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户710号,欢迎回来。”
前台递上房卡,许瑾之接过后却疑问道:“在我之前,有人报这个数字取房卡吗?”
前台机械式地回:“每个房间只有一张房卡。“
”好的,谢谢。“许瑾之听后义无反顾地往反方向走,风带起她的头发,只留下一抹深色的身影。
重新回到电梯里,许瑾之没急着按按钮,而是靠在电梯一侧发着呆。她确认了一下弹.匣的情况,糟糕的是只剩最后三枚子.弹了。
她的胆子大了许多,见多了人死掉的样子,似乎在渐渐对人命的逝去感到漠视。她想是因为有保命徽章的缘故,也可能是此时太担心小莹的安危。
那人再次做出了和当年一样的选择,为了活命而用别人的死换自己生。可许瑾之并非什么圣父,她只是不想让小莹一个人受苦害怕,再痛苦地死去。
在小莹抛弃她的那一刹那,她们之间的友谊就已经不复存在了。她要把小莹好好地带出去,让机构处理对方的恶劣行为,以后再也不见。
她们来时,按的就是六楼,只是电梯屏显示四楼。而这时出现了四楼的按钮,于是许瑾之按下了数字四,等电梯打开,却发现并没有左右两排的使者迎接,这里变成了一层空楼。
地上有拖拽留下的血迹,许瑾之跟着印迹走,来到更衣室。打开门一看,使者的尸体被粗鲁地扔到一旁,只为了给中间开路。
许瑾之眉头紧锁,捂住口鼻,来到自己先前存放衣服的储物柜前换回了自己的便服,宽大的外套可以用来藏枪。
她继续前进,一直走到宴会厅的门口,而心里有点不解,毕竟污染物没有智商,像这种利索抹脖子的杀人手法更像人类做的。
普通人绝对没有这种本事,如此一来,必定是机构的人。
许瑾之推开大门,一个坐在圆桌上的人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这人穿着与环境格格不入的卫衣和运动裤,身上浴满鲜血。哪怕黑衣可以隐藏红色,脸和手上的血却干枯了。
姜姰此时正盘腿坐在餐桌上,拿桌上的餐巾低头专心擦拭着沾血的小刀,偏长的刘海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只眼睛。
往周围看去,死去的使者堆积成一座座小山。许瑾之瞳孔一缩,望向最前方的绞刑台,那上面挂满了整整一排的尸体,全被黑布蒙着头,在绞架上晃荡着。
姜姰抬起头,像是才注意到许瑾之,眼睛亮亮的,朝她打了声招呼,随即问:“一个人?”
在绞架下瞧见熟悉的衣服和鞋子,许瑾之瞬间呆在了原地。她没有理会姜姰,而是上前了几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一点,确认那人是否真正的离去。
不久前还活生生的一个人,那么狠心地关上电梯门抛下她,本想找她算帐的,谁知道下一次见面就是生死之隔。
小莹开着车,笑着听她唱歌的一幕幕回忆浮现在许瑾之的脑海里;她忘不掉小莹每次定期访查时敲她的家门,精准猜出她煮泡面下了几颗蛋、放了什么配菜时的得意表情。
她们甚至约好了去逛商场、吃火锅,这些无法完成的约定让许瑾之心里一阵刺痛。本以为已经对尸体和死亡淡然了,可朋友的死是不一样的……
这种强烈的情感让她几乎喘不上气来,可她眼中却没有泪水,因为她早就知道悲伤到一定程度是哭不出来的。
小莹死的痛苦吗?它们有折磨她吗?许瑾之揉了揉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很是疲惫地找了个椅子坐下,把脸埋在手臂里休息,重重地叹了口气。
而姜姰依旧是那副笑眯眯的嘴脸:“她肯定又做了几年前做过的事吧,不然也不会自寻死路。”
许瑾之只是静静地趴在桌上唉声叹气,她想自己以后很难再信任谁了。如果不是她运气好,得到了那枚徽章,她早就没命了。
说起徽章,许瑾之直起身子,揉着太阳穴问道:“前辈,那个徽章,是您给我的吗?既然如此,您刚才肯定在忏悔室。”
姜姰勾起嘴角笑了笑,打趣道:“都叫上前辈了,看来是认出我了?”
看来许瑾之一开始猜对了,在听小莹说起这个前辈时就觉得是救下她和蔺瑶光的那个人。姜寻?江寻?
“嗯。前辈好,我叫许瑾之。”许瑾之恹恹地问好,接着她马上打起精神,告知姜姰有关绿宝石的事:“我已经拿到房卡了,我们下一步要做什么?”
