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发难

明定继续说:“姜约的父亲原是陵水县县令,家境不错,但是被奸人所害,一家被杀,只剩的他一人在世。所以此人平生最恨阴险狡诈之辈,也极看不惯贪污**之事。殿下不必担忧,时机成熟之后,姜约自会上书。只是后续艰险,姜约在朝中孤苦无依,还望殿下护佑一二。”

按道理来说,这件事明定原本无需插手,是为了帮萧济查清刺杀真相才趟浑水,但明定偏偏找了个理由说是为了父兄将来打算。

姜约上书这件事也是为了帮萧济,但明定一句看似无意的话,巧妙地扭转了这个局面,把姜约置于他的麾下,看似好像是萧济在护着姜约一般。

明明就是尽力相帮,送出一个天大的人情,但却又能用寥寥几语,让承情人不必太过有压力。

四两拨千斤地把功劳撇出去,同时又明明白白地透着一个意思:少没事找事,我这是帮你呢!

萧济本来一肚子气,因为明定这道貌岸然的一番话,硬生生憋在肚子里发不出来。

于是北庭王只能脸色不轻不重地走了。

明定也不明不白地糊涂着。

“他这到底是生气还是不生气了呢?”明定拽着二姑娘胡乱猜想,“话都到这份上了,再生气那他心眼可真够小的!”

季初老老实实地说:“我看北庭王不像是消气的样子。”

明定很忧愁,觉得这简直比小时候想法子哄他那冰山大哥还心累。

第二日一早,乐府收到了水云间送来的欠条,诸多债务,皆由北庭王如数还清。

乐庭夜里受了惊讶,正被顺子伺候着漱口洗脸,顺子提了一句:“统领与北庭王的交情愈发深了。”

乐庭嘴里含着盐巴,说话含含糊糊的:“北庭王真心待我,是个好人!”

顺子小心地说:“统领别怪小人多嘴,统领和北庭王交好,听说王大人那边颇为不满。”

王承?乐庭想到自己之前求他周旋一二,被他无情拒绝,自己像丧家之犬一样被赶出门,不由得心头火起,他一把将手巾呼在顺子脸上:“王大人不满?他娘的随便!什么东西!管起老子来了!”

顺子被手巾抽了一脸水,也不敢伸手抹,唯唯诺诺地站在一边。

“滚滚滚!别跟老子提他!”乐庭不耐烦地吼道。

王承一直就是拿他当条狗,用得着他的时候给点好处,用不着他了就一脚踢开,丝毫不留情面。

如果自己跟着他,难保哪天就给他当枪使当了替罪羊。乐庭的心思开始活络,这个萧济看着确实是个厚道人,又是皇帝的亲弟弟,要是自己跟着萧济,兵权岂不是唾手可得?哪里还用得着像跟着王承一样奴颜婢膝。

乐庭越想越觉得合适,心情大好,走到后院找那些个姬妾快活去了。

不出两日,北庭王替禁军统领乐庭还了巨额赌债的消息四散而飞,传入旧时王谢,也飞入寻常百姓家,众人纷纷对这两人的关系另眼相看。

梁钧听到消息手都在抖,看着自家殿下这两日吞了生肉的表情,想问又不敢问,只能展开丰富的联想。

他们这些年在西北过得捉襟见肘,日子紧巴巴的,每一点支出都要清楚明白,完全不敢乱花,殿下甚至一直在用自己的体几去补贴军饷。

殿下账上有多少银子,作为大总管的梁钧是十分清楚的,就算把王府拆了拿房梁去卖也凑不出二十万两雪花银。

今夜殿下去的是水云间,传闻水云间的头牌姑娘倾国倾城,想比应该十分有钱。

梁钧大着胆子看了一眼自家殿下。

嗯!相貌英俊,仪表堂堂,确实是个难得的美男子。

殿下不会是牺牲色相了吧!梁钧在心中嘀嘀咕咕,觉得这事也不是没可能。

二十万两欸!

“这也太豪气了!”梁钧一个没留神脱口而出。

萧济默默不语,深以为然。

他想到明定最后笑着说:“殿下若是银钱上有短缺明某人随时恭候,不用担心拿不下乐庭。”

虽然不合时宜,但萧济不可避免地想到了一些拿着票子去青楼的大爷,呼扇着银票说:“拿去随便花!大爷有的是钱!”

