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就是月考，沈知意将叶知秋送进考场，叮嘱叶听羽帮忙照看一下，考完了她再来接人。

叶知秋有些哭笑不得，虽然她的脚还没消肿，可也不至于这么隆重，她避开叶听羽要扶自己的手，忍俊不禁：“没事，我已经好多了。”

叶听羽在一旁虚扶着她的胳膊，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旁，不停地唠叨：“注意看脚下。”

“哎呀，沈知意也是担心你嘛。”

“你受伤了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不告诉我呢？”

叶知秋坐定，将拐杖放在身侧，好笑地冲他挥挥手里的笔袋：“这种小伤也就看着严重，养两三天就好了，你最近复习的怎么样？”

提到学习，叶听羽就萎了，趴在她的桌面上拨弄着笔袋上的拉链头，吸了吸鼻子：“估计这次还会考砸。”

叶知秋对他学习上的事情不太了解，也就是在他偶尔发信息请教问题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话，这会儿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叶听羽的情绪倒是转换得快，前脚才沮丧得不行，后脚又兴奋地道：“我过两天生日，所以这周日我请朋友们出去玩，你也来吧？”

“额，那我提前祝你生日快乐。”叶知秋舔了舔唇角，其实她觉得自己跟叶听羽的关系还没熟悉到能去对方的生日宴会，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瞬间想到了一个完美的托词：“可能不太方便，我脚还没好全，没办法到处走。”

叶听羽对这些不在意，大手一挥，不容她拒绝：“没事，到时候我去接你。”

叶知秋剩余的话哽在喉间说不出来，这么多年，同龄人里，她只参加过沈知意的生日宴会，在场的也都是熟悉的发小，而叶听羽的朋友，她可都不认识。

晚上，叶知秋躺在被窝里，问身旁的沈知意：“你说我去跟叶听羽说一声，我想带你一起去，行吗？”

沈知意摇摇头：“我跟他只是点头之交，去了多尴尬啊。”

叶知秋无奈：“那我跟其他人都不认识，怎么办啊？”

“哎呀，没事的，就当做认识新朋友了。”沈知意卷了卷被子，忽然想到什么，撑起身子问她：“那你想好送什么礼物了吗？”

叶知秋跟她对视一眼，觉得这事有些麻烦，她俩生日都是一起出去吃饭玩一玩，不送生日礼物的，因为沈知意觉得与其每年都绞尽脑汁送礼物还不一定是对方喜欢的，不如吃进肚子里。

“送他辅导资料？”

沈知意白她一眼：“他又不喜欢学习，你送这个，也太扫兴了。”

叶知秋想到叶听羽跟方子琪是好朋友，琢磨了片刻，道：“送个篮球？”

说完这话，她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什么，细细回想一番，可惜怎么都想不起来。

沈知意打了个哈欠，瓮声道：“这个还行，男孩子们都挺喜欢打篮球的。”

叶知秋看她睁不开眼的样子，掖了下被角，低声道：“你先睡吧。”

她得想想自己到底忘了什么？

钻牛角尖的后果就是直到凌晨两点半，叶知秋还神采奕奕地睁着眼睛，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差点将沈知意吵醒。

左右睡不着，她披着外套起身，重新坐回书桌前复习，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就这么趴了一整晚。

“阿啾”，叶知秋捂住口鼻打了个喷嚏，又抽了张纸巾擤了擤鼻涕，然后趴在桌上，往嘴里塞了颗薄荷糖提神。

十二月的天，凉意入喉，让她打了个哆嗦。

林云周见她无精打采，将带来的鸽子汤推到她跟前：“你感冒了？”

叶知秋闷声闷气地说：“嗯，昨晚着凉了。”

不止如此，昨天趴太久，肩周炎又发作了，今早才让沈知意帮忙贴了膏药。

她打开保温盒，舀了一勺汤，轻轻吹散上面的热气，送进嘴里，好奇道：“没放盐吗？”

林云周狐疑地看了汤盒一眼，挠挠头：“不可能啊，早上我也喝了一碗，难道我爸装汤的时候忘了放盐？”

叶知秋傻眼：“你不是说汤是你炖的吗？”

“第一天的排骨汤是我做的。”林云周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惭愧：“后来我不是起不来嘛，我爸说他帮我炖。”

