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一点多，辗转反侧睡不着的付溪锦推开房间门，打算去阳台坐会儿，或者干脆找点吃的解压。

家里漆黑一片，只有客厅连着阳台那道门，隐隐透出外面道路的灯光。

付溪锦揉了揉头发，下意识往陈聿衡房间看去。

睡前关着的门，这会儿开了条缝。

付溪锦一怔，走过去，轻轻推开门往床上看，却见床上没人，不由愣住。

陈聿衡不在房间，人呢？

付溪锦不敢惊动爸妈，只能往周围看去，往阳台看去时，终于发现了端倪。

她放轻脚步走过去，还没碰到阳台的门，就看到窝在那里的影子一动，手里的火星一闪而过。

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不是他爸会抽的粗烟，偏她以前公司里同事抽的女士烟。

味道会淡一点，也好闻一些。

等了有几秒，付溪锦才推开门。

“不睡觉，跑这里做什么？”

陈聿衡是听到她的脚步声，才灭了烟。

付溪锦不喜欢，以前他们不在一起时，付溪锦经常跟他吐槽，说公司里有男同事吸烟，根本管不了一点。

罚款就是一个摆设，因为领导也抽。

“身上有味道，熏着你。”陈聿衡没抬头，坐在旧沙发上，看着阳台外。

付溪锦愣了愣，走过去坐下，“还好。”

话音落地，又没话说了。

实在不知道能说什么，发生过的事情没办法当不存在。

陈聿衡告白了，还想要她一个答案。

“你——”付溪锦开了口，又不知道要怎么问，立即卡住。

陈聿衡听出他的犹豫，转过头，“回答不了的话，可以不用硬想的，我知道对你来说很难。”

付溪锦摇头，“不是的，陈聿衡。”

付溪锦缓缓曲起膝盖，抱着膝盖用下巴抵着。

她只是没有准备。

陈聿衡就这么捧着上千个日夜的喜欢，放到她面前，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

以她那点单薄的感情经历，根本没办法处理这件事。

她要怎么回应，才能让陈聿衡不难过？

“去睡吧。”

陈聿衡笑了一声，看着付溪锦，“不要愁眉苦脸的了，这段时间你一直这样，叔叔阿姨都问我，你是怎么了。”

“想做个小太阳，继续做个让人快乐的小太阳吧。”

也做他心里永远的朝阳。

只有朝阳才会挂在初生的地方，不用担心坠落，又不会太过炙热。

付溪锦咬着下唇，忽然回头狠狠盯着他，“陈聿衡！”

什么啊，说了那种话，现在还要让她继续快乐，怎么可能呢？

又不是什么街边的阿猫阿狗，或者是讨厌的人，说放下就放下，说不在乎就不在乎的。

她这么纠结是因为谁？

陈聿衡看着她，眼神里带着落寞，小声道：“怎么了？”

付溪锦：“……”

太讨厌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办。”付溪锦闷闷道：“你这个人，平时一声不吭，怎么突然平地一声雷？”

两千多个日夜，那么重的一份感情，她要怎么回应？

付溪锦撇嘴，瞪着陈聿衡，觉得他现在可烦了。

陈聿衡往嘴里扔了一颗糖，薄荷味的。

嚼碎了之后，一股清爽的薄荷味，盖过了烟味。

他看着付溪锦纠结、生气的模样，忽地凑过去，像以前一样，眼睛带着笑，有点欠儿地问：“姐姐，真的生气了？不会哭吧。”

付溪锦毫无防备，只嗅到了薄荷香，还有一点烟味。

她瞪大眼，等反应过来时，陈聿衡已经退到了安全距离。

付溪锦怒火烧上来，直接伸手往他胳膊上推了下，“陈聿衡，你个烦人精，你真的很烦！我不要理你了！”

陈聿衡笑着靠倒在沙发扶手上，“姐姐，理理我吧。”

付溪锦不理他，气得要起身。

陈聿衡勾住她衣袖，语气认真了不少，“别生气，你慢慢想，我不逼你了，好不好？”

他承认，他是有一点恶劣。

从付溪锦回来美珍岛，他就是一步步地在推着付溪锦走进自己织的网里。

毫无意外地，付溪锦进来了。

一次次的试探和靠近，都是他处心积虑，他像一只护食的狗，只要付溪锦在，他就会又争又抢，恨不得把付溪锦圈进自己的领地。

但现在，他有一点舍不得了。

舍不得让付溪锦这么难过、纠结。

“我……没有生气。”付溪锦垂了垂眼，重新坐下。

不是生气。

她只是不太明白，陈聿衡怎么能藏这么久的？

付溪锦好奇地看他，“为什么现在才说？”

陈聿衡手枕在脑后，笑了一下，“不想让你为难，加上我自己也才弄清楚不久。”

