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的情况看起来不太好,等顾之舟把他带进房间后,就不再让他近自己身了。
顾之舟知道他是被吓到了,也没有立刻走向他,而是待在原地,发信息给贺鲤让他拿壶热水上来。
良久,等江砚的身体不再继续颤抖,顾之舟才试探开口:“现在房间就我们两人,我过去,你跟我说下你看到了什么。”
江砚背对他的身体似乎顿了下,没有立刻做出回答。
顾之舟也不急,靠在门口,等贺鲤的手借着缝隙轻轻扯了扯自己的手腕,又不动声色地把门打开些,接过水壶跟杯子。
“谁?!”江砚如今草木皆兵,一点动静就能吓得他浑身炸刺。
“没事,我拿了壶水。”顾之舟给他展示手里的水壶。
“门,关上。”江砚警惕道。
顾之舟照做,趁他现在对自己说话的空隙又试探地往前走了两步。
“你站住!。”江砚尖声制止他,“你要干嘛?”
“你现在什么情况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帮你,就跟上次一样。”
但江砚现在并不信任他,他说:“我不相信你,你跟刚刚那个怪物是一伙的。”
“怪物?”顾之舟不知道他又看到了什么,只好说,“我跟你不是才是一伙的吗?”
“你还想骗我!”江砚看着他,在葛叔那灌下的几杯酒早就醒了,他心想这个顾之舟真是狡猾,幸好自己没有全然信任他,不然真得被他坑了去,“你站在别动!离我远点。”
顾之舟试图往里挪的脚只好停下,他说:“你小声点。”
江砚疑惑地看他。
“这隔音不好,楼下还有两个怪物,你是想把他们招上来吗?”
江砚的目光逐渐转为惊恐:“你是故意的!”
“......”顾之舟眉眼微挑,看着他。
“......”江砚静下来,思考对策。
半晌,他说:“我要被子。”
顾之舟:“这里有。”
“不够。”江砚肯定道,“我冷。”
顾之舟回头看了眼门框旁边显示的室内温度--22℃。
江砚跟着他的目光也跟着看过去,但还是理直气壮:“我怕有怪物进来。”
“吓的?”顾之舟半信半疑,但还是从隔壁房间拿来被子,“不过你不用怕,我会在这守着你。”
“不用。”江砚想也没想地拒绝了,“两个大男人睡一间房间不合适。”把一个墙头草跟自己放一个房间,他怕是嫌自己命太长。
顾之舟没去深究他话里的怪异感从哪来,还是尊重他的选择:“我在隔壁房间,有需要叫我。”
江砚点头,没有一点要跟他分享刚刚楼下看到了什么的意思,他只能作罢,轻轻把门带上。
“顾之舟,你长本事了,贺女士现在还坐在楼下等你一个解释呢。”
刚出门,贺鲤的手臂就搭上他的肩膀,幸灾乐祸地往楼下努嘴。
“妈,他--”顾之舟坐到贺雁旁边,刚想开口解释,但被贺雁打断,
“我坐在这,不是为了责怪。”贺雁了解他,“你是我儿子,你心里想什么我都猜到了,我现在只想问你,你想好了吗?”
从小到大贺雁跟顾时恒就教育他,男子汉大丈夫,讲的就是责任感,对事对人,都不能一门脑热就做了决定。
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妈,我知道,我能承担这份责任。”
贺雁闻言笑了笑:“他就是你大学时候,小鲤口中常提的你的暗恋对象吧。”
顾之舟有些意外,他以为这些贺雁只会当个玩笑听,毕竟那会,他还没有跟家里出柜。
“不用意外,我跟你爸开明着呢,只要是你们喜欢,做父母的只会祝福你们。”
顾之舟不擅长煽情,深深地点头:“我知道了。”
贺鲤在旁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期待中顾之舟被揪耳朵的画面没有出现他有些遗憾,他说:“我说顾之舟,他前面不是还跟你吵吗,下面就跟你要被子,该不会要逃跑吧--哎哎疼疼疼!”
贺雁揪着他的耳朵,没好气道:“你怎么就不盼点你哥好?”
