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妮妮你没事吧?”结束种植区火情的伊茜多立马赶了回来,看到的就是灰头土脸的妮妮捧着灰烬无声落泪。
“这雷也太凶了,”幼娜愤然道,“从未见过如此凶险的霹雷。”见妮妮哭个不停,迅速收敛了愤怒的表情,转化为关心,“妮妮,火已经灭了,没事了。”
伊茜多检测了她身体,发现没有外伤,但她仍然哭个不停,转念问道,“妮妮,是在心疼花花吗?”
得到她肯定的摇头后,安慰道,“这些化为灰烬的花朵并没有离我们而去,而是变成了泥土的一部分来让剩下的花儿开得更加艳丽。”
妮妮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睁大眼睛看着伊茜多,第一次知道这种事情。
“先判断还活着多少枝花吧。”伊茜多看着满花园狼藉,将还活着的花枝挑出来,彻底死了的挖掘出来,还好死得不多。
她把老奶奶给的最后一些花种埋到了空缺的位置,一手摸着泥土,一边嘴中念念有词仿佛在施咒般,随即恢复正常语调对妮妮解释道,“来年春天这里仍然会是鲜花满园,不必担心。”
妮妮停止了哭泣,看着刚刚播种的位置,若有所思。
“大自然拥有最神奇的魔法,”伊茜多评价道,“不过这需要时间,我们先去洗把脸好吗?”
等妮妮走开后,她才对幼娜说道,“刚才有水系法师施法灭火。”泥土里的湿润,空气中的魔力痕迹,都在表明这件事情。
“欸!”幼娜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会是谁?”
两人有了个猜想,一同向二楼的窗户望去,窗门紧闭,只是夹住了窗帘一角,宣告曾有人在此的痕迹。
发生了火灾这样的意外,待客之心也荡然无存。帕克先生极为委婉地提出接下来会比较繁忙,没空再接待,伊茜多也非常理解,毕竟本就打算告辞。
幼娜抑制不住好奇,反正都要走了,也要问个明白,“帕克先生,农场里是否还有其他冒险者,例如水系法师?”
闻言,帕克先生立即摇头,“招待的冒险者就你们二位,哪里会有什么法师呢?”
“帕克太太会魔法吗?”伊茜多追问道,相处下来的帕克先生、雅米女士都是毫无魔力波动的普通人,至于从未谋面的帕克太太就不一定了。
“绝不会!”帕克先生睁大了眼睛,立马做出“禁声”的动作,“请你们不要讨论这个话题,猎巫行动才消停没几年呢。”
伊茜多和幼娜一脸懵逼,“猎巫行动?”
帕克先生见她们确实不知道,这才稍微透露了一点,“上次暗黑之主苏醒的时候专门诱惑人族女法师们,堕落成女巫来祸害王国,虽然被勇士们镇压了,但女巫们还没有被消灭。
国王为了维护王国和平,开启了猎巫行动。现在哪个女性敢说自己是法师呢?”
“才不是呢!”伊茜多握紧拳头,“恶魔的诱惑不分性别年龄种族,怎么只说女性呢?”矛头竟然直指人族女性,实在太可怕了,背后之人究竟是什么用意?
帕克先生耸肩,“这不是我们普通人能讨论的话题,也请你们忘记这段对话。”显然是不想再多说什么。
“不管怎么样,离开之前还是想拜访帕克太太。”伊茜多提出请求,“我们也知晓夫人的心结,若是能陪她聊一聊,散一散心也是好的。”
“这……”帕克先生迟疑地看了一眼楼上,又看了眼坚定的二人,“那我问问她的意见吧。”
这一次他们在楼上进行了很长时间的对话,妮妮都等得睡着了,帕克先生才神情复杂地从房间里出来,“你们进来吧。”
伊茜多把妮妮抱到床上,让她睡得更舒服一点,毕竟明天早上又要换地方了。
帕克太太躺在床上,看到来人露出苍白的笑容,“抱歉,恕我这破身子不能下不床招待客人。”
“应该是我们道歉才是,”伊茜多立马拦下错责,诚心道歉,“这段时间叨扰了,实在是太麻烦帕克先生了,若临别还不能跟夫人您道别更是大错一等了。”
“您客气了。”帕克太太稍微坐正了身体,“帕克跟我说过你们的来意,只可惜……”
伊茜多看着屋内的布置,窗帘紧紧关闭,烛火也是冷清的,一切看起来都是暗沉沉的,死寂凄凉,打断了帕克太太的话语,“我能给你讲个故事吗?”
