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是两千一百多天。

付溪锦喜欢了孟言序这么久，从来没有要求他有所回应，哪怕心里隐隐期待过，也从未说出口。

一个女孩，六年的青春，多珍贵。

如果是一个很好的人，那即使最后没有修成正果，也只会笑着祝福对方。

然而对方却是孟言序，一个差劲的人，把女孩子的喜欢当成理所当然，当成自己魅力的凸显。

令这段本来很美好的感情，变成了一场笑话。

她怎么会把时间浪费在这种人身上？

孟言序怒不可遏，“你们是一个世界的人，那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付溪锦瞪大眼，紧张地看向陈聿衡。

“孟言序——”

“她喜欢谁是她的事，但你这个人根本不配得到她的喜欢。”陈聿衡打断付溪锦的话。

他眉目冷然，盯着孟言序，眼神充满不屑。

不管过去多少年，他都瞧不起孟言序这种人。

自私自利，典型的精己主义者。

“孟言序，你以为苏南卿为什么拒绝你？因为她看透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根本不会考虑你，哪怕你说得再好听，你这个人永远都不会真正的喜欢一个人。”

“别让我更瞧不起你。”

陈聿衡丢下这几句话，回头看愣住的付溪锦，“东西收好了吗？”

付溪锦怔然点头，“差不多了。”

“那走。”陈聿衡牵起付溪锦的手，没去管孟言序，“这么笨，下次再遇到这种死缠烂打的人，记得叫人。”

付溪锦大脑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下意识看向孟言序。

死缠烂打？

这个词她听过，只不过是被孟言序那些追求者用来形容她。

说她仗着和孟言序一个高中的，就缠着孟言序，也就是孟言序人好，所以才不计较。

她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这个词会用来形容孟言序。

孟言序，真正的天之骄子。

可是，她觉得陈聿衡说的没错。

孟言序根本配不上她那么多年的喜欢，但她还是很感激过去的自己。

她终于明白，喜欢应该是什么样。

“傻乎乎的。”

“陈聿衡！”

“笨。”

“你再说我就赶你走了！”

付溪锦和陈聿衡你一句我一句，等他们小学生一样互啄完时，孟言序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维持住了最后一点体面。

……

裴慧霞悄悄看了一眼坐在阳台发呆的付溪锦，用手肘碰了碰付友成。

“老付，你说阿锦这几天怎么了？”

付友成扶了一下老花镜，“不挺好的？能吃能睡。”

裴慧霞翻他一个白眼，觉得这人半点不靠谱。

“好什么？这状态跟她高中暗恋人家小孟时一模一样。”

付友成一听，警铃大作，“不会吧，她不是和小孟都过去了，现在又谈上了？”

“看着不像，要谈上了能是这个样子？”裴慧霞摇摇头，“等哪天聿衡那孩子回来了问问。”

“阿锦什么都跟他说，不过孩子大了，这些事我们也不好插手。”

尤其是感情的事，大人插手，孩子就更不愿意说了。

得等她自己说。

夫妻俩正说着，付溪锦接了一个电话，一边说一边从阳台走过来。

“你等一下，我过去帮你拿。”

“反正也近，你别那么赶了，去画室等着吧。”

付溪锦挂了电话，走到门口，“爸，妈，我去陈聿衡家一趟，帮他找点东西，晚上一起回来吃饭。”

裴慧霞应声，“知道了，那我给阿衡蒸条鱼。”

付溪锦见怪不怪地换鞋出了门，心里想，陈聿衡这家伙，果然是专门哄他们家人的。

从他爸到他妈，都被哄得服服帖帖。

哦，还有个她。

去陈聿衡家路上，付溪锦脑子里都是上次在店里，陈聿衡帮她赶走孟言序的事。

——那她为什么不喜欢你？

付溪锦这几天脑子里都是孟言序这句话。

对啊，她为什么会没喜欢上陈聿衡呢？

论长相，陈聿衡是大帅哥级别的，人长得高，腿够长，那腰更是充满力量……

论了解，他们俩从小到大一起长大，对方什么秉性一清二楚。

论性格，虽然有时候有点欠扁，但他一直都挺护她的。

付溪锦站在陈聿衡家楼下，仰头往上看，叹了口气。

坐电梯上楼时，她又在想为什么会喜欢孟言序。

其实付溪锦喜欢上孟言序，得追溯到高三那一年。

有一次她来例假不舒服，而且还感冒了，量多不小心弄脏了衣服，只能等大家都走了，她才鹌鹑一样离开。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就发现椅子上多了一件校服，还有杯子里的热水。