“我这不随口一说吗?电视剧都这么演的。”贺鲤揉着自己发疼地耳朵,委屈极了。
虽是随口一说,但顾之舟还是立刻跑上了楼,他心里是希望江砚只是在房间安安静静睡觉的,哪怕是躲在被窝里恶意揣度自己的用意。
但他猛地推开门,屋内空无一人,只有房间的飘窗开着,夜晚的风把两边的窗帘轻轻捧起,又轻轻放下。
顾之舟打开门,床上只剩下被子内芯,被单牢牢捆在窗户上,从窗户下看,还能看见拧成麻绳状的被单孤零零地贴在墙壁上,下面是被踩坏的草坪。
贺鲤说已经叫人出去找了,就一会功夫,江砚不会跑多远的,况且这是他们的私人住宅,大门没有发出警告,保安也没发现什么,说不定还没跑出这个院子。
但顾之舟只是叫他先出去,自己倚靠在飘窗旁,低头想着什么。
听着门被关上,顾之舟随即站直身子,朝飘窗外看了眼,大长腿往外一翻,手抓着江砚拧好的被单,很快也跳在草坪上。
他站那,也不走,在静谧的夜里,顾之舟手腕上那块表分针移动的声音似乎穿过了表盘,扣住了在场人的心跳声。
顾之舟的,还有,江砚的。
旁边的草丛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顾之舟走过去,蹲在旁边:“你打算躲在这等保安找到你,还是到早上里面的人都出去了再耍小伎俩跑出去?”
江砚一下从那矮小的草丛坐起来,跟顾之舟大眼瞪小眼:“什么时候发现我的。”
“往下看的时候,看到你的衣角了。”
“......”即使这样,江砚也不愿意跟他回去,“我要回我自己家。”
“你喝酒了。”
“我不用开车,我打车。”
顾之舟站起来看了眼四周,又低头看了眼江砚:“这里打不到车。”
“我让雷子来接我。”
“你不怕他们了?”
可能是路灯的原因,顾之舟感觉江砚脸唰地一下白了。
“在楼下的时候那些怪物又做了什么?”回忆着在楼下发生的事情,顾之舟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伤,猜测,“它们也开始攻击我了吗?”
江砚不语。
顾之舟拉住他的手腕往外走:“既然你在这待得不安心,那我带你回家。”
到车上的时候,车里的挡板已经被拉下了,江砚看不到是谁开车,但顾之舟就坐在他旁边,他心安了不少。
只是司机贺鲤并不这么想,在发动车的前一秒,他还发消息控诉顾之舟,
--毫无人性!简直丧尽天良!等老顾回来我一定要告诉他你压榨我的种种恶劣行为!
顾之舟看了眼消息,无情回道,
--等老顾回来,我详细跟他说车库多出来的那辆跑车是从哪来的。
贺鲤回了个石化的表情,随即立刻开车驶向顾之舟发给他的位置。
江砚侧对着顾之舟,眼神放空,瞳仁倒影着窗外不断倒退的高楼,良久他才轻声问:“顾之舟,我真的不是疯子吗?”
“不是。”顾之舟肯定道。
“不是天才的那种疯子,是--”他侧过身,对上顾之舟目光,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这里生病的疯子。”
他不想说自己是精神病,但又怕顾之舟不明白,他说:“我希望我不是,可除了你,我在别人眼里就是这么一个疯子。”
江砚想起刚刚贺鲤摁住自己时的眼神,对方年岁要小些,眼里藏不住事,他对上贺鲤隐晦的目光,突然就想起了些比较久远的事,比如,在自己还在上初中的时候,那个年纪的孩子,讨厌谁就用着最恶毒的言语咒骂谁。
刚开始他也被欺负的一方,后来,有人帮了他,那些欺负他的同学就再也不敢在明面上言语欺辱,而是改成在背地里,把他的所有的反抗曲解成--疯子行为。
他们背着他喊他疯子,路过他时用眼神喊他疯子,总之他的学生时代除了陈子雷跟吴峰,就再没有说得上话的朋友。
哦,不对,还有一个。
“我很早就看见过它们了,只是那时候它们都只怯怯地躲在人们身后,藏在影子里。”江砚说,“我告诉过妈妈,她说这件事不要再提,要嚼烂了永远烂在肚子里。”
顾之舟没有打断他,静静地听他说,听到他说自己的痛苦时,他忍不住伸手抓住江砚的手,他摇头:“这些够了。”
江砚本也不愿意说太多,抒情到这里已经够了,他说:“妈妈说,它们很早就出现在人类社会里,或者说,我们生活的世界早就被替换了。”
“贺鲤的事我十分抱歉。”顾之舟道。
江砚轻轻摇头:“我先动的手,情有可原。”
“所以你为什么对我动手?”
“它们趴在了你的身上,我当时酒还没醒,被吓着了。”
顾之舟点头,也猜了个大概:“那这就说明你妈妈也看得见它们,你就没问过她解决的办法吗?”
江砚垂眸想了想,摇头:“没有,可能她也不会想到,有一天那些跟人类共生几十年甚至更久的东西,有一天会开始攻击它们的宿主吧。”
车停在江砚家楼下,顾之舟没开门,贺鲤也没敢去敲窗,从置物台拿个包烟,下车躲着一边抽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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