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妾似眼儿媚,柔云帐中香

在一个艳阳高照的日子,素柔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客人。

她望着面前美艳的少女,不禁落下泪来。

红菱为姐姐拭泪,桃花眸却眨啊眨,含着星星笑意:“姐姐哭什么,我马上要去参选皇子妃,你应该高兴的。”

素柔心如刀绞,她早该知道,族中不会放弃这些,却知道皇帝那里难通过,便要从皇子那里下手。

她欲言又止,红菱却冷静的多,轻声道:“我会谨慎选择,未必太子将承接大统。”

她微微冷笑,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从容与成熟:“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而我定要左右这一切,将主导权力掌握在自己手中。”

素柔细细抚摸她脸颊旁的碎发,心疼不已。

红菱却嘻嘻打趣道:“姊姊,自古以来,都说红巾翠袖蕴英雄泪。男人便是三十四十五十都要追求那少年潇洒之心,因双鬓斑白年华老去,少不了要拼的金钱权利,身边跟着那些青春少女,还不是为了用以凸显他那些少女为他所迷,更愈发显得自己英姿,岂非自欺欺人。那些少女见他们鹤发鸡皮,浑身的肉也松垮,满面胡须,面容沧桑,心里却直直作呕。老话说,自古嫦娥爱少年,谁人不爱年少之人,正是火力旺盛,兵精弹足。只是碍于老男人的权势富贵,又觉得自己不值当,便只能讴歌忘年之恋,每日装作倾心相许,装的久了自己也便信了。”

她斜着眼睛,却见城主跟在素柔身后,静悄悄的看着。

她美目流转,忽然笑道:“那周其殷已然三十有五,身子虚弱,内家功法也抵消不了他的孱弱,老大年纪才泄了第一桶精气在姊姊身上,真是丢脸至极,此人算是个枭雄,姊姊已拥有过他也不算差。只是此人不识好歹,姊姊何必挂念,所谓一家所生,有龙有熊。他这个弟弟年轻力壮,不像他这个老帮子菜,生的国色天香,别别扭扭、装模作样,本性却性情媚和,瞧他看你羞答答的样子,还不是被姊姊拿捏在手里,姊姊何不尽情享受,不必再提什么情啊爱的,只是兄弟二人共侍你,也是美事一桩。若与他成了好事,尚且有个比较,其中滋味更是妙不可言。需知汉成帝有赵飞燕、赵合德一双姊妹花,便得了一瘦一肥的乐趣,唐玄宗睡了妹妹又睡了姐姐,那高宗更是小妈,凡是姨子外甥女一锅端,如今二人一个超凡脱俗,一个美艳清丽,更是美极了……”

素柔见她越说越不像话,连忙要捂着妹妹的嘴,她却是还笑着,呜呜呜的想要继续说。

城中的人听说来了人探亲,都觉得新奇的不得了,便过来围观,这一围观可好,听到的都是啥话啊!

南月已经张大了嘴巴,看起来甚觉得荒谬,韩啸林愣在那里,不知道说些什么,就连那两个小的,脸蛋儿也蒸蒸红红的,符星嘴唇绷着,分明却要漏出笑来。

素柔脸颊烧的红红,心里却觉得,说的怎么这么对呢……

红菱眼见,装模作样叹息一声,摸摸自己这张胡说八道的嘴:“我姐姐素有长姐之风,从小照顾弟妹统御诸事,其实心中藏着许多叛逆,越是显山不露水,越是想要翻起滔天巨浪。如今你若是想同他好,就要乖乖听话,任他摆弄,学些床底之间的技巧,他日好好侍奉女君。我可是知道,就连你那个哥哥,也是我姊姊技艺高超,他和个嫩瓜似的懂个啥……”

城主大人竟然乖乖听着,随后轻轻“嗯”了一声。

红菱身份特殊,是飞鸽传书,又是素柔带进来的,她不能久留,两人凝视许久,终究是分别。

她心思总是觉得有些惆怅,似乎好像再也见不到妹妹,只能祈祷妹妹万事顺利。

然而一回到城中,素柔以为自己眼花,没想到真看到一个大美人跪在垂门外,恭恭敬敬,大有侍奉主君的架势。

她那张聪明的会说话的舌头登时打了结。

城主大人一身红衣,想来是质量上乘的巫衣,倒像是在祭祀时,身着以诱女神,带着淡金色的暗纹,织就得一幅好身段,连腰肢都扎的紧紧的,想来披散的秀发被轻轻系上,更加规整服帖,双手静静铺设在前襟上,如同一尊精座的玉人,这种种看的素柔口干舌燥。

她心中不断划过各种猜想,难道城主这样的听话,天真的被自己妹妹带进沟里了?

