起便成为李裕的伴读，后做了她的起居郎兼贴身侍女。她自认为自己是这年底下最了解李裕的人了，但有时还是会觉得她难以琢磨。所谓伴君如伴虎，此话绝无虚言。
“皇上~”
李裕抬眼望去，却见独孤瑾璃，他正被两位带刀侍女用剑抵住了脖子，后面跟着其他几位才子。
李裕摆手，示意放他过来。
“何事？”
“皇上，我们作为才子，是未来的贵侍候选人，若是落选，也该安然无恙的被遣返家中，敢问皇上，是不是？”
李裕微微点头。
“可是，眼下，有一位才子却被人胁迫做自己的小郎倌。这岂非是侮辱了皇家？”
“何人如此大胆？”
“奉圣夫人。”
奉圣夫人高氏，年四十，本是李裕的乳母，李裕登基之后，便册封了其为奉圣夫人。
李裕这才隐约想起来，前几日，高氏前几日确实向她提了两嘴，说是看上了一个叫何首乌的才子，她当时脑子里还想着南方的蝗灾问题，对高氏的话也没做多想，便答应了。
左右不过是一个无大用的男子，给她又何妨。
想当年，高氏初入宫时，为了断了她的其他念想，便将她的不到两岁的亲生女儿溺死了。
而后，她又被逼常年吃避子丸，不能生育。
李裕念及此，倒也放纵她找男人寻欢作乐，只要不乱了规矩即可。
“胁迫？”
“那是自然，我们作为才子怎会如此堕落。”
“待朕去瞧瞧。”
突然，一个瘦弱的身影冲过来，眼见着就要扑倒在地上。
李裕刚想去英雄救美，却不料被人截了胡。
“你身手倒是不错。”李裕不悦道。
“皇上过奖了，雕虫小技，不足挂齿。”独孤瑾璃说道，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冰冷。
那位被救下来的人儿，急促地说道：“首乌快被打死了！”
李裕皱了皱眉头，说道：“快带路。”
隔着庭院，便传来了一声声凄厉的嘶叫声，混杂着鞭子抽打在身上的声音。
李裕快步走过去，一脚踹开了房门。
高氏拿着皮鞭的手一抖，立马扔掉了皮鞭，跪倒在李裕脚前。
而一旁的何首乌却是瑟瑟发抖地躺在地上，他的衣衫残破，露出白皙的肌肤，上面布满血红的伤痕。
独孤瑾璃和刚才被他救下的那位才子一起将何首乌扶到了床上躺下。
“陛下饶命，老奴一时鬼迷了心窍，请陛下恕罪啊！”
即便是得了李裕应允的，高氏也不敢在众人面前抖落出来。
她知道，在这样的情形下，维护皇帝的颜面是最重要的，她必须得揽下所有罪过。
她也知道，李裕不会重罚于她，这也是她敢这样做的底气。
她是她喂大的，她最是知道她的心性。
“夫人呐，我看你真是鬼上身了，年纪愈大，愈发的不正经。朕罚你去甘露寺，潜心礼佛三个月，念佛恕罪，以减轻你的罪孽。退下吧！”高氏这才领命退下。
众人都听明白了，这个惩罚基本上等于没有处罚，但无人敢言语。
李裕踱步至床边，对何首乌说道：“朕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转而，她又对着独孤瑾璃说道：“朕会给你一个满意答复的。”
独孤瑾璃愣了一下，不知此为何意。
其他几位才子都只当是独孤瑾璃要被册封了，连忙赶来道喜。
独孤瑾璃因为是皇上唯一一个在大殿上点名的才子，本来就被众人看好，是未来的贵侍。
现下，大家只觉得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
部分宫侍也赶来巴结独孤瑾璃。
对此，独孤瑾璃却无半点欢喜之心。
然而~
三日后，李裕下达了一封册封诏书：册封何首乌为贵侍。
这份诏书比规定的三个月考察期，还早了一个月。
众人皆是迷惑不解，宫侍们立马转了风向，赶忙去巴结何首乌。
其余八位才子，却是在一旁为独孤瑾璃鸣不平，也为自己鸣不平。
“这还真是因祸得福。”
“早知道，我也愿意去挨那几鞭子。”
“去一边去吧，那幸好是没被奉圣夫人得逞，否则，若是遭了皇上嫌恶，恐怕只能做那个老女人的小郎倌了吧。”
“皇上也真是，放着才貌双全的独孤兄不封，倒是看上了那个毫无特色的何首乌。”
“说实话，何首乌相貌也还算是上乘。”
“切。”
“说不定啊，皇上就喜欢这种娇滴滴的，好满足自己的征服欲。”
“唉~”
独孤瑾璃默默地听着其他人的议论，却不知是喜是悲，心头爬上百般滋味。
喜得是，自己便不用再纠结如何拒绝做这个贵侍了。
悲的是，本来他和其他人一样，都以为皇上是看上了自己，却不料是自作多情。
那日，还说什么会给自己一个满意的答复。
如今看来，倒是讽刺了。
自己这是怎么啦？竟真的为她乱了心弦！
独孤瑾璃拍了拍自己的脸，决意不再想这件事情。
眼下，还是好好想想，回去怎么向母亲复命吧！
与此同时。
高氏正坐在前往甘露寺的马车上，车上还有一人——何首乌的亲生父亲。
“奉圣夫人果然料事如神。”何首乌父亲谄媚地说道。
“陛下可是我喂奶养大的，陛下什么心性，我是最了解的。”
“那是自然，奉圣夫人的功劳，天下何人能及？“
“好了，不要拍马屁。”
“奉圣夫人，首乌虽进了宫，免不得还要受皇后的气，还望奉圣夫人多多关照。”
“你家首乌，长得着实讨人喜欢，我倒真有些舍不得。”高氏意有所指地说道。
“奉圣夫人，放心。等奉圣夫人到了甘露寺，自然会见到我为奉圣夫人准备的惊喜。”
“你倒是机灵，不知道你儿子是不是和你一样机灵。他若想在宫中立足，最要紧的是讨得陛下喜欢，旁人都不重要。”
“奉圣夫人说的是，我回去，定会好好教导那孩子。”
“你就送到这吧。”
“是，奉圣夫人。”
何首乌父亲麻溜地下了马车，环顾四周，叹了口气：“这荒郊野岭的，我得走到啥时候啊！首乌啊，首乌，你可得为为父争气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