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烤干粮啊,不然等着被饿死啊?
帐篷外传来模糊的声音,阳光透不进的帐篷里还很昏暗。
“唔。”法莉姆在床上很难受的动了动,然后不知所在的睁开了眼睛。
“这是……”法莉姆还没弄清状况,宿醉的难受感觉就冒了出来,大脑被搅成了一片,头疼欲裂。
刷。
帐篷被打开了,投射进来的亮眼天光闪的法莉姆闭上眼。
“小法你醒了?”德尔福娜惊喜的看着法莉姆,法莉姆在睡梦中都显得极不安稳,一直是蹙眉痛苦的样子,把她担心坏了。
“给,希雅给你配置的魔药,对缓解宿醉很有效果。”
德尔福娜将手里的药碗递给了法莉姆。
希雅想来看法莉姆,但她不开心姐姐背着自己把身体搞得一团糟,所以在外面孤零零的啃面包,耳朵竖得高高的在偷听。
“……谢谢。”法莉姆接过温热的药碗,黑褐色的汤汁很苦,但她不发一言的小口喝着。
就像是一只金丝猴一样。
“那个——”
“昨晚——”
法莉姆和德尔福娜的声音同时响起,她们疑惑地彼此对视。
帐篷里的气氛变得很尴尬,德尔福娜先转移了视线。
“小法你先说吧,我没什么大不了的事。”
法莉姆对她的避退感到苦涩,但话已经说出口了,也不好收回。
只能心怀祈愿的说:“昨晚,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对于自己的酒量法莉姆还是知道的,昨晚本来只是想驱寒,结果酒太烈了,喝几口就失去了理智。
迷醉后做了什么彻底断片,让法莉姆事后回忆起来心惊胆战。
不会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吧。
“昨晚?昨晚就是小法在喝酒啊,其他没什么事啦。”德尔福娜在法莉姆的审视下表现得坦坦荡荡的,“小法酒品挺好的,喝醉了还能把酒瓶子摆得端端正正。”
“很厉害喔。”
德尔福娜冲法莉姆竖起大拇指,见法莉姆没有怀疑才偷偷松了一口气。
同时心中也暗暗自责,自责她自己真是越来越像骗子了。
但德尔福娜没办法,她没想到过法莉姆会喜欢自己,现在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法莉姆。
“这样啊。”法莉姆点点头,很放心的模样。
但她心中明白昨晚肯定不是如德尔福娜所说,绝对发生了什么事。
不然福娜也不会这么急于让自己安心,欲盖弥彰啊。
可能,我已经把喜欢的话说出去了……
是顾及我这个朋友的颜面才在掩饰吧,法莉姆闷闷地想。
“好了,我现在好受多了。”法莉姆将喝光的药碗放在一边,“我想收拾一下。”
她感觉自己现在浑身的酒味,她不喜欢这种糜烂颓废的味道。
“嗯,我在外面等你。”德尔福娜拿着药碗就溜了出去,太尴尬了,她实在受不了。
法莉姆望着德尔福娜的背影,自嘲的笑了笑,有那么如释重负吗?
“没有答复啊……也是,谁会喜欢一个擅自期待,擅自失恋的胆小鬼呢。”
德尔福娜的欺瞒和最后的轻松背影接连给了法莉姆暴击,让自卑轻而易举的将她淹没。
“没有喜欢上就好了。”
帐篷里的声音空洞,带着浓浓的遗憾和痛苦。
噗哈。
跑出帐篷的德尔福娜长出了口气,她还是第一次觉得和人往来那么不自在。
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惹得对方受伤或生气。
果然喜欢什么的,很麻烦啊。
德尔福娜走神想着,差点踢到在帐篷外偷听的希雅。
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希雅绝对得痛上一会儿。
“希雅,你现在真是越来越过分了,连这种事都做得出来!”
德尔福娜拉着希雅到一边生气,她也是个爱打听的,做点偷听的事无所谓,但要是是做被偷听的对象就不那么舒服了。
更何况还是她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办的事被偷听。
“你是不是欺负姐姐了?”希雅对横眉竖眼的德尔福娜并没有畏惧感,她现在满心都是对法莉姆和德尔福娜关系异样的不解。
她就睡了一觉,怎么起来后挺和谐的两人就成了这种不上不下的样子?