叶知秋词穷，她看着眼前的少年，清隽的脸庞无辜又天真，她垂下眼，没说话。

林云周从她手里捏过勺子，在保温桶里搅拌了几下，舀起一口尝了尝，诧异地看过来：“没有啊，有盐啊。”

叶知秋呆了呆，眉头紧拧，看着他手里的勺子，又冷着脸看他一眼，林云周接触到她的目光，这才后知后觉，耳尖迅速泛起红晕，结结巴巴道：“我，我，我不是故意的。”

老天爷，他怎么就用了她的勺子呢？

虽然他们两情相悦，可还没在一起。

还有，这算不算，间接接吻啊？

林云周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白皙的脸颊变得微红，不自在地挺直腰背，故作镇定地将勺子捏在手心，面红耳赤道：“我去洗一洗。”

叶知秋扶额，就算他把勺子洗干净了，她也不敢再用啊。

她抬头扫视了一眼四周，幸亏大家都忙着复习，没人注意到这边，收回目光时，无意间对上林安然惊呆的眼神，叶知秋轻咳一声，张了张嘴，又悻然地闭了嘴。

林安然难得见她吃瘪，低头从桌肚里掏了掏，找出一副塑封的一次性筷勺，忍着笑意递过来：“用这个吧，放心，没有人用过。”

她不说这话还好，一说，叶知秋听在耳里总觉得她意有所指，她接过餐具，俯身过去，有些羞赧地解释道：“刚刚都是意外。”

林安然脸上不见之前琐事萦身的颓然，只是看着她，捂嘴直笑，挑了挑眉，打趣道：“没事，反正是帅哥，你也不吃亏，没想到，帅哥竟然这么羞涩。”

叶知秋叹息，自己的名声都被林云周这中二少年带坏了，都怪他。

林云周回来的时候，不只是洗干净了勺子，还特意买了个新勺子和一盒感冒药，叶知秋下意识回头，不出所料地对上林安然看好戏的眼神，她无力地闭了闭眼，回身看向林云周的眼神里冒着火。

明明是他犯二，结果连累她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叶知秋没敢吃感冒药，只是慢慢将鸽子汤和肉吃了个干净，林云周努力抚平心底的忸怩，劝她：“你怎么不吃药？”

“待会儿要考试，吃感冒药会犯困。”叶知秋声音透着些沙哑，重新趴回桌面，恹恹地闭上眼：“等中午再吃吧。”

林云周气急：“是身体重要，还是考试重要，不行就请假吧？”

叶知秋眼也不睁，说话带着鼻音：“当然是考试重要。”

这次是她的疏忽，下次她会注意，可无论如何，她不能缺席考试，就算情有可原，她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成绩单上一片空白。

林云周不懂叶知秋的脑回路，只觉得她像是一头倔驴，没好气道：“你也不怕倒在考场上。”

叶知秋嫌弃他太吵，默默地换了个方向趴着，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上午第二场考试，叶知秋掐算了下时间，开考半小时后吞下感冒药，等考完试，药效发作，她回到教室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沈知意来问她中午想吃什么，叶知秋睁不开眼，意识模糊地抓着她放在自己胳膊上的手，含糊道：“我没胃口，帮我买个面包就好。”

叶知秋没听见沈知意的回应，她只知道困意排山倒海而来，眼皮发沉，仿佛灵魂被抽走，如果可以，她希望自己能睡到地老天荒。

这中间仿佛有人经过她的身边，有人在她耳边叽叽喳喳地说着话，叶知秋将校服外套捂紧，随手抽了本书盖在自己的头顶，试图抵挡那些嘈杂。

头昏脑涨间，不知道是谁推了推她的肩膀，叶知秋皱起眉，因为生病，情绪不怎么高，有些不耐烦地抓住对方的手，用力握紧不让她打扰自己，闭着眼，喃喃道：“我想睡觉，有什么事晚上再说。”

林云周神色微妙地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原来女孩子的手这么绵软吗？

还有，她的手也太热了，是不是发烧了?