大爷自然是明定,那自己就是……

萧济觉得这事真是经不住细想。

建贞五年冬,御史台六品言官姜约突然发难,上书朝堂,面呈天子,列举禁军统领乐庭私挪军饷、收受贿赂、结党营私、草菅人命等十一宗罪状,言辞激烈,证据分明。

皇帝大怒,当场下旨停了乐庭的一切官职,将其押入大理寺监牢候审,限时两月,命大司空卢肃严查此案。

平素与乐庭交好的王承对此事未执一言,讳莫如深。而近来与乐庭来往过密的北庭王萧济,却在朝堂之上公然为乐庭说话,说乐统领平时行事大大咧咧,一定是得罪了什么人,才会被人陷害。言辞恳切,令人动容,自然也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王承为了避风头,称病在家中躲了三日,顺便思索对策。乐庭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心腹,虽然近年不如之前那般听话,但乐庭手中有太多秘密,他绝对不能像没事儿人一般袖手旁观。

王承的长子王伯封在一旁安慰道:“父亲也不必太过忧心,陛下只发落了乐庭,并未有丝毫牵扯父亲,说明圣心还是相信父亲的。我们再差人给妹妹送个信,让她帮父亲美言几句。”

“不可!”王承制止说,“前朝后宫本为一体,你妹妹的处境也十分艰难,在事情没到无法挽回的程度之前,让你妹妹千万稳住,不然容易弄巧成拙。”

王承愁容满面,他本想走一走卢肃门路,但这位卢大人,表字炳清,人如其名,眼里揉不得一点泥沙。此人外号卢青天,三朝老臣,铁面无私,除了陛下谁都不放在眼里。

这几日他送去卢府的拜帖和礼品都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说是近日公务繁忙,无暇其他。

“父亲要不要去趟大理寺?”王伯封提议。乐庭关在那里,去了也好安抚住乐庭。

王承摇摇头:“我与乐庭的关系众人皆知,此时过去意图太为明显,恐遭人口舌。”

“父亲担心他人口舌,但可有人不怕!”王伯封想起这个就一肚子火,“我派去大理寺打探的人说,北庭王可是到处打点要进大理寺呢,那情意看着可不像假的。”

王承颇有些疑惑:“他们二人何时走得这么近了?”

“谁知道呢?前一阵还听说北庭王帮乐庭那个赌棍还清了欠水云间的赌债,那可不是个小数目!”

王承心中疑窦丛生。乐庭好赌他是知道的,也知道这人大概是欠了些银子。之前乐庭来找自己接济的时候,自己非常恼怒。从来都只有下级给上级送钱,这货竟然问上级要钱,这是凭着知道上级的阴私来邀功的是吧?

王承只当他不懂事,随便教训了几句打发了他完事。

但北庭王怎么会帮他还钱?

王伯封压低了声音:“乐庭长相还算过得去,听说那北庭王……好像有点子癖好……”

消息灵通的王承大人怎么会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是把两人放在一起对比,一个只能算得上周正,一个却俊美如斯,实在是有点侮辱北庭王。

于是王承大人在焦头烂额中难得抽空训斥了一句儿子:“不可背后议论亲王!”

王伯封大概也觉得自己的猜测有些离谱,脸色尴尬地换了话题:“不过除了这一层关系,听大理寺的人说,萧济去探望乐庭时曾说,乐庭于他有救命之恩,让乐庭放心,一定会救他出来。”

王承的面色倏得一变,沉得吓人。

“就不知道这‘救命之恩’指的是什么……”王伯封越说越小声,他注意到父亲的脸色已经非常难看了。

王伯封不清楚这“救命之恩”,王承却清楚。

他之前就觉得奇怪,第一次失手可以说是低估了北庭王的武功,但是第二次依然无功而返,他们派出了这么多死士,却只是给萧济留了点不出十日就能活蹦乱跳的皮外伤。

乐庭回话的时候说是萧济早有准备,他们派出去的刺客遇到了埋伏,之前他也相信了。只是此事细细想来,古怪不少。萧济怎么会提前知道他们要刺杀?又为何可以全身而退?

联想到近来乐庭和萧济的种种传闻,一个念头不可抑制地冒上心头。

如果是乐庭为了跟萧济交好,把自己出卖,提前将刺杀计划告知萧济,那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就很好解释了。

王承越想越心惊。乐庭向来没什么节操,为了利益什么都能做,之前他可以不念旧情地出卖陆大人,今日就可以毫无芥蒂地出卖自己。

如果萧济知道是自己要杀他……

如果真的是这样……

王承背后出了一层冷汗,那情况可比乐庭被查严重得多。

这些年乐庭帮他做的事情不少,如果这些把柄到了萧济手上,萧济会怎么对付他?

北庭王十五岁统领数十万大军,手腕强硬,作风铁血,狠辣犀利令西狄闻风丧胆。传闻他一旦盯上敌军,就会死死咬住不放,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他会怎么对付自己?

王承咬紧了牙关,比起救出乐庭,他有了另一个更为稳妥的想法。

但在这之前,他必须要确认好。

“乐庭那里先晾他几日,不急。”王承淡淡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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