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啊?”
舒盛沃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问他喜不喜欢芮芮,结果这男人居然给扯到前世今生去了?
舒盛沃不悦地白了席温尔一眼,说:“席大作家,你该不会是想编个芮芮是你前世情人的老套故事来骗我吧?”
席温尔一听,挑起眉,反倒先惊讶上了:“我怎么感觉你的想象力比我还要丰富。”
“谢谢夸奖!”舒盛沃不客气地将他的话当称赞接下,又对他说,“麻烦你认真点行吗?”
“我就是认真的。”席温尔直视着舒盛沃,一字一顿道。
他一向爱开玩笑,但这一刻,他脸上不见随意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以前从未见过的严肃神情。
“我总觉得我跟小芮曾经是出生入死的同伴。”席温尔缓声说道,“这种感觉一直令我很想呆在小芮的身边,帮助她、保护她,和她一起并肩作战。”
听完他的话,舒盛沃猛地怔住了,好看的杏眸中满是讶异,一时忘记答话。
席温尔继续道,“你也许会疑惑,为什么我呆在小芮身边这么多年,却一直没有追求她,原因就是这个。我确实很喜欢小芮,但在男女爱情之前,这种情感更为强烈。”
停顿须臾,席温尔凝眸望进舒盛沃的眼睛深处,问道:“你会不会……也有过这样的感觉?”
“……”舒盛沃无法否认。
其实她曾不止一次有过席温尔所说的感觉。
当她与步芮接触时,这种没来由的强烈冲动时不时就会在她心底深处升起。
舒盛沃沉吟片晌,整理了一下思绪,抿抿唇问:“你说刚才说是‘觉得’,也就是说,你并不是真的有前世的记忆?”
“那当然没有。”席温尔笑笑,说,“只是我自己也想不通这种感觉到底从何而来,所以只能用前世今生来解释。”
“那……你是打算永远就这样呆在她身边吗?即使她找到男朋友,结婚生子?”舒盛沃又问。
“这个嘛……要是出现情敌,我想我还是会有所行动的。”席温尔眯眸微微一笑,那绵里藏针的笑容使得舒盛沃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但目前来说,我只以朋友的身份呆在小芮身边就足够了。”
听他说完,舒盛沃鄙夷地冷哼:“呵,说得这么豁达,我看你其实就是怕被芮芮拒绝吧!”
席温尔当即哈哈大笑起来:“也许吧!”
真是有够厚脸皮的。
舒盛沃腹诽,受不了地摇头。
笑过之后,席温尔挑眉对舒盛沃说:“问完了么?有没有觉得我更值得信任了?”
舒盛沃第一时间回他一句:“省省吧你!”
说是这么说,但舒盛沃的心神还是由于席温尔的话而产生了动摇。
前世的同伴……吗?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的前世的话,她有成为步芮的力量吗?还是说也像现在的她这样,一点忙都帮不上,只能无能狂怒,给步芮徒增多余的烦恼?
舒盛沃越想越沮丧,心中的自我厌恶又加重几分。
这时席温尔在床上晃了晃手,说:“好了,我讲完了,到你了。”
她回过神,眨眨眼:“你想听以前的事?”
席温尔颌首。
舒盛沃侧头思索一会,深深吸了口气,开口道:“我小时候有阴阳眼。”
“……啊?”