付溪锦诧异地四处看，发现了教室外走过的孟言序，没好意思叫住孟言序。

第二天她把干净校服还给孟言序，说不小心弄脏给他洗过了，孟言序说没关系，他还以为丢了。

为了照顾她少女时期的心思，都没说是特地留给她的。

就是那一次，孟言序在付溪绵心里，成了特别的存在。

一旦喜欢上一个人，对方的一言一行都会变得顺理成章，合情合理，然后加上超厚的滤镜。

……

打开陈聿衡家的门，付溪锦按照电话里陈聿衡说的，走到他卧室里，在书桌那儿翻找一份文件。

真是的，这么大个人了，连文件这种东西都不带去。

办画展真的行吗？肯定是靠别人帮忙的。

除了画画，其他事都这么马虎。

“这是什么？”付溪锦拿出一个文件袋，正要打开，然后拍照给陈聿衡，发现一张照片贴着文件袋，被带了出来，掉在地上。

付溪锦弯腰捡起来，看清照片时，愣在原地。

是她和陈聿衡的合照。

应该是陈聿衡刚上高中那年，因为能上一所学校，他爸妈特别高兴，所以带他们去露营，给他们俩单独照的。

照片背面，用记号笔写了时间，还有一句话。

“付溪锦，我们又能一起上下学了，我很高兴。”

付溪锦不自觉用指腹在字迹上摩挲，大脑里不断浮现和陈聿衡相处的场景。

原来，已经这么多年了。

付溪锦抿着唇，受惊一样把照片放回去，打开文件袋，按照陈聿衡说的，把文件关键几页发给陈聿衡。

付溪锦：马虎大王，又欠我一顿烧烤了。

她发了一条虚张声势的信息，然后关了手机，打算离开。

从房间出来，付溪锦轻轻带上门，正要往门口走，却瞥见旁边一个小房间的灯亮着。

六点多的天色，已经不算明亮。

房间亮起的灯格外醒目，让付溪锦没办法忽视。

付溪锦没多想，走了过去，心里念叨陈聿衡也太浪费电了，小工作间的灯一直开着。

工作间的门被推开，付溪锦一抬眼，大脑瞬间陷入宕机状态。

不大的工作间，或者说是库房里，放满了一幅幅画。

不止在画架上，还有墙上、桌子上、椅子上，几乎每一个位置，都是她。

初中穿着校服。

第一天上高中。

在海边看日出。

一起去露营。

上大学时发在朋友圈的军训照。

工作后第一天上班的自拍。

还有赶海、坐船……

每一幅画，都能勾起付溪锦的记忆片段，几乎从他们认识开始，每一幅都能找到源头。

几乎是控制不住，付溪锦往里走，站在一幅幅画中间，眼眶慢慢变得湿润，鼻尖止不住发酸。

身后门边突然传来的动静，令付溪锦猛然惊醒，回头看去。

陈聿衡扶着门框，胸膛剧烈起伏，喘息声几乎响彻整个房间。

他看上去有一些狼狈，大概是跑回来的，所以额前的头发有些湿润。

只是那双眼，不再是以往的明晰，如同深海一样幽深，看不见眼底的情绪，轻易就能被卷入其中。

付溪锦愕然盯着他，脸上是无措、慌张、不解和委屈，喃喃道：“……陈聿衡？”

她声音带上了一些哭腔，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

话刚说完，付溪锦眼前的视线就变得模糊不清。

陈聿衡的呼吸声逐渐平复，忽地直起身，勾起唇角笑起来，一步步朝付溪锦走过去。

他走一步，付溪锦就往后退半步。

陈聿衡的眼神变得危险，像是森林里的狼，终于见到可以捕获的猎物。

在付溪锦即将碰到画架的前一秒，陈聿衡一手握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抬起，指尖从她脸颊擦过，而后捏住她下巴。

一张英俊的脸逼近，指尖掐住她的下巴，目光偏执又幽怨，声音是少有地低沉和哑涩。

“姐姐，这次……选我。”

不，不仅是这一次。

陈聿衡想要以后每一次，付溪锦的选择都是他。

付溪锦倏然瞪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什么，却没办法逃开陈聿衡的逼视。

这双眼里的爱意，如同海面的浪一样扑面而来，将她完全淹没。

掐在腰上的那双手，又像是浮木，稳稳地托住她。

“……陈聿衡。”

陈聿衡低下头，看见她眼里的慌乱，一点点逼近，终于在鼻尖触碰的瞬间，弯起眼角笑了。

没有厌恶，更没有讨厌。

他就知道，付溪锦一定会选他的。

“阿锦，我喜欢你，很早之前就喜欢你了。”

十年，三千六百个日夜。

从他还不知道什么是喜欢起，付溪锦就在他心里了。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6章 第16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