可是究竟她心中纠结,却也没做出赶人的举动,憋了半天,磨磨蹭蹭的靠近,也不知怎么想的,手比脑袋快,竟然去摸了人家的头发。

城主的头立刻抬了起来,双目幽幽,看不到情,只能看到一团吞噬一切的火。

素柔舔了舔嘴唇,双眼已经左顾右盼。

在符星看来,道家是沟通天地,阴阳家是以天映地。

她定了定心神,便笑着摇摇头。

这可真是……

人说色令智昏,果然如此,只是这般手段,本是艳姬妾妇,娈童妖女之为,自然不同他与周其殷相互试探,棋逢对手,继而分庭抗礼,时有互相攻伐的意味,而是柔媚缠绵,勾魂摄魄,仿若山中艳鬼飘然而下,誓要享受人间极乐,便飘然而归。

她微微含笑,声音微沉:“这是哪里来的美人,是人是鬼?乃知要吸我精魄,害我性命?不过这般姿态,教我降服一番,好不叫他为祸人间,再去祸害那大闺女小媳妇儿,弄得人神魂颠倒。”

城主大人面容沉静,果然透出一分秀美,素柔趣兴大发,反而做起那浪荡公子,她走上前去,主动拆解她身上的衣衫,一层一层,如同剥落艳色的石榴,如同他秀美的红唇。

素柔微微笑道:“让姐姐来教教你……”

这夜的雨下的极大,雨声盖过了叹息,也盖住了交织的温存,大雨过后,无疑是新生。

久久厚重的阴湿不知道为何洒下一抹透过云层的天国之光。

南月早早起来,深深呼吸了一口山林的湿润气息,她眯着眼睛,笑眯眯的看着天上的光,轻声喃喃:“真是个好天气。”

她照例去看蜻蜓眼熬成的样子,看着符星坐在一旁,静静的雕刻着上面繁复的花纹,随后采好了果子,扔给了小柳和瞳儿,小柳拉着一箱子小鸟,在山谷中大声叫唤:“过来过来看鸟!”

幼稚。

南月不禁笑笑,随后把手中晒好的纸张推给了韩啸林,看着他比符星还神神叨叨的粘着笔尖写大字,随后绕下山来。

她走了几步,听到韩啸林悲怆的歌声:“弄世界机关识破,叩天门意气消磨。人聊到青山漫嵯峨。前面有千古远,后头有万年多,量半炊时成得什么…”

闻听呼啸山林中,隐隐在这片苍龙震动,耄耋老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很多,只是英雄人老了,眼睛却没有老。

南月呼出一口新鲜气,身上小锄头一扛,笑道极为爽朗:“老爷子,今儿真是个好天气。”

老爷子低低笑了出声,手中扬起鱼竿,一条游鱼轻巧的咬破杆子回了水中:“是个好天气,昨夜两只猫儿在廊檐下妖精打架,声音大的很,老天都害臊。”

南月滴溜溜的眼睛转转,陡然怪笑出声,差点没捂不住自己的嘴:“成了,成了!”

老爷子闷闷的笑着:“你这孩子真是不稳当,水到渠成的事情,一个有心,一个有意,天雷勾动地火的事儿。”

南月心里觉得开阔了起来,唱着号子向着南下,顺着溪流,他看到了城主大人一身白色素衣,发丝濡湿的望着那条浅川,他回过头来,南云眼睛一亮。

初时也曾偷尝禁果,男人是什么样子,他最清楚。

女人经历过成长,会变得妩媚多情,男子亦然。

城主大人那张山鬼一般艳丽的五官,往日因离群索居而早就的浅淡,已经染上了一份烟火气,像是有什么淡淡情思萦绕在眉间,似有若无的飘散着。

他手极快,姿势优美的从水中捞出一条金色鱼,轻轻从口中取了他夺来的珠子,便回过头,订进了素柔的木簪中。

南月叫了一声素柔。

两人回过头来,她见到素柔外面披着一件金线勾勒的焰色祭祀服,长长缀在地下,显得潇洒风流。

往日沉静的面容,浮上几分淡淡的笑意。

这一对男女并没有任何亲密的接触,然而他们之中却无形的气息互通。

南月眼神促狭,不由得转转眼睛,红唇弯了起来:“名不上琼林殿,梦不到金谷园,果然是海上神仙。”

城主淡淡笑道:“你们坐下喝口茶水,我去给瞳儿送鱼。”

南月看到,素柔始终望着城主的背影,笑意虽淡,却是带着温柔的。

南月忽然想到了自己手刃的爱人。

她又一次解开了这道伤疤,她敏感的发现,从来不信天命的素柔双手合十,微微闭上了眼睛。

她似乎在沉默着祈祷,轻轻的说:“那段记忆明明时间不长,但是痛苦的快要模糊了,虽然她留下的伤痕很绵长深刻,当你以为忘掉的时候,他就会又痛一下。”