历史再次重演,只不过这次轮到席温尔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这是在耍我吗?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你别以为我骗你然后报复我啊!”席温尔大嚷委屈。
舒盛沃微愠,自证道:“我说的也是真的!我小时候真的经常能见到奇怪的黑影,直到七岁那年生了场大病之后才看不见了。所以你要是现在问我信不信有鬼,那我会回答你,我是信的。”
“你信有鬼……那你怕不怕鬼?”席温尔狐疑又好奇地问道。
舒盛沃睨他一眼,不作回答,继续说了下去:
“我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芮芮说过,其实二十年前的大榕树福利院环境非常差,前一任院长和他的手下都是些很不负责的人,院里的小孩基本就是被放养的,只保证不会饿死冻死就好的那种。
“因为我的腿这样,我一出生就被遗弃了,所以我从记事起就在福利院里生活。”
舒盛沃垂着眼帘,一边说,指尖一边抚过假肢与大腿的连接处。
“由于双腿残缺,加上以前性格内向,我在福利院里就没有一天是不被欺负的。那些人最喜欢抢走我的轮椅,然后把我关在现在已经拆掉了的地下小仓库里,越关我就越怕,越怕他们就越关。
“这一切一直持续到我六岁那年,遇到芮芮为止。
“她是我人生中第一个说要做我朋友的人。她不仅从欺凌中保护了我,还开解我,令我不再介怀自己的双腿残缺不全,帮助我建立起自信,让我知道我也值得被爱。”
说到这里,舒盛沃原本透着忧伤的脸上挂上了微笑。
“而且,自从她来了以后,整座福利院的氛围都改变了,孩子之间不再有霸凌,所有人都能平等友好地共处。不久后,王院长接手了福利院,大榕树福利院也逐渐变成了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然后,在我十岁那年的夏天,我的养父母来到了我们福利院参观。”
舒盛沃说着,抬首眺望出窗外,看见中庭大树的绿叶正在随轻风摇曳。
停顿几秒,她接着道:
“我妈妈因为生病切除了子宫,无法怀孕,可是他们又都很喜欢小孩子,所以就决定来福利院领养一个。我还很记得,他们第一次来的那天,带了很多很好的礼物送给我们,大家都高兴得不得了。
“有时候真的别看小孩子小,其实很多事孩子都懂。当时一看他们似乎挺有钱的,所有小孩都争着表现,无论是出于想要一个家,还是出于想要过更好的生活,都非常希望能被他们领养回去。只有芮芮始终十分淡定,仿佛根本没想过要离开福利院。而我那时候也挺矛盾的,既期待被选择的会是自己,又不太想和芮芮分离。
“不过,最后结果很明显,被领养的人是我。但我知道,其实他们一开始看中的是芮芮。
“或许是怕我乱想,这件事他们一直没跟我说过,是我自己后来根据当时的一些蛛丝马迹意识到的。我不清楚那时候到底具体发生过什么,但我猜这一定是芮芮做了什么的结果。
“可以说,如果不是有芮芮,就不会有现在的我。如果没有她,我真不知道自己会沦落成什么样子,大概只能自暴自弃地活着?不对,说不定连活着都做不到,更不可能有现在这么好的生活。
“——她是我最向往的人。”
舒盛沃由衷地说道,目光发虚,焦点仿佛放在了并不在这的步芮身上。
“说实话,在我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就感觉到,芮芮绝对不是普通人。
“事实也正是如此。她是我见过这么多的人之中,唯一一个总能为了别人勇往直前,为了别人牺牲自己,永远无私地将自己摆在最后的人。
“我受了芮芮很多帮助,所以我也很想成为像她那样的人。我可能做不到和她一样厉害,做不到为所有人牺牲,但我一直立志起码要为她牺牲。
“只可惜,最近我才发现……原来我居然连这都做不到。”
说到这,舒盛沃红了眼眶,双手不由自主地攥住短裤的边缘,单薄的肩膀微微颤抖。
“我好像永远都只能做被她保护的那一个……可能在我身为普通人的那一刻起,我就注定连为她牺牲的资格都没有。我对这样的自己失望透顶,直到此时此刻,我还是在让芮芮担心我……
“这种感觉……真的好烂……我真的好不甘心……我不想这样……”
浓重的不甘堵在舒盛沃的胸口,心脏如同在被撕扯一般,难受得她眼睛发酸,眼泪随时都要夺眶而出。
她以最后的倔强咬牙憋住泪水,好一会,她才稍稍平静下来。
随即舒盛沃便意识到自己刚才一不小心就说多了。
她虽然不待见席温尔,但好歹是在步芮身边待了这么多年的人,实际上舒盛沃潜意识里还是挺信任他的。恰好她最近又都在为这件事烦恼不已,倾诉起来就有些刹不住车了。
舒盛沃脸上微烫,很是不自在地拨弄着垂在脸侧的卷发,故作淡定道:“说完了。就是这样。”
偏偏席温尔始终闭口不言:“……”
舒盛沃不禁恼羞成怒:“干嘛?说话啊!”
席温尔脸上立时露出讶异,扬起眉问道:“你希望我对此发表意见吗?”
