萦思泽的天空仿佛被撕开了一道口子,暴雨倾盆而下,砸在泥泞的土地上溅起浑浊的水花。就在众人以为灾情稍缓之际,地底深处传来一阵沉闷的轰鸣,仿佛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苏醒。
"不对......"叶知临猛然抬头,翠绿的眼眸锐利地扫视着四周。他展开羽翼腾空而起,雨水顺着银白的翎羽滑落。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山体撕裂的巨响——
"轰隆!"
北侧的山崖在众人惊恐的注视下开始崩塌,巨石裹挟着泥沙滚滚而下。更可怕的是,原本已经趋于平稳的水位突然暴涨,浑浊的洪水以排山倒海之势向营地扑来。
"所有人!撤离高地,向东北方山脊转移!"叶知临的声音穿透雨幕,清晰而冷静,"飞行队升空,巡查崩塌基点,引导疏散!"
整个营地瞬间行动起来。鹰族战士们展现出惊人的素养,空中队伍迅速分成数个小组,有的在崩塌区上空盘旋警戒,有的引导着地面队伍有序撤离。
"快!往这边走!"
"小心落石!"
混乱中,玄岢咬着牙试图从担架上撑起身子。他后背的伤口虽然经过白阮阮的精心处理已经止血,但稍一用力还是传来钻心的疼痛。
"不想伤口崩裂,就老实待着。"
一只纤细却坚定手按住了他的肩膀。白阮阮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身边,她的脸色因连日劳累而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清明。她刚刚为一个被落石擦伤的民众包扎完毕,目光却始终留意着这个不省心的伤患。
玄岢龇牙咧嘴地倒回担架上,忍不住嘟囔:"叶大小姐盯着我也就罢了,怎么白医师你也......"话说到一半,瞥见白阮阮那不容商量的眼神,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
不远处正在指挥加固堤坝的叶青岚闻言回头,冷冷扫了玄岢一眼。她深蓝色的羽翼边缘沾满了泥水,甲胄的缝隙里嵌着沙石,清丽的面庞上溅满了泥点。即便如此,她手上的动作依然精准利落,指挥若定。
在组织防御的同时,叶青岚锐利的目光始终在观察着山体崩塌的轨迹。她的羽翼几次低空掠过汹涌的水面,险险避过翻滚的断木和巨石。
"不对劲......"她喃喃自语,突然振翅冲向一处特别汹涌的漩涡。
在距离水面仅有数丈的高度,她敏锐地捕捉到一股异常的能量波动。那是从地底深处涌出的狂暴力量,带着毁灭性的气息。
她立即转身,羽翼全力振动,径直飞向叶知临所在的方位。
"兄长!"叶青岚降落在断壁上,雨水顺着她沾湿的发丝滑落,"崩塌基点已查明,并非山体本身,而是其下有一处地脉断裂,地水正不断涌出,冲击山基!"
她的语速极快,却每个字都清晰可辨,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叶知临眸光一凛。地脉断裂——这已非寻常人力可及。他不再犹豫,身形一动,玄色衣袂在雨中猎猎作响,整个人如一道撕裂雨幕的流光,瞬息间便射至那崩塌最为剧烈、水势最猛的核心区域。
"掩护少主!"叶青岚厉声下令,沾满泥泞的羽翼全力展开,与数名鹰族精锐紧随其后,在空中结成严密的护卫阵型。罡风鼓荡,交织成一张无形的大网,将不断坠落的巨石与断木悍然击飞。碎石砸在凝聚的罡风屏障上,发出密集的噼啪声响,飞溅的水沫混着沙石扑打在战士们坚毅的面庞上,却无一人后退半步。
下方疏散的人群被迫再次后退,惊恐地望着那片天灾肆虐的中心。玄岢在担架上攥紧了拳,牙关紧咬;白阮阮被人群裹挟着,不自觉地向前迈了半步,仰头望去。
山洪在峡谷间咆哮,浊浪裹挟着断木碎石奔腾而下。叶知临展开双翼悬在洪流上方,玄色衣袂在狂风中猎猎作响。
白阮阮的心不由自主地揪紧了。她看着他逆着狂风向前飞去。水珠不断从他额发间滚落,那双总是沉静的眼眸此刻锐利如鹰,紧紧锁定着洪流中央那道不断扩大的裂口。
手臂开始凝聚力量——那不是寻常的罡风,而是一种更古老、更纯粹的力量。光晕越来越亮,渐渐凝聚成一柄长枪的形状。枪身透明如水晶,却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波动,连远处的白阮阮都能感觉到空气中传来的压迫感。
长枪破空而去时没有声音,只在经过的路径上留下一道扭曲的残影。当它没入洪流的瞬间,时间仿佛静止了一瞬。
紧接着——
震耳欲聋的巨响从地底传来,整个山谷都在颤抖。洪水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咽喉,猛地停滞不前。浪花飞溅到半空,化作细密的水雾,在昏暗的天光下泛起诡异的虹彩。
叶知临仍悬在原处,羽翼微微震颤。他双手维持着发力的姿势,指尖因用力而发白。透过朦胧的水雾,白阮阮看见他紧抿的唇线和紧绷的下颌。
洪水开始缓缓倒退,像是被什么力量强行吸纳。裂口处传来岩石摩擦的刺耳声响,伴随着地脉深处沉闷的呜咽。那陡峭巍峨的大地断口竟在被缓缓地推平回去。
这就是......鹰族少主真正的力量吗?
