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大漠无垠,残阳如血。

一行人停驻在半埋沙中的金字塔面前,二十多米高的金字塔衬得这一群冒险者和蚂蚁没什么两样。

“今晚休息,明天再进这坟陵冒险。”

“好嘞队长,可算能休息了。”

眉黑如漆,五官深邃的勇者吕提乌斯下马,甩掉斗篷上的沙,说:“法莉姆呢?怎么没见她人?”

在他身旁有正在卸甲的战士蓬奥、有揉捏着小腿的游侠叶赛、有闭目养神的魔法使塔梅萝,还有腻歪抱住他腰肢的牧师贝妮,加上吕提乌斯这名剑士,也就差了一个人了。

贝妮嗤笑一声,说:“谁知道她是被怪物吃了还是自己受不了逃跑了,连黑鳞马都骑不了的废物,管她干什么。”

“她是神谕指定给我的队友。”

“神明给队长你添加累赘呢,靠她还不如多靠靠我,给你治疗的时候很有趣喔~”

吕提乌斯现在对卖弄风骚的贝妮不感兴趣,望向蓬奥,说:“我不是把她交给你了吗?人呢?”

一脸浓密络腮胡的蓬奥举起手,说:“队长我可是想和她乘一匹马的,但谁让她嫌弃我这个大老粗。”蓬奥冲叶塞挤眉弄眼,神情猥琐,“还没碰到她屁股呢就那么大动静,只能请她走一走磨磨脾气喽。”

吕提乌斯沉吟了起来,最后才说:“随便你怎么玩,但别弄死了。”

“放心吧您嘞。”

笑声堆成乱哄哄的一团,搅得塔梅萝休息的**都消失了。

“你干什么去?”

“拿回我的行李,我可没兴趣等她到天黑。”

塔梅萝调转马头,消失在浅黑的天幕下。

沙漠中,法莉姆拖着快没知觉的腿,对千篇一律的黄沙犯懵,脑袋昏昏沉沉。

她已经走了很久了,远远的被同伴们甩在了身后,远到她生出一种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他们的错觉。

而背上塞得满满的空间背囊又在适时的时候压弯了一分她的腰,提醒法莉姆错觉终究是错觉,那些强大的冒险者们要是想的话很快就能再出现在她眼前。

“哈——”

法莉姆痛苦的喘息着,肺喉好似火烧,散乱的气息化作白烟,濡润着她的眼角眉心。

塔梅萝找到她时,她就这样埋着头机械的向前,对于该怎么走,是不是这个方向完全没有一丝余力去考虑。

“你耳聋了吗?”

塔梅萝在马上俯视着法莉姆,因为没有回应,本就偏冷的长相更是严厉了起来,法莉姆抬起头,被吓了一跳,发出“呜呃”的惊鸣声。

“我说,”塔梅萝眼神很冷,法莉姆在她的目光中微微发颤,“把我的东西拿来。”

“好、好的。”法莉姆把那沉重的背囊肩带卸下一边,偏向的重力坠得她打趔趄。“是要书吗?都在包里面,我没打开过,没有任何东西被弄丢……”

法莉姆的声音逐渐变小,比起其他同伴惯常的质疑和打骂,她更不想和能与一枚冰块划等号的塔梅萝往来。

愤怒能用服从去软化,漠视却永远不会被主动焐热,只会更惹人厌恶,法莉姆是这样想的。

“把属于我的全部拿出来。那些蠢货竟然未经我的允许就利用我的东西,呵。”

法莉姆按塔梅萝的要求把书籍、食物和罗盘帐篷等杂物都拿了出来,用自己的斗篷当垫子,把东西一丝不苟的放在上面,然后躲在一旁不敢去看塔梅萝。

而塔梅萝也没有关注法莉姆,将这些东西全部收好后就策马而去,像是一□□,来得很快,去的也很快。

天地间又只剩下了法莉姆一个人,她颠了颠背囊,醒悟到自己得快点跟上他们的步伐才行。

等法莉姆赶来时,蓬奥等得肝火旺盛。

“法莉姆,我以为你死在后面了。”蓬奥挥舞着马鞭,在法莉姆的耳边炸起一阵阵让她惊惧的呼啸响声。

“对不起!”

法莉姆不顾挥舞着的鞭子,将腰弯得低低的,用怪物筋做的鞭子抽打在她肩膀和耳朵上,扬起血珠。

“我现在就去搭帐篷,烦请稍待!”

