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与季永泽谈恋爱时，钟青夏总是控制不住地黏着他。

每次，钟青夏兴奋地扑到季永泽身上，用力拥抱他时，总感觉他很无奈。

季永泽让钟青夏在外面，在其他人面前，不能太高调。钟青夏也懂，他可以忍住不抱，也不牵手。但是，只要宿舍里只有两人在，他就要抱。

在抱住季永泽后，他感觉季永泽像个老旧迟钝的机器人，停了快半分钟，双臂才慢慢动起来，也搂住他。季永泽的动作很轻，好像不太适应搂抱他的身体，好像是怕一触碰他，就会弄疼他般。

钟青夏想起，季永泽跟自己一样，都是第一次谈恋爱。

虽然季永泽是经历过职场再来读研，他是应届直接读研，但是他们都没谈过恋爱，都是第一次。他很开心自己与他都是对方的初恋，即使堂妹泼冷水说：“两个人都没经验，也不一定是好事。”

一想到对方在这种事上，表现得不会像平时看上去踏实稳重、游刃有余，钟青夏就有些神气地挺起胸膛，对季永泽说：“我比你有经验。”

“看小说的经验？”

“……”

钟青夏张开手臂，又要跟季永泽抱抱，还想跟他亲亲。

季永泽拒绝。钟青夏偏缠着他不放：“就要亲就要亲！”

季永泽皱眉了。

可能是真的太任性了。

又是这样。耍完脾气，钟青夏就又后悔了，忐忑不安不停地想：他会不会讨厌我？

钟青夏回忆读研三年，虽然天天吐槽毕业就业压力大，但再多再大的压力，他都没哭过。

流过的泪，全是因为季永泽。

钟青夏已经忘了，那一次，自己跟季永泽斗嘴的原因是什么。

就连那是跟他谈之前还是谈之后发生的事，都忘了。

“我以为你既然上过班……应该更成熟一些……”

他只记得，自己那时一直在哭。季永泽则在他身旁沉默很久后，叹了口气，说道：

“上过班也不是会变成熟啊，现在我连这种事都处理不好……”

……

趴在桌上午休的钟青夏，睁开眼睛。

半睡半醒中，他竟然没有做梦，而是想起了读研时候的事情。

梦和记忆都是模糊的，有时会让人混淆。但是他能分辨出，那些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不是梦。

真烦人。

大概是自己最近加班太累，才忽然回忆起读书时光了。

研究生毕业后，钟青夏没有选择升学也没有gap，直接就工作。在如今就业越来越地狱模式的背景下，很多人说他很厉害，他觉得自己也是运气好，才能找到满意的工作。他也不求多高的工资，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父母都有比他工资还高的退休金，没病没债，不催婚不催育，他也不想结婚不想要孩子，即使他出柜，父母也理解……

“溺爱”这个词，忽然闪入他的脑海里。

还有那句说他“长不大”的话语。

钟青夏不由攥紧拳头。

那是父母对我很正常的爱，却被扭曲成似乎很不正常的错误。

钟青夏很生气。

如今，距离离开校园已经过了三年，虽跌跌撞撞，但他也是在好好地独立生活，并有了自己的项目团队，一步一步地在用实际行动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都是父母的爱给了他极大的支持，才让他心无旁骛并充满力量。他证明了父母对他的爱是没有错的，他没有父母援助，只靠自己也能过上衣食无虞的生活。

钟青夏的拳头慢慢松开。

所以，现在再想起这种话，他可以很快就保持平静了。他无需再气呼呼地刻意向谁证明什么了。

不过，实话实说，自己那会儿都已经读到研究生了，天真，倒是真的很天真——钟青夏对着漆黑的电脑屏幕中的自己，笑了笑。

当时季永泽应该也是这样，无奈地笑吧。

上班就会成熟一些吗？

天真。

并不是长大就真的突然什么都会，上班也不会一下子就从学生变成社会人。

“夏哥，这是我整理好的名单。”

看着态度认真但有些紧张、拘束的新人，钟青夏就似乎看到了过去的自己。

“好，你先放这里吧。”