“去酒店,我要洗澡。”姜姰从桌上跳下来,十分任性地先行一步走出宴会厅,许瑾之连忙跟在她身后。
在能装行李的大容量电梯里,她们一人站在一个角落,气氛逐渐陷入了尴尬。电梯缓慢朝十楼上升,许瑾之也顾不上手脏不脏了,她戴了一整天美瞳,眼睛要难受死了,就这么试图徒手去摘,可奈何经验不够,怎么弄都弄不下来。
“要镜子吗?”姜姰不知从哪掏出了个巴掌大小的圆镜,片刻后又递给她一个美瞳夹,许瑾之小心翼翼地接过。
摘下日抛美瞳后,许瑾之感叹道:“您都随身带这些东西吗……?好厉害。“
许瑾之刚想把东西还回去,就听见姜姰的语气略带嫌弃:“送你了。”她的眼神飘来飘去,就是不看许瑾之那里。
看来是嫌弃别人用过的东西,但又不想让那个人察觉到,所以故作轻松地四处张望,其实表情和心虚的小狗一样,眼白都露出来了。
出了电梯,许瑾之乖乖地跟在姜姰身后,试图向对方搭话:”前辈,您为什么要杀那些人?她们应该不是污染物吧?“
姜姰倒是天真又残忍:”因为我想。“
没有辩解自己的杀戮,也不在乎这一举动的后果,姜姰只是照着内心的冲动,做任何想做的事。对她而言,污染物和人类杀起来都是一样的。
不过姜姰稍微解释了一下:“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嘛……我这几天杀的东西不少,已经被污染源盯上了。你朋友也是被她们处死的,我帮你报仇了呢。”
姜姰眯了眯眼,还有就是,血液溅到身上的感觉真的很爽,所以她喜欢在战斗里把自己弄得浑身是血,享受这种独特的暴力美学。
许瑾之了然,没有多问。在这一个月里,她经常会听到其他同事提起姜姰:这人从小在机构长大,被培养成一个有顶级战斗力的杀人机器,没有接受过外界的教育,也当然没有那些人类社会里的价值观。
姜姰除了各种外号,更出名的别称便是“机构的狗”。一方面是形容她对机构忠心耿耿的狗性,另一方面是根据她的外形和性格取的;是带着贬义性的,因为姜姰行事嚣张跋扈,经常脱离规则制造麻烦。
不过见到本人后,许瑾之更觉得姜姰有种独属于小孩子的稚气,可这个特质放在一个杀人不眨眼的成年人身上会显得有点矛盾,倒也铸成了这个人的独特之处。
和这些天生的异能者相处下来,怎么一个两个心里都这么扭曲……有时候蔺瑶光想来许瑾之房间找她,悄悄把门开一个缝,在门缝里偷看她,许瑾之都会被吓一大跳。明明是在做撒娇的事,为什么她总会想起蔺瑶光恐怖的另一面……
算了,不想了。无视掉人机前台看到姜姰时的惊恐反应,许瑾之甩了甩脑袋,小跑到她们的房间,先拿房卡开了门,只为了不让姜姰站一旁干等。
“前辈,里面没人。”许瑾之在房内留门,姜姰进去后说了句“谢了”就径直走向浴室。许瑾之把头探到门外,再三确认没有人跟着她们后便关上了门。
这间房是标准的酒店大床房,有一张整齐的大床、电视和书桌。房间被保洁收拾得干干净净,香薰的气味淡雅怡人。
许瑾之站在床前,等听到浴室传来水流声后一下扑到了柔软的床上,鲤鱼打挺般扑腾着,又左右滚来滚去。
许瑾之平躺望着天花板,不禁担心起之后的安危。每个异能者在这里的任务都是消灭污染源并破除污染空间,而姜姰在这里待了好几天都没有找到污染源,看来这次很棘手。
这个世界打破了她对污染空间的认知,毕竟可以蔓延出十楼的建筑作为自己的娱乐场,还困住了无数的普通人;有些人成为了游戏玩家,有些人则是被收走了记忆在这里工作。
污染物和污染源本身都属于“污染体”,作为源头,污染源拥有更多力量。只是再怎么强大,污染源真的有那个智慧去指挥这群手下吗?
这时许瑾之忽然注意到,正对着床的电视上方有个圆形凹槽,中心有块感应贴片。她灵光一闪,拿出NPC徽章安了上去,徽章严丝合缝地被里面的磁铁牢牢吸住。
电视自动开机,上面只有简单的公告:「员工新闻播报」重大喜讯!今日宴会厅与忏悔室齐创佳绩,成功收割大量玩家,并且带来绝佳的看点!作为忏悔室的开创者,恭喜执行者No.710成为本月优秀员工!今晚钟声敲响后于七楼与各位相会!
