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变故

距上次之事已经有了些日子,眼下的凉州城已然转凉了,凉州的天气不如京中般温润,反倒是多了些雷厉风行之意,现下便已经倍感秋风萧瑟了,楚宁嫁到这里也快有半年了。近些日子她很少见到秦渊,总是一副忙忙碌碌的样子本想着外出打探,却瞧着秦渊一副疲惫的样子,本想着找乘虚说一声儿的但最近连乘虚的影而都没摸着,秦渊应该一直都很忙的。

罢了,也不是特别急着出去,便安心的呆着吧。顺便将前些日子的事情处理一番。

上次救回来的姑娘叫荣华,本已订了亲,却在成婚前夜被艾穆掳走了,失了清白。一时间万念俱灰,回家后便与未婚夫婿退了婚,前些日子也是心中那口气难以咽下,准备与艾穆共赴黄泉,起初在茶水里加了些软筋散,可不知是何问题,药效却迟迟不发作,她有些坐不住了便曲意逢迎一直给艾穆灌酒,自己却也喝了不少,本想着眼下便可杀了艾穆,平了自己心中的怨,可谁知艾穆还未等她出手便直直掐住了她的脖子。

“贱货,就你那些小把戏也还准备夺我的命?”艾穆开口讽刺着荣华,荣华一时间失了力气,如同离了水的鱼儿般,她也不再挣扎了,只觉如此死了也罢。渐渐的她感到窒息不已,一口气接不过一口,直直昏了过去,她以为自己要死了。她知道艾穆为何会发现,因为自始至终她都太过心急,即使曲意逢迎可想杀人的眼神失藏不住的。

她败了,那便败了吧。静静地闭上了眼,等待死亡的到来。她好累,好累……

待她醒来之时看到四周的环境,只觉得犹如梦中一般,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眼前的一切都是鲜活的,她不知眼下究竟是何处。可她很害怕,这里的陈设与艾穆院子里的很像,她害怕害怕是艾穆将她圈养起来了,捏紧了被角,缩在一旁床榻的角落里。

楚宁一进来看见的便是荣华瑟缩在角落里的场景,楚宁觉得心痛不已,将好好的姑娘折磨成这个样子,吩咐一旁的侍女照顾荣华专心些。楚宁缓缓走在床榻旁,没有靠荣华太近,她害怕荣华会激动,荣华看到她后神情有一瞬的呆滞,眉眼间全是庆幸,庆幸她见到的人不是艾穆,紧缩着的身子渐渐舒展了开来。

“你还好吗?身体可还有何不舒服?”楚宁关切着开口,见荣华没有那么抗拒自己的接触便更往前靠了靠,她仔细的瞧着荣华,脸上的淤青已经退了些了,过些日子应当就全退了,手腕上的伤痕也结了痂,气色也恢复了不少,楚宁泛起一丝欣慰来。

“谢……谢……”语气有些虚浮。楚宁只是摇摇头,嘱咐荣华好好养着身子,她母亲过些日子会来看她,让她放松些。

楚宁也是调查荣华底细时才发现她的母亲是那日她买绒被的那位大娘,也断断续续的听了些关于娘俩的事儿,只觉这娘俩日子过的太苦了,荣华的父亲一生好赌,从不将荣华母女看在眼里,如若今日赌输了便回家打骂荣华母女,这一动手荣华母亲便得躺十天半个月次次都是下了毒手的,直到去年荣华父亲醉酒摔进了河里生生淹死之后,母女俩的日子才有了喘息的机会。

可谁知在女儿出嫁前竟出了这些事情。母女俩倒也是苦命的,待荣华身子好些了,便将二人出去吧,寻个好地方,如今艾穆伤的如此之重还找不到凶手,一同的女子也不知去了何处,楚宁她不怕,□□华母女只是普通人又如何扛的起。

楚宁会安排好一切的,就当为地下的红雪积福了。今年红雪应当都有三岁了,楚宁望着远处巍峨的雪峰,红烛也瞧着雪峰,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站在小院里特设的观景台,思念着故土的已故之人……

不一会儿镜明从外赶来,似有些急,回忆被打碎楚宁收起黯然,复了复心绪。“楚小姐,王爷刚刚派人传信儿,要小姐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近些日子随他一同在军营住。”镜明一席话毕,楚宁登时有些不解,镜明见楚宁不解忙开口解释“楚小姐,现在没有那么多时间向您解释,待到了军营王爷会和您说清楚的。”楚宁明白了,只怕城中会有一场不小的动乱。