大家好像都习惯性地，以人名的最后一个字，来作比较亲切的称呼。钟青夏数了数自己的称呼：小夏、夏夏、夏哥……他从小到大所在的环境中的女性比较多，熟悉的还叫他“夏姐”。这些都无所谓，他也会跟她们笑着互称“姐妹”，但有人叫他“夏先生”，他就觉得过于离谱，立即解释纠正道：“我姓钟。”

从他的同学到他的同事，他的姐妹们都说他脾气太好了，忍不住就想逗逗他，也有些担心他，感觉他会是吸引渣男的类型。

“我不是傻白甜。”

“骗子不会说自己是骗子。”

“这是两码事。”

“你谈过恋爱吗？”

“……谈过。”

姐妹们震惊。

“我像白纸没谈过吗？”

说完这句话，钟青夏又想起，读研时，知道室友韩晨有女朋友时，自己也是震惊：“你竟然有？”结果惹得对方不高兴：“我看起来不像有吗？”

钟青夏不知多少次感慨，时间过得真的太快了。就在前两天，韩晨跟他打电话，邀请他来参加自己的婚礼了。钟青夏又惊又喜，道：“没想到几年前我还说要喝你的喜酒，现在成真了……你为啥毕业三年才结婚？”

“因为我们俩去年工作才都稳定。”

钟青夏说会去韩晨的婚礼。

不知道为什么，韩晨那边沉默了半天。

然后，钟青夏听到他低声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来……”

钟青夏奇怪道：“为什么这样想？你结婚我怎么可能不去呢，还可以顺便去你那里玩玩。”

韩晨又是沉默了半天，最后吐出一句：“你现在还是单身吗？”

“是啊。你怎么还那么八卦。”

钟青夏慢慢深呼吸，这样比较轻，不会被人听到他的动静。他继续笑着说道：“你不会你结婚了，想跟我催婚吧？我爸我妈都没催呢。你真是我亲爸亲妈。”

“不是。是柯泉……他问他男友能不能来……我就想你……”

“柯泉啊。他跟他那个男友还在谈着？”

“谈着啊。他俩那会儿真是，分手复合分手复合……不过研三开始就一直没分过了，一直谈到现在……”

柯泉是钟青夏读研时另一个室友。

每次跟柯泉在一起，钟青夏都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基本都是在柯泉身上。没办法，柯泉外貌出众，又自带那种“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清冷气质。钟青夏知道有很多人关注柯泉、议论柯泉，关于柯泉发生了很多事，大部分还是比较糟糕的事情。虽然很多人说柯泉太冷太傲，他自己也觉得柯泉有时跟外表不符，很强势硬气甚至“狠心”，但是他仍认为柯泉并不是真的“冷”。

或许，是因为柯泉一直对他很好：研一开学帮他提行李上楼，在宿舍用小锅做过很多好吃的，嘱咐他很多事，在他哭的时候会安慰他，觉得他受欺负会护着他……他现在想想，有些惭愧柯泉遇到困难时，自己却没帮过他……那次应该算帮上了吧？按韩晨的话，应该就是那次后，他跟他男友就没分过手了。

毕业后，大家分开，开始忙各自的新生活，不要说见面，在手机上网聊都是偶尔的事情。三年了，又要跟他们见面了。钟青夏不由自主陷入读研时的回忆里。柯泉对他很好，他当然很喜欢柯泉，等到韩晨的婚礼上，就可以再见柯泉了。记得读研那会儿，季永泽对柯泉……

“他男友和他一起去你的婚礼的话，他们是只给你一份份子钱吗？”钟青夏问手机那边的韩晨。

“是啊，他们是一家人嘛。咳，想给几份都行，给我两份、三份也可以，反正不能不给。哎，他俩虽然在国内不能结婚，但是也可以办婚礼，这份子钱就可以收回来了。”

“你真是还是这么爱操心别人的事。嗯……这样的话，那我也可以带家属去蹭一顿？”

“……啊？你要带谁？你不是单身吗？”

然而钟青夏要不就沉默要不就敷衍，还笑了笑，似乎是跟韩晨开玩笑，又好像是想给他个惊喜，不知真真假假含糊不清地就与他结束了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