优秀员工旁边还放了张绿宝石的大头贴,是她在忏悔室里的经典黑斗篷造型,戴着面具,只能看见她那双幽绿的眼眸。
原来绿宝石刚才说要办的事,就是作为最佳员工去领奖吗……正好姜姰也洗完了澡,换上了新的一套运动装。
新的地点解锁,她们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就准备前往六楼的庆功宴。许瑾之拔出徽章,说:“前辈,这个710号执行者就是我提到的女人。”
“感觉有些眼熟……”姜姰若有所思回想着那张照片,不过更重要的是拿到另一个NPC徽章,拥有员工身份才可以入场。
这个简单,每个员工都会随身持有。姜姰来到大堂的接待处,直接打劫了那名前台,不顾对方的求饶,搜身后抢走那枚徽章。许瑾之就当不关自己的事,插着兜站在一边等对方结束。
“求你了!我不能没有那个!我会死的啊!!”前台手无缚鸡之力,只能用自己的嗓子大吵大闹,随即被姜姰打晕,随便扔在地上。
“和我有什么关系。”姜姰翻了个白眼,手一撑翻过柜台,揣好徽章走向电梯。大堂里的目击者们纷纷逃窜,生怕被抢。
等电梯时,许瑾之好奇地问:“前辈,你给我的徽章也是抢来的吗?”
谁知姜姰义正严辞地反驳道:“误会啊,那可是我作为玩家一局局玩来的奖品,是我的劳动成果!”
借着话头,姜姰又解答了许瑾之其他的疑问:污染源确实没有生前的记忆,但随着调查人员的深入研究,她们意识到其实污染源身上有一种“智能性”;每个污染空间都有自己的运行规则,就像一个完整的生态系统那样运作。
越强大的污染源可以创造范围更大的污染空间,而污染空间的形成和现实中这个建筑有密切的关系;这里本来就是半餐厅半酒店的商业楼,来的不是客人就是员工。
于是这个污染空间便发展出了一套特殊的职场文化,拖进来的普通人先是玩家,再筛选那些赢了游戏的人,给予NPC徽章收编成员工。
污染空间也分大、中、小型,比如蔺瑶光父亲生成的污染空间就是很典型的小型污染空间。在这种情况下,污染源通常更加无脑。
相反,像本次污染空间里的污染源,能发展出这套成熟的职场体系,一定是具有些许智慧的。提升这种智慧的方式便是吸取人类的生命。
至于绿宝石这个天生的异能者,污染源可不认为她是威胁,而是用独属于职场的规则,将这种奇才利用到极致。怕她们反抗,那就收走记忆,给她们更高的职位,让她们心甘情愿在这里工作。
而污染物也分不同的类型,一部分是没有脑子,只会根据杀戮本能卷入人类并攻击的怪物;另一部分则是执念极深、保留自我意识甚至有生前记忆的污染源,长期停留在死时的地方。
它们伪装得很好,一般不会引起机构的注意,也会和处在同个空间的人类和平相处,比如李玉兰。它们攻击的对象都有自己的喜好,具有人性的污染源不会造成很多麻烦。
然而对于没有脑子的污染源,它想出了一个对策:不把人类变成污染物,而是让她们继续用自己的智慧去工作。
事实上,本次污染源的身份机构已经调查得差不多了。在十几年前,这里还是一座商场,也是著名的鬼楼,被污染源的前身收购并改造成目前的建筑。
她们花了大价钱去公共和营销,让那些有鬼的传闻被大众遗忘,直到正式开张那天办了场晚宴,污染源前身被对家投毒,当场暴毙。
还没挣到钱就死了,在这种怨恨下那人化成了污染源,创作出这个污染空间,并带走了当场的人——合理怀疑是这里的第一波员工。
不算什么有趣的故事,这种程度的仇恨顶多形成一个小污染空间,可偏偏运气好,死在了人来人往的商业楼,有无尽的来宾成为养分,滋养污染源的力量。
当年那件事被其他资本压了下来,以失踪结案。至于为什么机构才盯上这里,是因为今年在这里失踪的普通人越来越多,当年鬼楼的传闻被重新翻了出来,引起了机构的注意。
接下任务的姜姰坐上电梯,来到了某个游戏地点,和其他普通人一起闯关。不过她可不会乖乖遵守规则,而是用武力杀光了所有威胁。
“我要是在这里待久了,应该也能有自己的游戏吧。”姜姰美滋滋地咧开嘴,虎牙尖尖的:“那我要搞一个大逃杀,一百个玩家里只有一个人能胜出的那种……
“然后我再把活到最后的那个人给杀了。”姜姰补上。
许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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