德尔福娜嫌弃的看了希雅一眼,说:“刚到我腰的小家伙管那么多干嘛,去去去。”
希雅不满,说:“明明你还是靠着我这个小孩子才活下来的!”
希雅不喜欢邀功,但被德尔福娜这么轻视让她很生气,更何况德尔福娜还有可能惹伤心了法莉姆。
“呃。”德尔福娜一时语塞,想起希雅的前世毕竟是主神,就算因为重生的原因幼稚了,说不定保留了点必要的智慧呢。
希雅·爱洛斯过去可是一个允文允武的神灵啊。
“你能帮到我吗?”德尔福娜期待的看着希雅。
和法莉姆这么尴尬的相处实在是让她不舒服,如果有能让她们关系回归正常的方法就好了。
希雅斟酌了一番,审慎的说:“你得先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
不知道情况的话希雅给她们出锤子主意啊。
德尔福娜挠了挠头,这让她怎么说啊。
最后她自以为妙的决定替换一下,说道:“我有一个朋友,是我之前那个时代的朋友啊。”
“她有一个很棒的友人,虽然认识的时间不长,但彼此都很重视对方。”
“是相见恨晚的挚友。”
希雅听到这话不由翻了个白眼,你直接说是你和法莉姆姐姐不就好了?
“但有一天,她发现友人对自己可能有不一样的想法。”
“友人的心思变得很难猜透,甚至因为某些特殊原因做出以往绝对不会做的事情。”
德尔福娜想起昨晚醉酒的法莉姆大哭的模样,她从没想过法莉姆会哭成那样。
在德尔福娜记忆中,法莉姆一直都是游刃有余,冷静自持的人,虽然有些时候也会开些小玩笑,但大部分时间都是很稳重的女孩儿。
“友人的变化真的太大。她一夜之间明白了自己从没有看懂过友人,这种认知让她很不自在。”
德尔福娜盯着蹙眉不语的希雅,说:“你能明白这种感受吗?”
“以为看懂了一个人,但实际上根本连人家的皮毛都没看懂……”
主神时的希雅是这样、明娜是这样、伯里卡蒙是这样,现在连法莉姆也是这样,德尔福娜不知道该怎么去认识和相信一个人了。
希雅被德尔福娜低落的情绪惊讶,那个疯天疯地的德尔福娜也有这种苦闷的时候吗?
“所以,总结一下,就是因为姐……那个友人变化太大,你接受不了?”德尔福娜说得幽微,但希雅还是尽可能的从中理出线头。
德尔福娜抬头望天,好像不止吧,还有感情什么的啊,存不存在误会啊这种乱糟糟的东西吧。
“嗯,差不多。”
德尔福娜向希雅点头,感情这种事就不用向希雅说了,希雅根本不可能知道,还教坏小孩子。
“那你原本是打算怎么办?”希雅想知道德尔福娜的想法。
“……”德尔福娜说不出子丑寅卯,她要知道怎么办至于在这向希雅取经?
“也就是说没想好吧。”希雅对德尔福娜露出鄙夷和气愤的表情,弄得后者一头雾水。
“很简单啊,就两个选择。”
希雅竖起自己的两根手指,说:“要么选择接受,要么选择拒绝,这不是很明显的吗?”
“我……”德尔福娜差点被希雅说得吐血,“哪里那么简单,她要是拒绝的话那位友人会伤心的!”
“你到底会不会出主意啊,怎么这么狗头军师的感觉。”德尔福娜抱怨。
希雅对德尔福娜的不信任不置一词,继续说道:“既然会考虑对方会不会伤心,那你口中的那个她不也挺在乎友人的吗?”
“对啊,是很在乎怎么了。”
“喜欢?”
“算不算是你说的那种喜欢呢。”德尔福娜就是想不懂这个头疼啊。
希雅不太明白的看着德尔福娜,说:“喜欢就是喜欢啊,就像我喜欢姐姐,也勉勉强强喜欢你一样,有什么细微的不同吗?”