当事人一起聊这件事，有点奇怪，可付溪锦和陈聿衡没一个人觉得。

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太长了，从认识到现在，连照片上记录下的模样都有了很大变化，一些习惯早已经刻进骨子里。

“什么时候知道的？”

“你上大学之后。”

这话是真话，他的确是在付溪锦上大学之后才明白，原来那些举动和情绪，名为喜欢。

付溪锦用脸蹭了蹭胳膊，闷声道：“你再给我一点时间，我……”

她不想陈聿衡受伤，但也不想在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回答陈聿衡。

那对陈聿衡不公平，对她自己也不负责。

“不着急，慢慢来，只要你不再……”陈聿衡抬起手，在付溪锦后脑上摸了摸，“不要再躲着我，可以吗？”

夜风吹过阳台，他们坐在旧沙发上。

有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小时候，他们也经常坐在阳台上，咬着冰棍，讨论今天的动画片演了什么，以后长大了要当科学家。

陈聿衡抬眼望向远处，声音低低淌过。

“被抛弃的滋味，就像是等不到天亮的夜。”

海水漫过，沉入了寂静的深海。

他体验过一次，也许当初付溪锦离开去上大学是第二次，他不想再经历第三次了。

付溪锦没有吭声，他们只是这么安静地坐着。

……

那一晚后，付溪锦没有再躲着陈聿衡。

只是身为成年人，他们的世界里不可能只有彼此，还有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处理。

美珍岛迎来了旅客高峰，每天店里忙得不可开交，关门时间一推再推，最后改成了营业到晚上十点。

陈聿衡的画展，需要联系场地改造，从改造图纸到施工方案，他都需要亲自过目。

艺术家对细节的苛刻在这个时候，暴露得淋漓尽致。

图纸改了又改，方案调整了又调整，的确没什么时候碰面。

付溪锦反应过来时，她和陈聿衡又三天没见面了。

纪然正好没什么事，直到她要拍视频，就开了车过来，趁着时间还早，接她去拍视频。

两人坐在车上，纪然一边开车一边问：“和你那个年下追求者怎么样了？”

付溪锦看手机没反应过来，“什么？”

纪然挑眉，拨了拨墨镜，“难道你最近还有其他桃花？”

这下付溪锦反应过来了，说的是陈聿衡。

“想不明白。”付溪锦实话实说，苦恼地抿唇。

纪然趁着等红绿灯期间，掐了一把付溪锦的脸，“行了，想不明白别想了，女人就应该搞事业，你看我，从来不为情所困。”

付溪锦皱皱鼻子，漂亮的眼睛里，露出了笑意，“那是因为赵楠对你不离不弃，甘心和你一块留在美珍岛。”

一个国内前三的名牌大学硕士，工作offer拿到手软，结果为爱回家，在家乡干起了振兴事业。

纪然一点不介意被拿来开玩笑，“陈聿衡不算吗？他现在的身价，比赵楠公司都值钱。”

“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付溪锦道：“你说得对，想不通就不想了。”

两人到了沙滩旁，付溪锦和纪然拎着桶和铲子，走到沙滩里。

刚退潮的沙滩，踩着有些湿软。

纪然拿着云台，对着付溪锦拍，“请问小太阳，对这一阵来美珍岛玩的游客越来越多的现象，有什么想说的吗？”

付溪锦弯腰捡起一只大螃蟹，“很开心大家能看到美珍岛的美好，这是官方一点的说法，自己的话就是——”

“大家真的好热情啊！帅哥美女有点多。”

纪然被她逗笑，觉得付溪锦不愧是小太阳。

“你也是美女。”

“那你岂不是大美女？”

“哎呀！螃蟹别跑！”

“等一下，这是海胆吗？这么大一个，好少看到，吃掉。”

“那边有东西闪闪的，去看看。”

纪然从镜头里看着付溪锦，眼里都是笑意。

一身白裙子的女孩，中长发，戴了一顶草帽，看上去无忧无虑，笑起来有两枚酒窝，眼睛弯弯的。

“小太阳，回个头。”

“啊？”

纪然拍到这瞬间，满意地点点头，“展示一下你的收获。”

付溪锦举起桶，“才刚刚开始，没之前那么多，不过——今天的个头都很大。”

她不太喜欢直播的方式，所以很少直播，视频都是后期剪辑的偏多。

这一期拍摄的人是纪然，画面风格和陈聿衡完全不一样，付溪锦更像是一个活泼的小女生，朋友的视角。

当天晚上剪辑发出去后，很快就收到了评论。

茶茶乐：换人拍了？

鱼丸：这个小姐姐的声音也好好听，御姐！

十动然拒：感觉视角好不一样，和之前帅哥助理完全不同。

可爱多：我懂！帅哥助理拍的，就很像男友视角！

付溪锦差点被水呛到，再看飞快上升的点赞，脸颊忽地有些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