“您请说。”
伊茜多组织了一下语言,讲起了山姆镇的一切。
“他们是对平凡的夫妻,有一个很可爱的女儿。只是意外从不打声招呼,在爱情和哇哇大哭的孩子中,那个女人被迫打消了殉情的念头,独自抚养女儿。为了这个孩子,她认真工作,可以抛下脸面尊严,甚至生命。”
“她的女儿很可爱,是无声的天使。长到五岁大了,吃东西不挑食,残渣也会吃干净,睡觉的时候很恬静像个小公主,只可惜小公主也会踢被子。
在孩子的眼中世界万物都是那么新奇有趣,因此看到小蚂蚱逝去她会忍不住叹气悲伤,当花朵凋零枯败她会无声落泪、哀悼。”
“可越是如此可爱的女孩,命运越是要剥夺这位母亲唯一的希望,麻绳再次断裂,女儿患上疾病,无药可治。”
帕克太太的眼中氤氲起了水雾,握紧了被子一角。
“刚开始她祈求神明,甘愿用自己的一切作为交换……到最后她咒骂神明剥夺她唯一的光明。”
帕克太太咬紧了牙关,压抑着情绪。
“比起女儿,亵渎神明又算得了什么。谁能拯救她的孩子,她就是谁的忠贞信徒。”
“好消息她用自己的生命换到了救女儿的灵药,但却再也没办法看到女儿的成长了。这个女孩拥有世界上最爱她的母亲,独一无二的母爱,所以我们只能给她找一个新的家,而不是一位新的母亲。”
帕克太太的泪水夺眶而出,再也停不住了。
“毕竟每一个母亲都有自己独一无二的孩子,那是无法替代的地位。就算再相似,那也不能相比的,更何况又不相似。”
倾听着伊茜多讲述的幼娜也默默转过身了,是她狭隘了,原来伊茜多从不是让妮妮做替代品、做安妮的影子,来代替帕克太太心中的空洞。
帕克太太擦掉眼中的泪水,哽咽了些许,开口道,“你们愿意听听安妮的故事吗?”
“她吃饭很爱挑食,胡萝卜不吃,豌豆不碰,哪怕是捣烂了放她嘴里,她也会精准吐出来。她喜欢很多事情,但经常是三分钟热度。磨了一个月跟我说想养小马驹,马棚建好后却迷上了老鹰。
老爱捉弄人,偷吃雅米的饼干,又或者把我的项链偷走藏起来跟我玩寻宝游戏。她要是发起脾气来,那可是翻天覆地,不达目的不罢休。调皮、任性,像个小恶魔。
可就是这样的小恶魔,也是我的小心肝啊。大家都劝我想开点,走出来好好过日子,但我怎么做得到啊?这世界只有我与她是最为亲密的血缘,怀胎十月,共享生命,如果连我都……那还有谁会记得这个孩子呢?”
“事实上,我以为帕克找到你们,尤其是这个女孩还叫做妮妮,是对安妮的背叛。”帕克太太幽幽地说道,“为此我生平第一次对他动了手。”
伊茜多解释道,“帕克先生并没有把妮妮当做安妮。”他就像对待一个普通的小女孩一样,带着她玩耍,而不是当做自己的女儿。
“是的,而我刚刚才知道,”帕克太太叹了口气,“是我过于狭隘了。”
——我没有办法接受另外一个孩子叫我母亲!
——她永远不会出声喊你母亲的,真正喊你妈妈喊我爸爸的只会是安妮。
——那你为什么要收养她?
——因为我担心我做的好事不够多,没能让安妮在天堂生活得更无忧无虑。
积善行德,只是为了攒给福气薄的孩子。也正因此,她才重新有了力气接见生客,想要赶紧做些什么,为那个可怜的孩子。
帕克太太从恍惚中清醒,看向伊茜多和幼娜,提出疑问,“如果……我们没能收养她,你们接下来会怎么做?”
“继续为她寻找好心的人家,”伊茜多说出自己的想法,“实在不行,就让她跟着我们一起流浪冒险吧,虽然给不了挡风遮雨的住所,也无法提供稳定和平的生活,但走一步看一步了,只管当下。”
“没有考虑过她的以后吗?”
“冒险者负担不起遥远的未来。”
最舍不得妮妮的幼娜此时也忍不住反思了,真得要带她一起去冒险吗?她们真的能兼顾妮妮的安全吗?养一个小孩只用考虑吃饭问题吗?
“冒险者?”帕克太太喃喃道,“你们是冒险者?与魔物对战的那种吗?会被恶魔引诱吗?”
“这绝对是谎言!人族女法师凭什么要带上女巫的帽子!”伊茜多气愤道,“我会魔法,杀过魔物,挑战过黑魔法师,作为剑魔双修的人族女性,我很骄傲。”
帕克太太这才意识到原来拿着剑的剑客也是会使用魔法的,而这位剑客言语中的骄傲自豪是那么闪耀,发出的声音又是那么震耳欲聋,长达半个世纪的猎巫行动阴霾笼罩在所有人族女法师头上,而她绝不是第一个抗议的,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光明神在上,”帕克太太开始了祷告,虽然我不敢发声,但我祈求您保佑面前的女法师吧。
幼娜扯了扯伊茜多的衣角,示意她不要太激动了。
“伊茜多女士,”帕克太太十分难为情地开口,“虽然我无法对待妮妮像自己的亲生孩子一样,但是安稳的生活还是能够保障的,让五岁的孩子跟着冒险者们冒险实在是太残忍了。”
“一时的同情只能照管一时,”伊茜多婉拒了,“长久的相处不能建立在同情的基础上。”
帕克太太垂下了眼帘,略显失落地说道,“你说得对,而且我还那么对待这个孩子,她也不会愿意跟我相处的。”
“妮妮不是那种小孩子。”幼娜忍不住为妮妮辩解,但想了想也没有必要说下去,“我们明天就离开这里。”
“是我的错。”帕克太太咬了咬毫无血色的嘴唇,“我明天能跟她先道声抱歉,你们再离开吗?”
“这当然可以了。”
就是因为内心太柔软,才有刺吓走别人,但这个过程里刺一定扎伤的是自己。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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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独一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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