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国是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以往,大汤在对待这些漠北小国的手段多是以夷制夷,采取武/力/冲/突的方式夺取其政权,迫使其屈/服/称/臣,例如:固国、康国等。
但这一次,司典田慕斯采取了以礼制夷的方式来与回国结交。
首先,多次派遣使者出使回国,表示友好结盟的意图;
其次,赠送多种精美物资和精密仪器,并以“和亲”示好;
由于女皇的女儿身份尊贵,而内亲王的女儿又普遍年纪尚小,李裕便在宗室女中选取了一名,封为宁国公主,于永泰十五年夏远嫁于回国首领鹞罗格费利。同时陪嫁了诸多典籍、丝绸和瓷器过去。
最后,挑选朝中有学识者去回国,宣传大汤国朝思想,以期巩固两国友好关系。
前两项政策的实施,多为朝中其他大臣接受,并取得初步成效。但这最后一项却遭到朝中多位大臣的反对,甚至包括尚书令长孙辅国。
与回国结好,只是为了借助其力量固守漠北边境,但汤国朝中人是看不起,也不认可回国的,仍旧认为其是“蛮夷”之地,亦没有人愿意主动前往被称为“蛮夷”之地的回国传道授业。
为此,每每提及此事,朝堂上下都吵作一团,李裕虽也存在着轻视回国人的心态,但又觉得田慕斯所说的,“以人管人,以文化统治,便可不费一兵一卒,垂衣拱手而治天下。”甚是有理,遂为之忧心,而不能决断。
“陛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近日总见您唉声叹气的。”何首乌低声道,纤纤素手又舀了一勺清粥送到李裕嘴边。
李裕此刻正侧卧在床榻上,手里还翻看着折子,嘴巴微微张开便吞下了送到嘴边的清粥,安心地享受着他的伺候,“小首乌啊……”
她的嗓音含糊而暧昧,惹得何首乌脸色微红。
李裕抬眸一瞥,笑道:“哈哈!你太可爱了吧,怎么这么爱脸红?嗯?小首乌?”
“陛下不要再打趣我了。”何首乌脸色涨红,这回却是因为被戳穿后的尴尬所致。
“朕真想把你拴在朕的身边,烦心的时候就抬头看看你这副可爱模样,也好解解乏。”李裕轻笑道,“朕这些以来,也就只有待在你这里才能稍稍放松一点点。”
“陛下还要上朝呢,怎么能带上我?”何首乌下意识地说道,说完才意识到自己有多愚蠢,竟把她的一句玩笑话当真了。
“哈哈哈……”李裕大笑起来,“你还真是可爱的不像样子!上来!”
何首乌温顺地脱了鞋子,便上了软塌,很自觉地躺下,让她好枕在自己的肚子上。
“首乌,朕想问你一个问题。”
“陛下请讲。”
“如果你本来讨厌一个人,而后来又需要得到他的帮助。有人劝你不要真心相待,只不过是暂时利用罢了,不必追求长久的合作,何必花那么大的力气,却不一定会有好结果。但又有人说,唯有长久方保安宁。你会怎么做选择呢?你不要有任何顾虑,只管说出你最真实的想法。”
何首乌顿了顿,道:“诚以待人,吾尤未悔。若是合得来,自然长久,合不来,必不得长久。而陛下若不试试,又如何知道结果?”过了半晌,见李裕未有回应,他继续道:“只是拙见,还望陛下海涵。”而李裕却仍未有回应,低头一看,却见她已睡熟了。
她又怀孕了,算了日子,孩子的父亲是独孤瑾璃,且已四五个月了,身子又变得困乏起来。这些日子她时常来他这里,总问他一些稀奇古怪的话语,却也不做答复。总是很快便昏昏睡去,待自己夜半醒来,她又未见了踪影。
睡了个好觉,李裕撑着身子起来,侍女已一早便候在床边了,为了整理了衣衫,便又扶着她乘轿辇去了永昌殿。
停了轿辇,早已在殿门口候着的独孤瑾璃,走过去将她抱起,进了殿内。
李裕搂着他的脖颈,脑袋在他怀中蹭了蹭,道:“朕已经有了决断了,你想不想知道?”