“不同大了,”德尔福娜张开双臂,比给希雅看,“就像从我左手的中指尖到我右手的中指尖一样大。”
“但它们都在你的手上啊。”
“你既然在乎,那它们就都会由你来决定,是该往左接受?还是往右拒绝?”
“想在中间拖下去是做不到的,只会带来痛苦。”
“痛苦?”德尔福娜咀嚼着这两个字。
“就是痛苦。”希雅戳破德尔福娜朋友托词的哈哈镜,“不论你选择哪一条路,姐姐都不会介意,她不是那种死缠烂打的人。”
“说开了还是可以做朋友。”
“但你这样以为不说是为她好,结果却半吊子搁置的行为则相反。”
“姐姐很敏感的,你在她面前根本装不出若无其事。”
德尔福娜咬着嘴唇,也就是说法莉姆刚才就可能知道了她在隐瞒昨天的事?
“那她为什么不直接揭穿我啊。”德尔福娜的语气带着被看穿的恼怒,法莉姆看她演猴戏吗?
“当然是因为她不自信啊。你只要藏匿着自己的想法,她就不敢去触碰,怕最后被彻底抛弃。”
“所有的患得患失和痛苦都只能由她一个人消化。有时会心怀侥幸觉得自己可能会被接受,但更多的时候是自己吓自己的提心吊胆。”
希雅回过头望着法莉姆的帐篷,伤心地道:“她还要配合你的隐瞒,对欺骗露出无懈可击的笑容。”
“如果这不是痛苦,那么什么是痛苦呢?”
德尔福娜垂着头,低声说:“我只是打算仔细想想再给答案的。”
她也很无奈啊,突然被人告白,总得让她理清自己的感情吧。
“姐姐肯定会给你考虑时间的。但能不能请你先和姐姐坦白,不要自作主张欺骗她好不好。”希雅鼻音有些重。
“姐姐不是一个会直接宣泄情感的人,会让彼此陷入这种局面的起源肯定是一个意外。”
“但事已至此,你藏掖着的行为会让姐姐更可怜的。”
——!
德尔福娜的呼吸一窒,她并不希望让法莉姆心尖滴血,强颜欢笑。
“我明白了。”德尔福娜冲希雅点头,向法莉姆的帐篷跑去。
不能因为害怕彼此尴尬就装作无事发生。
小法本来就不自信,自己再躲着她,两人彼此的归宿就真的崩溃了。
德尔福娜脚下生风,以一种舍生忘死的气势打开帐篷,冲了进去。
德尔福娜闭着眼睛,大喊道:“小法,我骗了你!其实昨晚你喝醉之后一点都不安分。”
“哭的特别特别难看,做事说话特别特别幼稚!”
“不仅说了喜欢,还亲了我!”
闯进来的天光再度照亮了昏暗的帐篷,德尔福娜的话扬起了细细的尘埃,在光芒中打着旋。
跟过来的希雅脚一崴,鼻子眼睛嘴巴都挤在了一起,看上去很是痛苦。
德尔福娜前面一大堆话,希雅只注意到她说法莉姆亲了她。
姐姐怎么可能这么主动!
混蛋啊!肯定是你昨晚趁着姐姐喝醉了占她便宜了是不是!
现在还倒反天罡的污蔑姐姐!
“我……!”
刚换完衣服,还在郁郁的法莉姆被突然闯进来的德尔福娜震得说不出话来,脑子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等消化完撞出回音的话后,法莉姆看着正在对德尔福娜投眼刀子的希雅,感觉自己生无可恋。
我做过那种不知羞耻的事吗?还被人这么大张旗鼓的说了出来……
心梗起来了。
好不容易把希雅推出去,并在周围布上防偷听的结界之后。
法莉姆薄怒未销的看着德尔福娜,后者正低眉顺目的跪坐在床铺上。
“你说我昨晚又哭又闹,还亲了你?”法莉姆仍然不敢相信自己会那么做。
德尔福娜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法莉姆没从她脸上看出欺瞒的模样,双手着地的撑着身子。
完了,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发酒疯,还做了那种羞耻的事。
“嫁不出去了吧,呵呵呵。”法莉姆的声音悲凉。
“不、不至于。”德尔福娜没想到法莉姆还有这么传统的一面。
法莉姆郁闷的看着德尔福娜,这么丢了大脸后,她反而有从前面对德尔福娜的感觉。
嗯,或许可以算是破罐子破摔。
“不至于?”法莉姆物理意义上的步步紧逼,“你们那个时代的人难道都这么开放的吗?”