做足了诚恳道歉的代价,在蓬奥眼中的嗜虐心越来越炽热之前,法莉姆用这理由赶忙躲开他。

塔梅萝坐在篝火边翻阅着魔导书,对这闹剧连眼皮也没抬。

而吕提乌斯和贝妮在塔梅萝的帐篷中亲热,更不会在意这种小事。

法莉姆强忍着身体的疲惫和酸痛为他们支好帐篷,在钉地钉的时候,榔头砸在了手上,淤黑的颜色扎了她眼睛一下。

不过最后法莉姆还是在同伴面前撑起笑容,没人喜欢脸上愁苦的家伙,法莉姆本就不受待见,这就更让她不能任性崩溃了。

“法莉姆,回来了啊。”吕提乌斯被饭香唤醒,伸着懒腰从帐篷里出来,后面跟着在拾捣头发的贝妮,她的脸色不是很好。

“劳您担心了。”

法莉姆头埋得很低,不能去看他,不然会被莫名的妒忌之火灼伤。

吕提乌斯从她身旁过去,对她的恭顺只是“呵”了一声,美美的享受法莉姆做的晚饭去了。

“注意点,跟个苍蝇一样讨人厌。”贝妮撞了法莉姆一下。

法莉姆啮住干裂的下唇,死皮带着恶心的质感在嘴里冲撞打旋,最后才说:“抱歉,下次会注意的。”

等他们都在吃饭时,法莉姆才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一个人坐在火光照耀不到的黑暗地方安静的用餐。

说是用餐,其实也和吕提乌斯他们并不一样。

吕提乌斯他们都是自己购买的食物,绵白如雪的白面包和肥厚的培根,炖汤熬出的肉桂豆蔻香味飘得很远,他们有兴趣时还会畅饮朗姆酒,不过吕提乌斯禁止了蓬奥他们这么做,因为他不想影响到明天的冒险。

但法莉姆不觉得自己应该为这个禁令感到困扰和不满,她咬了一口磕得牙疼的半块黑面包,自己该想的是哪里能补充水囊里的水,沙漠徒步消耗了太多的水,要是在冒险中没能补充到的话……

“好,今晚由叶塞和法莉姆轮流守夜。”

在法莉姆走神的时候吕提乌斯吃完饭后的水果点心,专横的下达命令。

其实不需要吕提乌斯说法莉姆也是守夜雷打不动的候选人,即使能休息的时候,她也经常侧躺在帐篷里听着守夜人的呼声。

“唉,不是吧。”瘦削像个猴子的叶塞哀叹一声,“今天累死了,让法莉姆一个人守不就好了吗?”

吕提乌斯觑了叶塞一眼,说:“要是下午你们没把她赶下马的话我倒是无所谓。让她守全夜,要是出什么让我不开心的意外,你就该想想有什么办法能把你刚才说的话捡起来塞回自己的嘴里。”

叶塞“呃”的噎住了,埋怨的盯着法莉姆。

都怪她答应的这么利落,显得自己成了刺头!

在吕提乌斯打着哈气回帐篷后,法莉姆向叶塞道歉,并表示愿意承担守夜的全责,叶塞却怒气腾腾起来。

“怎么?想让我违逆队长的命令受训吗?给我滚远点!”

贝妮在一旁看着窘迫的法莉姆笑了起来,幽幽道:“这人巴不得多显眼些吸引队长注意呢,真是个浪贱蹄子。”

法莉姆本就苍白的脸色更失了几分颜色,像是易碎的瓷釉娃娃,再多一丝的声音都能将她震得粉身碎骨。

“不……我先去休息了。”