可现在她无法脱身,荣华母亲还未送出城,这南安王府也未必是个可以庇佑安全的地方了,反倒成了这场动乱的靶子。“那荣华母亲该如何”楚宁有些急,一时也想不出合适的法子,却也不能将荣华母女二人弃之不顾,竟到了进退两难的地步。“小姐不必担心,王爷已经安排了一队人马护送荣华母女出城了,此刻应当快出城了。”

楚宁松了一口气,攥着镜明衣袖的手也渐渐松开了。红烛早早便已将东西收好,正在一旁仔细的整着,主仆二人上了事先备好的马车,车子走的很急,一路颠簸不已,坐在轿子之中,楚宁前所未有的难受,眩晕不已。一旁的红烛也没好在哪里,与楚宁是一般的症状。楚宁支起身子,掀开轿帘只见黄沙漫天,身后皆是尘土,生叫人看不清身后路。楚宁被呛了一口,赶忙将帘子放下,本想着喝口茶,却被撒了出去,只得端着茶壶喝,一口温茶下肚,只觉得土腥味儿被压下去不少。

此时许是快到了,走的慢了些,路也没了刚才那般崎岖不平,可不一会儿却是停了下来。楚宁不知道从王府到军营得多长时间,但楚宁也清楚绝不是这般短的距离便可达到,楚宁听到围在马车四周的拔剑声,红烛变了神色,脸色一变,竟比刚才还苍白了几分,楚宁没敢掀开帘子看,后脊慢慢爬上冷意,刚才的颠簸后的不适早已不见随之而来都是恐惧。

她现下的处境可并不理想,镜明在外头正厮杀着,刀剑的碰撞声密密麻麻的落在楚宁与红烛的心头,一股鲜血向帘子喷涌而来,将帘子染湿大半,红烛一时竟吓愣了神,一旁的楚宁见此情景也没好在哪里却也留了一丝意识,将红烛搂在怀里轻拍着红烛的后背。

可已经过了好一阵儿了,外面的厮杀声还是不曾停下,反倒是愈演愈烈了,怀里的红烛不知何时已经吓晕了过去,楚宁的衣衫被汗水打湿紧紧得贴在身上,发髻也散乱不堪,钗子也不见踪影。

“嘶——”马车的门帘被人用剑撕开,一男子持着长剑,直直向楚宁刺来,银光闪闪,似是深夜时被月光照耀着的河面,这一剑来的很急很急,携着股风楚宁凌乱的发丝被吹到脑后,她的脸映照在银剑之上,双目猩红,毫无颜色。她毫无招架之力,速度快到都忘记了躲避,只觉得胸前刺痛不已,整个身体的痛觉似都集中在了此处,汩汩热留从自己的身体中涌出,楚宁看到自己胸前一片猩红,渐渐蔓延到腰间,楚宁的眼皮越来越重,恍惚间看到一抹黑色都人影,便晕了过去。

这场厮杀,楚宁不知道持续了多久。待醒来时,已经到了军营了,胸口的疼让她难以忽视,那日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只是后来的事儿她没了记忆。至于怎么脱困,她一概不知。

白黎又一次出现了。

只是这次她很虚弱,不同于上次飞扬娇艳的样子,气若游丝,面上所有的颜色都褪尽,仅留下一张惨白的脸,犹如寒冬里的月季注定是要被冰雪覆盖的。

楚宁还不曾开口,便听到一丝微弱的声音“找机会去神女山上待上一晚,到时我自会告诉你。”言毕,白黎似是用尽了所有的力气,随即消失不见。

接着便是无尽的白,楚宁像是置身于白色的荒漠之中,没有昼夜,刺眼的骄阳高挂在半空之中,好刺眼,只觉浑身都要被这金光刺穿,身子的各处密密麻麻得疼,楚宁一直走啊走,不知何时已然失了意识,再醒来便已回到了现实之中。

四下身边围着一群人,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红烛那张挂满泪水的小脸,一双眼睛肿得如同拳头般大“好丑。”楚宁发自内心的评价。红烛闻楚宁这般话语,一时有些气急,却又担心着楚宁的身子“还和我贫,瞧你自己的身子。”楚宁倒觉得今日热闹的紧,自来了凉州之后一直忙着张罗楚宁嫁妆的阮姑姑也来了,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秦渊接来的,瞧着最近是很忙的,脸上都挂上了疲态,想必凉州庄子上的事儿也处理的差不多了。

楚宁嫁妆里占比最大的便是这凉州的庄子了,这凉州的庄子不似城中庄子多是良田亩产颇高,与其说是庄子不如说是牧场。凉州的牧场产业是早先年楚柳置办下来的,当时是为了帮一户放牧人家谋个生计,便置办了一片草场,只是多年来账面一直都无功无过保持着一种平衡既无过多的收入也无负债,有些勉强维持之意。楚宁觉得自己也该挑个日子去瞧一瞧这边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了。