有吃完午饭的同学进了教室，他赶忙抽回自己的手，叶知秋也从善如流地松开力道，歪了歪头，将自己埋进课本下，想要避开那些打扰。

林云周喊不醒她，只能将买回来的午饭塞进桌肚，算了，待会儿再给她买零食吧。

午休铃声响起，叶知秋费劲地睁开眼，看见桌边放着的面包和牛奶，伸手摸了摸，牛奶还是热的。

她让沈知意扶着自己去卫生间用冷水洗了个脸，困意略微消散，这才带着零食去了考场，叶听羽知道她不舒服，不知从哪儿找过来一个热水袋，灌满了热水塞进她怀里，关切道：“要不要请假去医务室？”

叶知秋抿了口牛奶，温热的水流顺着喉咙进到胃里，驱散了点身上的那股冷意，摇摇头：“这会儿请假就前功尽弃了，考完试我就去打点滴。”

叶听羽见劝不动她，只能叹息道：“行，如果真的扛不住了，记得别逞强。”

叶知秋将热水袋塞进校服，温顺地点点头：“没问题。”

下午的考试，叶知秋强打起精神答题，写到一半，只觉得一股冷意来势汹汹，浑身发冷，她摸了摸额头，触手冰凉，额头沁出一层冷汗。不知过了多久，冷意消退，叶知秋还没来得及高兴，燥热又上了心头，她勉强写完卷子，来不及检查，直接交了卷。

监考老师看着距离结束还有半小时，眉头紧拧着问：“这位同学，卷子写完了可以检查一下。”

叶知秋绷着脸，强忍住喉间的呕意，轻声道：“嗯，我知道，但我想去一趟医务室。”

监考老师这才后知后觉她生了病，看着她脸上的红晕，明白约摸是发了烧，又看着她手中的拐杖，默然片刻，扫了眼教室，迟疑道：“我让人送你去医务室。”

叶知秋摇摇头，考试本就争分夺秒，这样太耽误时间，她弯起唇角，礼貌地笑笑：“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她先去卫生间吐了一通，可惜中午没吃东西，胃里空空的，最后只将下午喝的牛奶吐了个干净，出卫生间的时候，叶知秋被门外的人影吓了一跳。

她揉了揉昏昏欲睡的双眼，随口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林云周睨她一眼，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让她请假，她不同意，都这样了还逞强考试，成绩真这么重要？

叶知秋看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过来，默默接过来，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水渍，将废纸随意塞进口袋，哑声问：“你卷子写完了吗？”

她因为不舒服，卷子写得快，有几道题隐约觉得不对，但没精力验算，林云周跟自己前后脚交卷，说不准后面的大题是空着的。

林云周直接气笑了，她都快烧成傻子了还有空担心他卷子没写完？

他冷笑一声，见叶知秋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不放，嘴角一抽，认命地道：“写完了，真的，就是没来得及检查。”

叶知秋这会儿浑身发软，反应慢半拍地点点头，咳嗽两下，道：“那就好，我先去医务室了。”

她避开他，扶着墙壁慢腾腾往前走，林云周看她脚步虚浮，叹了口气，上前走到她跟前蹲下身子：“我背你。”

叶知秋理智尚存，这里是学校，异性之间稍微走近点都能传出流言蜚语，要是让林云周背她，待会儿路过走廊，她以后就别想清净了。叶知秋直截了当地拒绝：“你帮忙扶我一下就行，不然被郑主任看见了，那就完了。”

林云周明白她的顾虑，也自知说不过她，只能起身扶着她的胳膊，沉声道：“那你别逞强。”

叶知秋点头，鼻子不通气的感觉太难受了，她拄着拐杖走到台阶处，头重脚轻地往下走了几个台阶，才用冷水压下去的那点燥热卷土重来，看着下方的台阶，犹豫着不敢下脚。

林云周无奈，他就没见过比她还能逞强的女生，走到她跟前弯腰，压低嗓音道：“上来吧，没事，这里没人。”

叶知秋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而且自己确实浑身发飘，可能撑不到医务室，咳嗽两声，俯身趴上去，沙哑着嗓子，低声道：“谢谢。”

林云周勾起她的腿窝，拎起她的拐杖，鼓起腮帮子，直起腰身，背着她往下走，叶知秋用残存的理智，提醒他：“走慢点，别摔了。”

林云周脚步一滞，入耳的女声一如既往的清润，因为生病，难得的掺杂着几分柔弱，对方呼吸间带出来的异于常人的灼热吹拂着他耳侧的发丝。他顿了顿，喉结上下翻滚几下，重新提起步子，声音发紧：“放心吧，不会摔到你的。”

她也太爱操心了，生病了也不消停。

叶知秋没什么精神地伏在他肩上，看他脚步稳健地走下楼梯，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