真正能够理解女人内心的是女人。

南月却对所谓的轮回并不信服。

她轻声对着素柔说;“从前有一对爱人,他们因一个政治阴谋不能在一起,于是他们便许了三生三世之约,第一世,他们是将军合公主,因为皇帝忌惮将军的家族,下降公主作为引诱,她的父亲要杀了她作为除掉将军家族的引,聪慧的公主随即自杀,将军也随之殉情,第二世,他们是一对世家公子和舞姬,公子因为身份不能娶她,只能终身不娶,却被族中的母亲所鸩杀。”

素柔道:“那么第三世,他们应该在一起了吧。”

南月怅然笑道:“是啊,第三世他们是名门闺秀和穷苦的书生,他们惶惶不安,似乎内心追求着去寻找灵魂的另一半。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有了强烈的感应,他们坚信,经过三世的历练,冥冥之中指引者他们最终一定会拥有幸福的结局,他们确实在一起了。”

南月面色柔软,却似乎陷入了回忆之中:“那个故事的最终结局,却并非如此。”

“他们确实在一起了。但是,公子为了能够光明正大迎娶小姐,便同小姐私奔后,拜了一位老师,加官进爵。可是他们刚刚成婚,因为从朝堂的风云突变,公子的老师和小姐的家人针锋相对,属于不同的党派,公子无法对此做出选择,她忽然想到,他除了妻子,还有老师,还有同僚,知己,小姐的父母很疼爱她,这也让小姐不能抉择。爱情不能够超越一切,尤其是建立在世俗之上的爱情,这并非转世轮回中的抽象爱情,是**裸的人。于是,他们便这样分开了。那之后,朝堂风云比那换,党派斗争激烈,公子和小姐的家庭都经历过起起落落。公子已经成婚了,有了孩子,甚至有了姬妾,小姐另嫁他人,作为主母管理妾室子女。他们在断桥相会,擦肩而过,却宛如陌生人一般……”

素柔心中怅然。

轰轰烈烈的爱情,最后是个索然无味的荒诞结局。

南月望着她的侧脸,微微笑道:“这是他给我讲的故事,那时候,她正准备将我的父母献祭出去。素,我们都是极其现实的人,因此他说出这样的话,我很懵懂,但是家庭遭难,我却很快行白了他的意思。不要爱抽象的爱,要爱现实的人。不要只去停留在男女之爱,还要去寻找更值得爱。就像公子和小姐……如果他们不执着于所谓的真情真爱,或许每一世,他们都能在既定的法则中活的可以。”

素柔却笑道:“你说的是如此,不过,我可以尝试从另一个角度去看待这个问题。”

南月挑挑眉,一幅愿闻其详的样子。

素柔道:“公子和小姐,他们作为人生存,必定会经历理性与情感的考研,是因为太过贪求,两个都要一点最后才两个都要不了一点。所谓绝情断疑,就要迅速做出抉择与选择。如果公子造福苍生,那么就不该招惹小姐,如果他想要全了三世之缘,就要尽快做出切割,哪怕她想要平衡理性与情感,也应该有足够的魄力保护自己与小姐的婚姻。”

南月笑笑:“怎么办,觉得你说的有一点点对,不过如果是你……倒是能做出来这样的事情。”

还有城主……

她有些怅然,她和金无极是在情感与理智中被围困的人,他们会用这样的故事自省,他们是悲哀的,他们看似是决断的,但是她在数十年中,都陷在痛苦,两难,自我厌弃中,越爱她就越恨他,越恨他就越爱她。金无极这个人,衣食住行的风格甚至还活在他们小时候,仿佛在他心中,他仍然是按照南月的丈夫去长大的,或许他仍然在自我欺骗。越是应该决断的不能绝断,嘴上说着没法去爱便爱的痛苦,他们犹如作茧自缚的虫子,被闷的不能呼吸。

南月流下了眼泪,轻声叹息:“有一天我在做梦,他在奈何桥旁看着我,我想打翻了那碗孟婆汤,她却看着我笑,喝下去摆摆手便过了桥。他大概不想再见我,哼,明明是他对不起我在先。”

素柔抿着唇微笑:“男人总是更加心狠。”

南月很欣赏素柔,微微沉吟,或许素柔才是那个真正决断的人。因为家族的命令,她作为张姐承担牺牲幸福的**,因为他人的算计,她掉入旋涡,因为敢于反抗,所以敢抛弃一切世俗,因为被人欺骗,所以迅速斩断一切,因为复仇的**,所以冷静的布置着一切。

她忽然一笑:“可是我觉得,你和城主一定能破除所有的障碍,你们都是心志强大的人,能够包容他人,也能够对得起自己。”

素柔嘴唇勾起:“我比任何人都相信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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