虽然想维持点体面,但法莉姆自己都能感觉到自己告退的话语和背影有多仓皇狼狈。

在黑黢黢的帐篷里,法莉姆抱腿蜷缩着,遏抑不住发颤的双肩。

如果可以,法莉姆是不想加入这队伍的。

她拒绝过一次吕提乌斯的邀请,只不过那时她还有宠爱自己的家庭和邻友,能神采飞扬的对在她看来有些阴气的队伍说“不”。

可自己的家园被魔族付之一炬,身为村长的父亲被彰显武功和恐惧一般加以刺邢,木尖锥抵着他的胸骨冒出,那些魔族说他像是被串好等待炙烤的鸡鸭。

那时法莉姆的父亲仍没有死,他在自己女儿的印象中从来都很刚健强壮,是她家里和村上天生的领袖,可她的领袖哀求着自己的追随者们快逃,血流了一地,比火焰还红。

她该听自己父亲的遗言的,那样和自己外出狩猎的伙伴们还能活下来,可失去理智的她和伙伴们葬送了村里人死前对神灵的祈祷,没有再多一个人活下来。

“要是逃跑……”这个念头一直折磨着法莉姆,那就能更快遇上察觉不对返回的吕提乌斯,能有更多人握上象征着幸存的手掌。

但世上没有后悔药吃,她失去了一切,除了悔恨一无所有。

吕提乌斯他们仍然愿意再次向这样的法莉姆发出邀请,共同为毁灭魔族努力,这值得她感激一辈子才对。

————

夜渐渐变得更深了,守夜的叶塞打着瞌睡,几乎和警戒二字失缘。

蓬奥站在法莉姆的帐篷外,回想起晚间吕提乌斯允许的话和那人鼓励的眼神,眼中膨胀的**快化作一团火烧灼掉他的全身。

吕提乌斯喜欢的是那种有脾气有性格的女性,遭逢大难的法莉姆畏缩胆怯的模样完全勾不起他的兴趣,但对蓬奥来说就很合胃口了。

更何况法莉姆长得还不差,可比那些站街的和一般良家少女有韵味多了,蓬奥不去做点什么他都觉得对不起自己。

打开帐篷,窄狭模糊的黑暗中只能看到床上有些鼓起,蓬奥闻着好闻的味道扯了扯袖口,熊一样扑上床,迅捷无比却落地无声。

“嗯?”

床上并没有人,硌人胸口的是法莉姆一直背着的那空间背囊。

法莉姆被惊醒了过来,她方才靠在帐篷边睡着了,并没有进到床上。

“你……”

在法莉姆发觉到不对想大声呼救时,蓬奥冲上来掐住了她的喉咙,将她提了起来。

“安静点,没事的,很快就会结束的。”

蓬奥捏着嗓子,声音和其中蕴含的意味吓得法莉姆更加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

“嘶——”法莉姆的指甲抓得蓬奥手上火辣辣的疼。“他妈的!装什么贞洁,安安分分的快活不就好了吗!”

“唔……”抖威风的力量掐得法莉姆说不出话来,黑暗中她的脸色由红变青,挣扎的力气渐渐变小,最后完全无力抵抗。

法莉姆被蓬奥丢到床上,望着蓬奥脱着衣服过来的的模糊身影,她内心一片绝望。

父亲……您的女儿要让您在天国蒙羞了……

法莉姆终于撑不住坚强,泪水涟涟。

在蓬奥刚要抓住法莉姆的小腿时,一股冻入他骨髓的寒冷自脚底升起。

这份寒冷格外熟悉,通常该是由他的敌人去面对才是。

“塔梅萝,你!”蓬奥满腹被打搅的火气,想破口大骂时才想起塔梅萝不是弱小的法莉姆,最后不满的说道,“你想杀了我吗?”

他一动都不敢动,甚至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他能感觉到自己背后有冰寒的冰锥,要是塔梅萝想,卸掉一切防备的自己绝对会死。

“蓬奥,她该去守夜了。”塔梅萝从他身侧走过,对他们的所作所为没有一丝多余的好奇和批判。“一分钟的时间,收拾好一切就去完成队长给你的任务。”

“是。”法莉姆脑袋因为缺氧还是发蒙,塔梅萝清冷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嗡嗡的听不甚明白,但她知道自己得救了,明明伸手不见五指,她却觉得塔梅萝脸上散发着救世主的圣光。

蓬奥如芒在背的威胁感消失了,他知道塔梅萝这个疯女人只要涉及吕提乌斯就会愚忠得油盐不进,只能骂骂咧咧的表示倒霉,捡起衣裤,黑着脸走了出去。

帐篷里只剩下了她们两人。

法莉姆瘫在床上,背后惊惧冒出的冷汗让她明白刚才发生的不是梦,差一点,她就被人侵犯了。

“谢谢。”法莉姆真情实感,带着些哽咽向塔梅萝道谢。

塔梅萝恍惚了一下,然后厌恶的皱起眉头,说:“我如果有一些帮助到你的行为,那都是碰巧的巧合。我不是队长那样善良的人,对于你这样因为变故就懦弱起来的人我并没有兴趣,你也不要对我抱有什么谢意,只会让我觉得恶心。”

一通话说完直接把眼里失去光芒的法莉姆抛在了身后,完全没再回头,和在沙漠上的分道扬镳一样干净利落。

她一直都在用行动和法莉姆划清界限,法莉姆不该觉得她是她的同伴和救世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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