回过神儿来方才听到阮姑姑讲话:“这是遇了何事,竟伤的如此重,我将将赶来便听闻小姐负了重伤,现在可还好些了?”言语里尽是关切。楚宁摇摇头示意自己没什么事儿,实际上每动一下都会扯着胸口的伤,刺痛不已,连带着胸前的肋骨都疼可楚宁没表现出来,强压着疼,向阮姑姑展现自己没什么大碍的样子。

阮姑姑虽说不曾仔细的问过楚宁的伤,却也知道伤的不轻,直至昏睡了三日且三日高热不退,胸前虽说绑着绷带却也渗出了些许雪来,堪堪可以瞧出个大小形状来。楚宁这般神色分明是不想她担心,实际上估计快要疼到骨子里去了。阮姑姑双眸低垂,心口泛过丝丝的疼,曾几何时连银针戳破手指都难以忍受的楚宁都学会忍痛了。阮姑姑更觉心酸,一阵阵的心疼。

楚宁本还想多说些什么,却已疼痛难忍,浑身发起了汗,升起了热感来,本就高热未退只怕此时烧得更甚了。楚宁觉得自己点背的要命,还没开始谋略呢便已躺在塌上一动不能动。心中悠悠叹了口气,示意众人退下,合上眼准备休息了。众人见状随即退出,将门掩好。红烛叫来医士又给楚宁看脉,总体来说是无碍了,只是须得静养数月,不然会留下病根。

其实这刀刺的是极为凶险的,已经快要心口处了却偏了一寸方向朝着西边走了,虽说未伤及要害却失了不血,且胸前的口子极大,只怕是要留疤。

这一睡便到了夕阳垂暮之际,此时散落的霞光与广袤无垠的草原连为一体,秦渊骑着马自山间走来,身后是过分刺眼的霞光颇有一番“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之势,旁人见了无一不感叹秦渊身上如此浓重的杀气,即便是霞光也未能将此等气势削弱,甚至是成了陪衬。

秦渊今日心情很不好。

自那日之后楚宁已经晕过去三日了,当日刀光剑影,只见楚宁胸前染上了大片的血迹,血色浓重犹如一朵妖异的彼岸花般绽放在楚宁胸前,血迹蔓延直至楚宁腰间,秦渊第一时间将刺客的剑锋刺偏,却也不知是否伤及楚宁心脉,刺客倒在他的脚下可心中并无快意,看着血泊中的楚宁只觉心被窖在深井之中,直至冰封。

他在害怕,害怕楚宁会死。

秦渊定了定神强压心中的恐惧,给楚宁做了简单的处理加急带回了军营。医士一直进进出出,染着血的水一盆接不上一盆的端出,秦渊不清楚那一剑是否伤到了楚宁的心脉,一时心更沉了几分。原本带着几分阴郁的脸变得更加阴暗,犹如凉州的深秋透着刺骨的寒,让人不寒而栗。乘虚一路随着秦渊他从未见过秦渊有如此神态,在他眼里秦渊从来都是运筹帷幄,将万事万物紧紧攥在自己手中,秦渊从不做没有把握之事,而慌张神态更是前所未有。

至少乘虚跟着秦渊这十年来不曾见过。今日却一应见了个遍,想来秦渊对楚小姐是有不一样的情感在的。

还未等来楚宁身体的具体状况,秦渊便被一封急报叫走,秦渊顿了脚步,却还是咬着牙走出了帐子。将乘虚留下处理后面的事儿。

今日之事,是有备而来,所派之人各个身手不凡,一路护送楚宁的死士死了一半儿,就连镜明这般由秦渊直隶的九方所出死士都身受重伤,差点性命不保。就连乘虚这般高手与其交手也未必有十乘十的把握。

红烛倒是没有受伤,只是受了惊吓,暂时昏迷了过去,医士开了药方待醒来便无事了。最棘手的便是楚宁了,已经过了两日还未苏醒的迹象,医士天天进进出出却也瞧不出什么,秦渊那便愈发的着急了……

直至今日,秦渊在边界巡查时得到消息,楚宁醒了,眉头才有短暂的舒缓,可心情却不曾掀起一点**来,反倒是愈加低落了起来。

巡查后秦渊将人遣散,自己在神女山下闲逛了许久,直至太阳垂暮,霞光铺满大地之时,他才发觉自己已经在这里待了很久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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