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万念俱灰

章凡一愣,迅速理解越总的意思,虽然这两人死不足惜,章凡短暂思考后还是迟疑地说道:“可是他们两个的事牵扯到很多人,有些岗位还没有准备好替换的人选,同时处置的话,人员上会出现很大缺口,有些工作可能会……”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干活的人还不好找?我就不信没人想升职,大不了逐级往上填补,”越明烛难得的打断别人说话,甚至话语里也染上了个人情绪,“就算全换实习生上来也比一直放任蚂蟥吸血强吧,实习生起码还会做些实事。”

“好的越总,我这就去办。”章凡很少见他发火,连忙应下,逃出了办公室。

越总以前干这种事都很谨慎,从基层开始自下而上地换上自己的人,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等上面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人可用。但总会看在董事们和老越总的关系上不处理他们。

这次十分反常,不仅要同时处理两位董事,还要求“当众带走”,这不仅是要清算,还要人身败名裂。

发生了什么?让越总变化这么大?

优秀的秘书习惯性揣测领导用意,章凡忽然想到了上午从医院出来后,越总特意去了趟片场。

贾仁的证据都摆在办公桌上了,哪用得着他再亲自去趟片场看伙食,越总就是专门去看祝南山的,不管他们单独在车上时说了什么,祝南山一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越总。

如果祝南山对越总来说很重要,那之前他推测的,让实习生去给祝南山当助理是为了锻炼心性,很可能就是错的了,也许越总是真的想找人照顾祝南山。

章凡脚下方向一变,转进了总裁办,敲敲门示意里面的员工看过来,吩咐道:“实习生,都跟我来一下。”

说得好听,从实习生里挑一个,实际上能通过层层选拔进总裁办的实习生,今年总共就三个。

看着拘谨的站在面前的三人,章凡又是一阵头大。

这可都是名牌高校出来的天之骄子,都心高气傲的,而当助理需要什么,熟练的端茶倒水?人家能愿意?

让他们去当助理都不如让章凡自己去,起码他一开始就是越总的助理,现在当了秘书依旧能熟练的端茶倒水。

这怎么挑?单纯照顾人的话,还是从行政后勤或者酒店里找人合适些,但越总现在明显火大,章凡也不敢再上去触霉头。

所以他盯着三人看了半天,直接问道:“你们谁愿意出外勤,去照顾一个人的日常起居?”

三人都愣住了,相互对视间暗流涌动。

章凡暗自一笑,凭什么只有他需要费脑细胞揣度领导心思。

这下这几个实习生也思索起来了,会不会是领导想要考察他们的某些能力。

最后他们竟然争抢起来,轮流向章凡讲述自己的优势,章凡从三人里挑选了一个相对最不争强好胜的。

几天后的一场会议越明烛没有参加,而是将董事们的电话一个个拉黑,提前解决之后铺天盖地的电话,然后就坐在办公室里等。

按照计划,章凡会代他出席,略过一切常规流程,直接当场念出对王惠和贾仁的调查结果。

毒瘤们的鬣狗属性不只针对他,而是针对所有人,这两人被调查,他们会一拥而上扑上去撕咬。

正所谓狗咬狗,一嘴毛。

半晌后章凡发来消息说:人带走了。

越明烛起身走到窗前,今天晴转多云,微风,云彩移动缓慢,阳光照不到他脸上。

还没结束,这算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处理越行远的那些老朋友,他在等电话。

果然不到半个小时,手机就响了,越明烛等了一会才接通,手依旧垂在身侧,甚至懒得把手机放到耳边。

对面的人在大喊大叫,越明烛没开外放,离老远都能听见,还是说他翅膀硬了那一套,但是语气前所未有的愤怒。

估摸着越行远嚷累了,越明烛才终于抬起了手,他原本已经打了很久的腹稿,早想好了要怎样安抚父亲,虽然大概率没什么用,但那毕竟是他父亲不是?

但当将手机放到耳边,越明烛忽然就烦了,脑海里之前构思好的话术全部推翻,生硬的打断越行远的话,淡淡的说道:“我记着,当年您是心梗不是脑梗?怎么这就忘了那群人当年是怎么落井下石的呢?”

越行远的声音戛然而止。

“为什么要骂我呢?”越明烛第一次说出自己这些年的不解,“如果不是我撑下来了,越氏早就改名换姓了吧?”

“你当我乐意把公司交给你!我但凡有别的孩子,我但凡知道你会变成这样,连公司都不会让你进!”

这是越明烛第一次在被他训斥的时候反驳,越行远感觉自己本就岌岌可危的父亲的威严轰然倒塌,盛怒之下爆了粗口。

“脑残玩意儿!”