“陛下想告诉我,我便想知道,陛下若不想告诉我,我便不想知道。”独孤瑾璃淡淡地说道。他恨她永远试探他,愿意对何首乌说的话,都不愿意对自己讲。
“你怎么也这么虚伪了!还虚伪的这么坦荡。”李裕抬头瞪了他一眼,却见他眼睛仍直视着前方,气不过地在他锁骨处咬了一口,她咬的很重,却不见他发出一声声响,更是来气,又坏心地伸出舌尖,在她咬的那处舔了舔。
他终于忍不住,闷声道:“陛下,您不要胡来!您还怀着孩子呢!”
“反正都是你的错,若是朕的孩子有什么闪失,朕就拿你谢罪!”李裕不以为意地说道,不过却已停止了胡来。
“拿我谢罪也没什么,我是怕陛下有任何闪失。”
他目光澄澈,平静似水,无比真诚,李裕心中微起波澜。尽管最喜欢试探他,其实早就信任了他吧,不然哪会愿意和他说那么多的朝堂之事。
终于到了床边,独孤瑾璃迅速地,却又轻轻地放下她,撤到了三尺之外的地方。
“过来!”李裕喝道,“朕还能吃了你不成?”
“就是陛下不能吃了我,才难受呢。”
独孤瑾璃走过去,坐到床边,好让她能够靠在自己身上,以缓解肚子的不适。
李裕低声笑着,拿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道:“你希望这个是男孩还是女孩?”
“我希望是陛下希望的那样。”独孤瑾璃直言道,又怕她觉得自己虚伪,赶忙补上一句,“女孩!我觉得陛下应当也会希望是个王女。”
这回,李裕没有深究他的话,而是淡淡道:“你说的没错!朕确实希望是个女孩,因为,清寒和首乌都有女儿,而你没有的话,若是朕崩逝了,你的日子恐怕会很难过。”
没有女儿的贵侍,在皇帝崩逝之后会被送到甘露寺。
“不会的!”独孤瑾璃脱口而出,又道:“陛下不会……”他实在无法说出“崩逝”这两个字,转而道:“我不会活得比陛下还要长久。”
“你现在说的好听,真到那一刻,你确定你会愿意为朕殉葬?”李裕幽幽道,见他没有回应,抬头一看,却见他在慌乱地擦眼泪,心中蓦地为之一动。他何时这样哭过?
“你怎么比首乌还要脆弱了?”李裕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那朕是不是该提前拟好懿旨,让你给朕陪葬?”
他握住她的手,咧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好!陛下现在就可以拟旨。”
“如果有可能,朕希望我们都能长长久久地活着。”
“嗯!陛下定会万岁!”
“朕乏了!”
看着她安静的睡颜,独孤瑾璃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他从没有想过她会为自己这般着想。只是他确实也不需要她这般着想,如果她真的去了,自己活着也已是了无生趣了,又怎会在意那些所谓的荣耀虚名?
翌日,李裕批准了田慕斯的奏章,并亲自挑选了供职于翰林院的几名同进士去了回国,其中包括三位女武进士、三位女文进士和两位男文进士,并命令这些人要定期上奏。
在宁国公主的支持下,李裕还在回国建立了固定的汤使者驿站,驻扎在那里的使者负责传送汤国朝对这些同进士的指令,并上报这些同进士的奏章。
永泰十六年夏,李裕诞下一子,取名李露,字睦侨,封睦侨王主。
她心中不免有些失望,独孤瑾璃却笑着安慰她道:“反正我是要为陛下陪葬的人,哪里在乎这个?而且,陛下已经有了可以继承大统的肃清太女,还有崝王和倩王可以辅助她。”
看着他不含一丝异心的清澈眼眸,李裕不禁也笑出声来。时至今日,若是还不能完全信服于他,那这世上还有何人能叫她信服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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