“你对别人做过这种事,甚至可能更进一步,所以才能这么平常心对待吗?”
“太、太近了!”德尔福娜从跪坐转到鸭子坐,最后再倒在床铺上,要不是腰好哪受得了这种姿势。
法莉姆骑在德尔福娜的腰上,居高临下,眼神带着崩坏的色彩。
“我哪里平常心对待了?”德尔福娜觉得委屈。
“我也是第一次被人告白啊,还是初吻诶初吻,都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你夺走了,我还想崩溃呢。”
德尔福娜眼里蓄着泪,说:“因为太突然了,怕彼此尴尬才掩饰着昨晚的事没说,谁知道你那么能乱想,还害得我被希雅那个小屁孩说教!”
“我做错什么了?”
“呜呜呜呜。”
又是被骂骗子,又是被误解,激烈感情逼迫所造成的压抑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德尔福娜也大哭了起来。
哭的情真意切,就像是委屈到极点的孩子。
法莉姆的理智在德尔福娜的哭声中回笼,连忙从她身上下来。
“对不起,福娜,我没打算弄哭你的……”
法莉姆觉得自己现在万死不足以赎罪了。
“呜呜,看吧。”德尔福娜抹着眼泪起身,“我之前也是这样,根本没想到伤害你却反而伤害到了你。”
“都是你的感情来的太过分的错!”
法莉姆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她以为德尔福娜是要清算她的错误。
“是我的错,不论福娜想怎么对我,我都……我都接受。”
“真的?”
法莉姆苦着脸,说:“是我先喜欢你,还因此让你觉得厌恶,我没有能拒绝的权利吧。”
德尔福娜还泛红的眼眶虚眯了起来,周身的气氛越来越危险。
法莉姆还想继续忏悔,但心中绞痛,说不下去了。
“又是这样!又几句不对就哭丧着脸。”德尔福娜磨着牙,“我笑的时候你这样,我哭的时候你又这样。”
“就喜欢自说自话,油盐不进是吧?”
德尔福娜拧着法莉姆的手臂,恼怒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厌恶你了?”
德尔福娜手劲很大,法莉姆雪白的手臂上青紫起来。
但法莉姆好似察觉不到痛觉一样,惊喜地看着德尔福娜,说:“那是,是喜欢的意思吗?”
“喜欢你个锤子。”德尔福娜登时反驳道。
法莉姆被她搞得一头雾水了。
“你说要听我的,”德尔福娜重申,“那你就不准再多想,有什么话就直接说出来。猜来猜去的烦死了。”
“我以前没喜欢过人,觉得喜欢别人就是件麻烦事。所以不知道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你,你要给我留出考虑的时间,让我自己决定是要当你的朋友还是当你的恋人。”
“要么接受要么拒绝什么的见鬼去吧,希雅就是个笨蛋!但那个笨蛋说你会给我时间,你不会做不到吧?”
法莉姆在德尔福娜的注视下点了点头,她大概明白德尔福娜是什么意思了。
德尔福娜满意法莉姆的配合,说:“最后,不管你我的选择如何,我们都还是朋友,不会失去彼此的友谊。”
“这就是我们在感情变动下订立的新盟约,失约的人惩罚如何你应该还记得吧。”
德尔福娜的态度咄咄逼人,但却为不自信的法莉姆规划出了最显而易见的未来。
法莉姆笑了起来,眼角滑下泪水,说:“记得,失约的人吞一千颗针。”
德尔福娜抱上法莉姆,声音轻缓:“记得就行。慢慢来,认清彼此的感觉,不要出错。”
“嗯,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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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新盟之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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