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光昏暗的包间里,顾之舟懒懒地斜靠在包间的真皮沙发上,胸前的领带因为烦躁被他扯得松散,但对比旁边鬼哭狼嚎衣襟敞开一半的秦兆来说,他算是克制了。
李家明夸张地掏掏耳朵,大声喊:“秦兆你要死啊!唱这么难听。”
秦兆把原唱的声音开到了最大,完全听不到他在说话,嘴唇贴近话头,也跟着喊:“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李家明真是败给他了,头痛地扶了扶额头,想着幸好秦兆他有他哥罩着,不然他这性格准得吃亏。
终于,在秦兆最后一个音落下,下一首是李家明点的一首轻缓的小情歌,也算是给他的嗓子作个过渡。
“还是自家兄弟会心疼人。”秦兆在桌上随便挑了杯酒大口灌下,辛辣的酒液进入用力过度的嗓子,呛得他直咳嗽,眼尾都被激起一片薄红,他评价,“这酒不行。”
李家明算是看明白了,在场三位,其中两位都是带着心事来的。
“舟啊,秦兆因为他哥要回来害怕受批烦心,你这又是干嘛?”李家明啧啧感叹,“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好久没见少爷这样伤心难过啦!”秦兆有些醉了,说话大着舌头,但这也并不妨碍他调侃顾之舟,毕竟这机会难得。
顾之舟斜睨了他们一眼,从他坐下到现在,杯里的酒就没续过,一直是那杯,仅仅也是抿了几口,他放下酒杯,淡声道:“秦兆,你哥今早回来了。”
晴天霹雳。
秦兆酒几乎醒了大半:“你怎么知道的?”这事连他都不知。
“你哥今早跟我通过电话了,问我你躲哪去了。”
人还未归,秦重年就已经猜到秦兆肯定是要出去躲起来的,不过之前他都是躲顾之舟跟李家明家里,但至18岁后,秦兆就鲜少躲他们俩那了,一是长辈间都相互认识,秦重年一通电话过去,就哄得几位什么话都说了,玩了什么去了哪里,甚至吃了什么一个不落。二呢,人长大了都要面子,别看秦兆整天一副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但听到圈子里有谁说他一个收养的不学无术难怪怕亲生的,见秦重年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重点不是养子,而是他秦兆怕秦重年?
这个真是天大的笑话,但他惹事后喜欢躲着秦重年也是真的,于是他总攒着钱,买一些郊区的房子,清净,开个party什么的也好,总之就是秦重年找不到,毕竟他用的都是他的个体账户买的,想查也没法查。
李家明拍了拍他的肩,秦兆这人长大之后什么都变了,只在惹事后躲他哥这事一直不变,他安慰:“屁大点事,平时你不也挺黏你哥的?”
“那不一样。”秦兆摆手,想着算了,反正从小到大他犯的事还少?哪次不是乖乖认个错,任秦重年冷他几天,天大的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我这处算是想通了,舟,你呢?”话题又绕回顾之舟身上,秦兆眯起眼打量起他,说,“我听贺鲤说,你昨天带人回家了?”
“嗯。”
李家明跟秦兆面面相觑,异口同声:“见家长啦?”
顾之舟没点头也没立刻否认。
秦兆急得跳起来在他面前走了两圈,直到李家明拉住他,他才又大惊小怪地说:“但贺鲤说那人叫江砚。”
顾之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遂点头。
这下秦兆算是彻底炸了,连同一旁坐着的李家明,金丝眼镜框差点从鼻梁滑下:“舟啊,是我们想的那个江砚?”
“是,有什么问题?”
“有什么问题?舟,这还不算问题吗?”秦兆急得要跳起来,他最不愿意看到自家兄弟为一个不爱他的人苦苦追求,“你大学都没追到的,毕业之后你又贴上去啦?”
“......”顾之舟心里想的都是江砚这几天跟他说的鬼怪之说,全然忘了面前的两位也是深受谣言茶毒的,他话头一顿,把大学时对他们说的话又重复了一遍,“谣言而已,时间长了就都散了。”
“那真不一样,有图有真相,面对面,一个悲愤,一个冷漠,到后来再碰面冷言相对。”直到如今他都对忘不掉当年那条帖子流露的情感,秦兆摇头,不愧是新闻系的,写的东西如此有理有据,字字真心啊!
李家明看他那不靠谱样,坐下来跟顾之舟细说他们觉得有可信度的缘由:“但那照片作不了假,那段时间你也消沉了一阵。”
秦兆也跟着坐下,其实这么多年过去,回想当时的风言风语,真觉得是课太少了,闲出来的,毕竟他们都清楚顾之舟不是那种会在讨厌的人身上生出爱的人。
但顾之舟追爱未成是真,后面两人再相见时,冷面相对也是真。
顾之舟没有否认这些,但其中的情感原因他也不想拆解出来给他们听,他说:“遇到江砚是个意外,他遇到了些麻烦。”
看样子,顾之舟现在也没有帮他解决好这个麻烦,李家明心里大概有了个数,他说:“不管怎么样,误会也好,真是死对头也好,我跟秦兆肯定都站在你这头的。”
秦兆拍拍胸脯保证:“有我在,你放心!”
