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视物的迷雾之中,鄜祜黣听到小辫子的话立刻屏住呼吸,她一边躲避时不时出现的触肢,一边思索着对策。
四区净土从她来这起,可以说几乎没有未知生物攻破城墙进到里面来,在净土外的未知生物要么等级不够,要么就是被其他区的神赐者顺手砍死了。
通过交手感知,今晚这只未知生物等级应该跟她差不多,8F级,刚好挑在勇者尖塔派其他三个区的指挥官就任的这一天,这么凑巧吗?
鄜祜黣躲过一条触肢,憋不住吸了一口带着迷雾的空气,傅搏博给的短刃是一次性的,用完就没了,她手边暂时没有多的武器,
迷雾的吸入让脑子有一丝的混沌,稍不留神红雾中冒出一条坚韧的触肢,狠狠抽在了她腹部,下一秒鄜祜黣整个人飞了出去,撞在了一堵墙上,墙被她撞得凹陷变形,可见那触肢的力道是有多大。
虽然小辫子的迷雾让未知生物的动作迟缓了许多,但架不住它皮糙肉厚的“肉鞭”突然全力一抽啊。鄜祜黣四肢卡进墙里,她呕了口鲜血,差点以为腹部那要断了,说不清的闷痛传遍四肢百骸。
不过她被触肢掼进墙里的时候,貌似还听到了另一个人的声音。
“Hi呕……”果不其然稍显冷淡的嗓音自右边响起。
黑发绿瞳的男生艰难转头,勉强牵起嘴角以示缓解尴尬,其实他是第五个赶下山的,只不过刚到现场就被一条满是漆黑黏液的触肢抽飞了,好歹他也是一名10E级神赐者。
才出一个音节,绿眼睛便闻到未知生物黏液的味道没忍住yue了出来,吐完发现自己的话好像有歧义,又着急忙慌解释,“啊不,不是说你,我没那个意思,绝对没有呕……”
话没说完绿眼睛便又yue了,这次还是带着血yue的,再一瞧,他面上表情痛苦,仿佛得了红温病。
现在他知道鄜祜黣为什么神情木愣不理他了。
在绿眼睛闷哼痛苦之际,鄜祜黣指尖轻颤,清澈的眸子愈发无神,瞳孔深处以隐隐可见一只森白鬼手。
绿眼睛一看就知道这是在红雾里呆太久,魂魄开始雾化了,不是说过不要随便使用噬魂吗?他说过的话全白说了,“乌礼仙,把你的神牌收了,这里有那么多人类你没看到吗?”
话音一落,深红迷雾如潮水般悉数退去,绿眼睛甩了两下有些晕眩的脑袋,三两下从墙上回到地面,他抬臂,掌心托着一个半透明的棋盘,棋盘上方浮沉着三颗墨青色的空白象棋。
“队长……”重叠的声音宛如延迟回音响彻现场,五个一模一样的乌礼仙以不同的姿态,相同的表情望向一手握棋盘,一手扶人的绿眼睛队长。
一向沉稳的队长难得陷入蒙圈中,他大脑飞速运转,试图解析现在这离谱的画面。
红雾消散,迟缓的未知生物顷刻恢复,被惹怒了似的触肢抡得带急风,除了站的远的乌礼仙本体,其他四个分身均让触肢紧紧卷成了面筋。
一条触肢迎面袭来,蒙圈中的绿眼睛来不及做出反应,眼看脑袋就要开花了,他后衣领蓦地一紧。脑子清晰不少的鄜祜黣抓住绿眼睛的后衣领,助跑一小段距离扔球一样把他了出去。
身体在空中画出标准的半圆,目光所及是五张乌礼仙惊恐的脸,她嘴唇和电影里某些情节慢动作一样张合着,绿眼睛在空中眯起眼,勉强拼凑出“队长”两个字。
遮天蔽日的红雾散去,皎白月光得以照亮大地,心跳怪异加速跳动,鄜祜黣捂着半边脸,右眼忽然胀痛难忍,而透过指缝,她的瞳孔里一抹银白如墨般蔓延。
阴云飘走,残月复圆,鄜祜黣缓缓放下手,右眼眼尾拖着银白的冷焰,面无表情注视着疯狂挥舞触肢的未知生物,整个人向外扩散的气场很是奇怪。
沾满腌臜的触肢在距离她仅有一厘米被猛地弹开了,仿佛有透明的屏障挡在她的面前一样,鄜祜黣歪头,往前踏出一步,不知道从哪冒出的雪花往她脚下聚集。