之后更是一连串越明烛从未想到能落到自己身上的肮脏词汇。

“%¥##¥#@¥*&……!!!”

越明烛心跳停了一瞬。

他忍受过无数次无休止的训斥,虽然早预料到越行远会气急败坏,但这还是第一次被越行远用纯粹的污言秽语辱骂,仿佛对他已经无话可说,只有最恶毒的言语才能用来形容他的罪该万死。

越明烛受不了这个,他该直接挂掉电话的,但他的身体僵住了,跟自己作对似的,一直举着手机。

越行远骂了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惊奇自己竟然会说这么多脏话,最后他骂得口渴,半天没能听见越明烛的回应,像打了胜仗似的沾沾自喜,冷笑一声,说:“怪不得你妈不要你,早知道你这个样子我也不要。”

最亲密的人才知道戳哪里最疼。

越明烛在自己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情况下,手指一动,条件反射挂了电话。

他忽然觉得好累,歪了歪身子靠在了落地窗上,四肢像是被用力拉扯过,酸胀无力,心脏不好好跳,在下坠,并拉扯着周围的血肉,胸口大范围刺痛,血液也不好好流,浑身冰冷,连连哆嗦。

他靠着玻璃,缓缓滑下,最后瘫坐在了地板上。

好累,比那天被祝南山带去做检查时还要无力。

头顶那片云终于飘开了,阳光刺痛越明烛的眼睛,他眯着眼抬头,看到了天上飞机留下的白线,突然觉得幸好妈妈离开的早,当时不解,现在看来真的很有先见之明。

走的好啊,走了就可以去追求幸福和自由,留下来就只能整日面对无能狂怒的中年油腻老公,和长成“这个样子”的精神病儿子。

越行远以前不这是样的,虽然严格,也是会给他准备生日礼物的父亲。

越明烛想,大概父亲也得了精神病,或者我的精神病很可能就是遗传的。

算了,遗不遗传都无所谓,父亲都不会承认自己错了,又怎么会承认有病呢?

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吗?不论取得怎样的成就,我永远都不会被认可。

办公室的楼层很高,能俯瞰整个越氏园区,越氏在越明烛脚下呈现出毫无意义的繁荣,越明烛被阳光晃出了几滴眼泪,看不太清东西了,忽然想到,从这个位置跳下去的话,会有整整二十七层的员工能够目睹他的坠落。

之后,越氏会在短暂的动荡后,或分崩离析,或迎来它的新主人,但地还是这块地,楼还是这栋楼,员工,员工本就变动大。

就是辛苦了保洁人员,需要清理他的尸体。

越明烛灵光一闪,头抵着玻璃往下望,因为角度问题没能看见正下方是什么,但他记得是一片铺了瓷砖的平台。

这个高度跳下去他应该就直接变成碎渣了,这样的话清理他应该就不用费多大力气,都不用铲,高压水枪一冲,连带着溅到玻璃外墙上的血肉,一起冲进下水道,不出半分钟,那块地方就会像刚被局部降雨洗过一样干净。

至于骨灰,肯定是留不住了,但估计也没人想要,所以不在考虑范围内。

越明烛觉得这个想法可行,他又开始思考下水道通往哪里,进入下水道后自己会流向何处,会不会污染环境。

夏天的时候下暴雨,整座城水位上涨,会有不少流浪的小猫小狗丧生,尸体卷进排水井的漩涡里,在错综复杂的地下管网里,自己应该会和它们来到同一个归宿。

这样一想还有些开心,那时他已经彻底融进了水流,可以拥抱每一个毛绒绒。

越明烛咧开嘴笑出声了,眼泪趁机流进了嘴里,又咸又苦。

越明烛只等着恢复力气,就爬起来开窗往下跳,手机却突然震了两下,越明烛回了点神,看不太清东西,他眨眨眼,抹了把脸。

手机又震了一次,越明烛刚好看到了弹出的横幅。

祝南山:今天的午饭!感谢Z老板送来的山珍海味!

越明烛点进去,看到了上一条,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是明显高档了的盒饭,腰果虾仁,蟹粉豆腐,肉饼蒸蛋,蒜蓉油麦菜,上面再铺一块红烧大排。

越明烛忽然就有了坚持下去的动力。

还有好多事没做。

戏还没有拍完,祝南山还没火,故事也还没有听完,甚至,甚至连片酬都没跟祝南山谈过。

哦对,片酬,怎么就忘了这么大的事情,让人累死累活,白干了这么些天。

造成了这么多烂摊子,我哪有功夫想去死的事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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