这话还没落地,外面水晶吊灯的暖白色灯光倏地爬进来,门被人推开了。
秦兆不用回头都感受到了自家大哥的威压,他挪挪屁股,试图躲进阴影里,妄想着这样就能躲过秦重年的目光。
“秦兆,回家。”简短的几个字,是他闯祸后听到过次数最多的话。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叫我去接你?”秦兆转身,笑脸相迎。
秦重年走进去,跟顾之舟跟李家明相□□了个头,算是打招呼了,他重复道:“秦兆,回家。”
秦兆不情愿地抿着唇,但还是乖乖站起身走到他身旁,见他平时始终保持平整的衬衫有些凌乱,知道他又是坐了最早的飞机赶回来,这次是发自内心地:“哥,下回叫我去接你就成。”
李家明几乎要憋不住笑。
秦兆瞪他。
秦重年:“我弟弟我就先带回去了,二位玩得开心。”
顾之舟,李家明起身目送他们离开。
直至包间门被彻底关上,李家明才笑出声来:“秦兆那样儿,怎么小时候这么黏他哥,长大了反而开始怕了。”
顾之舟摇头:“他们家情况本就复杂,怎么处理,就看秦兆自己的考量了。”
李家明给自己倒了杯酒,同意他说的话,他话里带着笑:“要我说啊,就属你家氛围最轻松惬意了。”他摇摇头,“你目前摔过最惨的跟头应该就是江砚吧。”
“不算摔跟头,是我太心急了。”顾之舟说,“再说失败是为了汲取经验,为了下一次的成功。”
李家明:“那要不成功呢?”
顾之舟静默片刻,才缓缓道:“不成功便成仁。”
江砚不想做的事他不会逼迫,也不会以其他名义挟持他走上一条他不喜欢的路。
“你慢慢喝,我有事先走。”顾之舟起身,又道,“后天开会记得提醒秦兆。”
“行。”
屋外是绵绵细雨。
顾之舟车窗开了一半,一阵微风吹过,湿热的空气裹挟着下雨天独有的气味紧跟着转进车内,带着这阵春雨他一脚油门踩下,车身逆着风,速度快了,也带起一阵风。
“啊啾!”在连打了几个喷嚏之后,江砚终于舍得从沙发里起来,他揉着发酸的鼻子走到窗前,看着窗玻璃上细密的雨点,他这才发现下雨了。
他拉开窗户,鼻尖很快嗅到熟悉的雨水味道,看来买菜的婶子说的不错,今年的春雨是下得早,这人们都说这雨降下来啊,天也就跟着暖起来了,目光落在楼下大大小小的车辆,不知他们要开往哪里。
“总该是有家的地方。”江砚关了窗,坐回沙发,视线瞥见桌边一个鼓鼓囊囊的红色塑料袋。
他记得那是昨晚顾之舟离开后对面王大娘给他的,江砚边拆袋子,脑袋回想着跟周围邻居平时走动情况,这才惊觉,除了一次半夜帮忙开车送王大娘发着高烧的孙女去医院,就好像再也没有其他的交集。
事后他拒绝了王大娘一家硬塞给他的钱包,也婉拒了他们请吃饭的邀请,看来这是为了还上次的人情。
想到王大娘昨天那大有他不收下这东西就赖着不走的架势,加上他身后怪物试探的动作,江砚虽然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感觉到脖子传来的凉意还是瑟缩了一下,连谢都忘了说,收了东西啪嗒就把门关上了。
可能是他关门的速度太快,怪物伸进他家门的触须还来不及收回,其中一只还攀在自己的小腿上。
这没什么的,江砚告诉自己,脚步却没敢挪动半分,他感觉到小腿那块触须缠得紧,万一他这边跑了,这触须不断,他要么摔个狗啃泥,要么,折掉一条腿。
幸好他在顾之舟走后又往兜里揣了把小刀,他狠狠对准触须,刀尖跟地板碰撞发出尖锐难听的声音,但触须没有断,他又没可能对着自己的腿砍,他蹲在等了好一会。
“王大娘,你上个月其实没做成广场舞领舞,你没记住动作,初选就被刷下来了。”江砚对着触须低声喃喃。
其实这事还是他上次出去买菜回来走过小区门口健身器材时听其他大娘唠叨的,不想竟然有一天能派上用场。
触须似乎松了点,慢慢地往回缩,但不知怎么又趴在门口不肯退了。
江砚心里叹了口气,顾之舟这法子确实有用,但也的确缺少些力度,每次只能救一半。
于是他拿起小刀对着触须就是一顿乱怼乱砍,直到触须彻底退去才跌坐在地上大口呼气。
现生终于得到片刻的解放→→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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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 1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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