她开始上升,圆月于她背后显现一个庞大恐怖的未知虚影,她一动,那虚影也跟着动了起来。
指尖轻点,无形威压降下,地面上的未知生物触肢尽数崩裂,黏液汇聚从水洼,因窒息昏迷的人类四仰八叉瘫在黏液里。那未知生物的本体却在威压下还是完好无损的,只是不能动弹了,仅此而已。
鄜祜黣睥睨着未知生物,透过它的灵魂,她听到了古老神秘的低语,那是它的嚣张嘲讽。
鄜祜黣眼眸微眯,这只未知生物,绝对不止F级。她手腕翻转,五指握拳,正值盛夏的净土突然下起了雪,冰晶似的雪花落地而不化,一阵旋风吹过,牵连带起的沙尘迷了众人的眼。
等风雪过去,再睁眼,现场只剩一个巨大的立方体冰块。
紧接着高空之上的鄜祜黣右眼的冷焰逐渐熄灭,瞳孔中的银白褪去,她像是透支了所有似的闭上眼,身体如残线木偶般坠落。
岩林山半山腰。傅搏博扶着树干喘着粗气,从宿舍到这他两条腿跑得快断了,“该死,指挥官的宿舍竟然被人隔离了。”
蓦地,傅搏博像是看到了什么瞳孔紧缩,他不管不顾奋力朝山下跑着,可两条腿怎么跑的过人体坠落的速度呢?更何况他们的距离还隔的如此远。
“大爷的……”傅搏博咬牙骂了一句,他两手曲起放在嘴边,冲最先抵达山下的江准谴大喊,“江准谴,救人!”
傅搏博喊完嗓子直接哑了,他指尖在虚空勾勒着图案,蓝光乍现间,一个寒冰做的带轮子的洗脸盆出现。傅搏博撑着洗脸盆边缘跳进盆里,坐着盆往山下冲去,“最好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肝给你掏出来炖补汤喝。”
这边乌礼仙和她的分身们手忙脚乱四处乱窜,寻找着鄜祜黣掉落的位置,此起彼伏的“师姐别怕,我接住你。”分别回荡在净土。
最终是一个雷厉风行的身影闪现至现场,伸手稳稳接住了鄜祜黣。
五个乌礼仙纷纷定在原地,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动作整齐划一。
比他仅慢一步的谷來虔神色严肃,眉宇间还留有几分困倦之意,环视一片狼藉的现场,他目光定格在那个巨大的立方体冰块上。冰块干净的没有一丝杂志,他们可以清晰看到其中包裹着黏液的球状未知生物。
“方枕竹呢?”谷來虔问。
“我在这……”
房屋倒塌的废墟里,爬出一条挂满淤青的胳膊,然后就是方枕竹怀疑人生的脸。他呸了口灰,三两下爬起来来到两位指挥官面前。
谷來虔将方枕竹上下打量了一遍,人倒是没多大的伤处,只有一些小划伤,他稍微放下心来,张口便怼,“特遣署是没强攻手了吗?你一辅助火急火燎冲上前干什么,这么着急把人头贡献给敌军吗?”
方枕竹觉得这话怪耳熟的,“也不……”
“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谷來虔凉凉道。
方枕竹喉间一哽,反驳的话在舌尖炒菜似的来回翻滚了十几圈,最后被他咽回了肚子里。
“先解决这只未知生物再聊其他的。”江准谴抱着鄜祜黣,眉宇间是与谷來虔同样的困倦,月光下他们的影子无限拉长,然后互相交织在一起,像极了张牙舞爪的触手怪物。
“也是。话说这是老傅那宝贝学生弄的?可以啊,小小年纪竟然能完全封住一只F级未知生物。”而且瞧着冰块的坚硬度,这未知生物起码有半个月都不能再出来霍霍人了,谷來虔脸上不禁浮现些许赞赏之意。
江准谴手上稍用力,将怀里的鄜祜黣抛给谷來虔,他迈着沉稳的步伐走向被冰封的未知生物,眼底燃着永不息灭的赤色火焰。
谷來虔大惊,接人手忙脚乱的,不可置信瞪得眼珠子仿佛要脱落眼眶,他看着江准谴的背影,声音都在抖,“谁教你这么抛人?”