白阮阮怔怔地望着那个在天地之威面前依然挺立的身影。她自幼学习医道,深知生命的脆弱,也见过太多在灾难面前无能为力的时刻。可此刻,她亲眼目睹了一个人,以凡躯直面天灾,以意志抗衡自然。
最终,在一阵沉闷如雷的轰鸣过后,那处致命的裂口被暂时强行弥合。天地间狂暴的能量渐渐平息,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和劫后余生的喘息。
叶知临缓缓收回力量,落在泥泞的地面上。他的脸色微微泛白,气息亦有些紊乱,但那双翠绿的眼眸依旧沉静,身姿挺拔如初。
"兄长。"叶青岚立刻上前护卫。
叶知临略作调息,便沉声吩咐:"传信雨族,说明此地情况,请他们协助平复水患后续气候;另,派人持我印信,前往灵狐族青桑原,恳请苏玉衡长老派遣精通地脉术法的术士前来,修复根基裂隙。"
命令随着平稳的声音一道道传出,混乱的场面逐渐被控制。
雨水顺着白阮阮的银发滑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凝成细碎的水珠。
隔着朦胧的雨幕,她望着那个正在指挥若定的身影。玄色衣袍紧贴着他挺拔的身形,湿透的银白羽翼在灰暗天光下流转着柔和的光晕。
她忽然想起那些悄无声息出现在药箱旁的灵玉器皿,那些铺在泥泞小路上的干草,那些深夜里始终温着的茶。
此刻,滔天洪流前这道身影,与记忆中那些细碎的温柔渐渐重叠。
雨声淅沥,将她的目光也染得湿润。
雨势渐歇,萦思泽的灾后重整在泥泞中缓慢推进。
"东南坡需要担架——"
"这批药材要立即送去西侧营地——"
白阮阮正弯腰为伤者换药,连日劳累让她眼前忽然一黑。就在她身形微晃的刹那,一名鹰族战士适时伸手虚扶了一下,递来一个温热的玉壶。
"白医师,喝点水。"年轻的战士语气恭敬,"少主吩咐过,要确保各位医师不会劳累过度。"
她接过玉壶,指尖传来的温度让她微微一怔。抬眼望去,叶知临正在不远处的断墙边与叶青岚交谈,侧脸线条冷硬,仿佛全然不曾留意这边。
可这样恰好的关怀,近日已非初次。
昨日她蹲着捣药太久,起身时发现不知谁在身后放了块平整的石头;前夜她在灯下整理医案,帐外便多了一盏更明亮的风灯。每一次,都与那个玄衣身影有着若有似无的关联。
她垂下眼帘,轻轻摩挲着温热的玉壶。心底某个角落,像是被春水浸透的冻土,正悄然松动。
此后每当羽翼破空的声音掠过,她总会不自觉抬头。看着他在废墟间俯身倾听老者的诉说,看着他在属下面前沉稳指挥,看着他在无人注意时微微蹙眉按着左肩——那是昨日强行疏通河道时留下的伤。
某日黄昏,叶青岚来医棚取金疮药。白阮阮将药瓶递过去时,状似随意地问了句:"叶少主肩上的伤......可还要紧?"
叶青岚清点药材的手微微一顿,抬眼看了看她:"兄长无碍,劳白医师挂心。"
直到白阮阮转身去照料伤患,叶青岚才若有所思地望向营地另一端。她那个素来冷硬的兄长,此刻正站在高处巡视,目光却又一次掠过医棚方向。
深蓝色的羽翼在暮色中轻轻一振,叶青岚唇角掠过极淡的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神色。
作者没啥话说,让亲儿子耍帅,亲女儿花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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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第三章:灾难与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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