江准谴回过头,一副不理解的模样,“那你把她放地上。”
“是把她放哪里的问题?”谷來虔表示震惊。
江准谴不理,掌心贴上冰块开始调动自己的神牌,“站远点。”
谷來虔一顿梗塞,瞪了他一眼抱着人站到了安全距离外。
冲天的黑红之焰裹挟,立方体冰块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了四个角,热浪向四周冲击,地上的黏液沸腾,难言的恶臭扑面而来,直接给几十米开外的鄜祜黣熏醒了。
抱着她的谷來虔更是恶心感上头,本来弯腰想吐一下没刹住跪了下来,怀里的人跟着摔了个屁股墩,他边呕边道歉,“不呕——好意思呕——”
谷來虔崩溃了,他这辈子没闻到过这么难闻的味道。
鄜祜黣倒还好,只是脸色难看了些,她环顾四处的狼藉,略显困惑地歪了下头,随后便挪了挪屁股,防止谷來虔一个没忍住吐她身上。
那边江准谴放火烧着只剩球体的未知生物,远远望去他一脸平静,像是丝毫闻不到未知生物的味道一般。
鄜祜黣看着这一切用袖子擦拭嘴角快要干了的血,内心一股说不明白的违和感油然而生,不过很快她就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因为江准谴那好像不对劲。
本该被不熄之火焚烧殆尽的未知生物,沉寂一段时间后居然发狂了似的朝着一个方向滚去。
见状鄜祜黣抄起脚边的一根房梁扔了过去,木头沾染些许黑红的火焰直奔未知生物。但由于未知生物皮太厚,房梁也只在它身上砸出了浅浅的凹陷。
未知生物的速度快极了,一会儿就没影儿了,等众人寻着地上残留的黏液追赶到高墙,却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加厚的城墙像是被什么锋利的利器切割了半个圆,洞口足足有三个成年男性踩着头叠加那么高,透过大洞,烧焦缩小了一个圈的未知生物早已滚出去老远了。
江准谴眼神冷的吓人,垂在身侧的手攥成拳,骨头捏得“咔咔”作响,“傅搏博呢?”
“还没下来。”一旁的谷來虔亦是一脸严肃。
“就算四区人少,但净土漏了这么大一个洞,难道就没一个居民发现吗?”江准谴厉声道。
“不关老师的事。净土我每隔一天就会下山巡视两次,上午和晚上。”最后边的鄜祜黣绕过几个人到高墙前,毫不畏惧地直视江准谴,“至少在你们来之前,我并没有发现有这个口子的存在。”
江准谴颇为好笑的挑了挑眉,他抱臂冲她微扬下巴,“怀疑是我们干的?”
“是。”鄜祜黣压根没想同他们周旋,“四区特遣署的警钟自从我来起,总共就响过两次,一次是老师招到学生了太过高兴了顺手敲的,一次是老师嫌特遣署太闲了,三更半夜装作遇难人员敲的。”
“……”一旁谷來虔听完全程表情是变了又变,丰富极了,这还真像傅搏博能干出来的事。
江准谴唇角抽搐,额角滑下三条黑线,四区的指挥官是个什么奇葩?
“污蔑老师你有证据吗?如果没有,请向老师和我们道歉。”靠近城墙的一个寸头站出来报不平。
他高扬着下巴,鼻孔对着鄜祜黣,他们五区虽然不像六区三区人才辈出,但要论实力,也绝不会比一个十六七岁才F级,连E级都不到的矮冬瓜强。
鄜祜黣却是看都没看他一眼,依旧直视着江准谴,她缓缓抬起左手,指向陆陆续续赶到的学生与傅搏博,“不是很明显吗。”
闻言谷來虔面露不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山脚下傅搏博骑着个洗脸盆吭哧吭哧开着,待再近了一些,众人方才看清他后面一个脖子歪曲九十度,下巴沾满黑色黏液的学生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追赶着他,关键是傅搏博那个傻缺愣是一点没发现。
“老傅,后面——”谷來虔大声提醒他。
可惜距离太远,傅搏博一个字都没听清,“你说啥?”
“后面,你后面,怪物,怪、物。”谷來虔两手指节曲起装作爪子原地蹦哒了几下,嘴上配合动作学着故事书里的怪兽“嗷呜”了一声。
“啥?”傅搏博眯着眼睛,他的视野里谷來虔就是一根白头火柴,呼啸的风中,他勉勉强强分辨出“后面”两个字,“后面?我后面怎么了?”
傅搏博回过头,甩着鲜红长舌的学生正以一种饥渴的目光追随着他。
“……”他有那么一瞬间的石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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