舒盛沃这才醒过神来,忙说:“没事了。”
怎知席温尔反而道:“不过我确实有一句话想跟你说。”
“不用说了!”意识到这男人又在捉弄她,舒盛沃气得火冒三丈,“我不想听!”
席温尔又一次使出“厚脸皮”技能,不顾阻止,对舒盛沃道:“在我看来,想要为小芮做点什么的想法,即使目前暂时做不到,也可以一直放在心底。或许哪一天就实现了呢,对吧?”
舒盛沃闻言一愣。
“实际上我跟你是一样的,如果没有小芮,就不会有现在的我。你想想,要是那晚小芮没有捡我回去,我很有可能当晚就掉进不知道哪条河里淹死了。就算没死,也肯定一蹶不振了。”
舒盛沃歪头想了想,赞同地颌首:“确实。”
“其实严格来讲,我到如今也还没有真正报答小芮当年给我的支持。”席温尔又一次敛了笑容,低头凝视着自己的两只手,沉声道,“我的手现在搞成这样,也不知道今后还能做到什么。但是,要报答她的想法会一直在我心里面,等哪天小芮需要我了,我一定会为她做任何事。”
舒盛沃听着他的话,凝视着手腕上的手链,也陷入了沉思。
***
晚上十点多,一辆红色的摩托车在空荡荡的马路上疾驰而过,犹如茫茫夜色间的一道夺目火焰。
在摩托车发动机的轰鸣声中,还有一把气急败坏的说话声混于其中:“真是奇了怪了,足以成为魔人的魔力怎么可能会这么难找?!”
听了斯芬克斯的话,步芮半认真半调侃地问道:“会不会是你的雷达失灵了?”
“这怎么可能!!”黑猫激动得快要蹦起来,反驳说,“肯定是那人一直没再用黑魔力,绝对不是本大爷的问题!”
“行行行,你不要这么激动,小心掉下去。”步芮安抚它道。
事实上,她也隐隐觉得这事有点不太对劲。
不过现在他们想再多也没有用,找到魔人后一切自然就会明了,所以目前当务之急是先找到人。
步芮思忖着,又一次加快车速。
过不多久,摩托车来到一座山的山脚下。
步芮停住车子,从入口处沿着山路往山上望去。简单铺过的水泥路坑坑洼洼,路两旁的植物也稀稀拉拉,一路上没几盏能亮的灯,显得月光下那几尊等身大的石雕像有些骇人。
“有历史人物雕塑的山,就是在这里了。”步芮瞧着那些石雕像说道。
“我感觉到黑魔力了。”斯芬克斯侧头看着这座矮山,轻嗤一声,“哼,看来那小子的预知确实有点用。”
自从得知伤害席温尔的是魔人之后,步芮就开始和斯芬克斯一起寻找魔人的下落。谁知他们一人一猫搜索了两晚,始终没有收获,遇到的尽是些刚成型的魔物或者仍未找到寄生者的黑魔力团。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际,尤雪打来电话,说看到了预知。
“一个左边脸上有红色胎记的男生,在一个有历史人物雕塑的山上被烧死了。”
一听他的描述,步芮当即想起席温尔曾提到过的行凶者特征。
她立马从尤雪的预知中寻找线索,最终找到了跟前这座几乎在格林市与邻市边界上的石饶山。
石饶山山如其名,人们在这发现了许多高质量的石材,山脚以前曾是个采石场。不过后来采石场被撤走,山也半荒废了下来,平时人迹罕至,只剩下采石场老板为纪念而留下的一些历史人物雕像。
在这山上的大概率就是她要找的人了,可步芮仍是想不通,为什么在尤雪的预知中,那人会被烧死。
难道是被黑魔力反噬了?
无论如何,事不宜迟,她必须赶快上山把黑魔力净化掉。
步芮边思索边跨下车。
斯芬克斯趴在车头上,不解地问:“喂,你下车干嘛?”
“我怕打草惊蛇,我们还是走上去吧。”步芮答道。
“啧,真麻烦。”斯芬克斯不满地嘀咕,慢吞吞地跳下摩托车,又说,“不过也好,不用再跟你靠这么近,老是要喘不上气。”
虽然他们能近距离接触了,但长时间待在一起貌似还是有点勉强,这两天斯芬克斯都不知道抱怨过多少遍了。
不过与此同时,步芮也隐约察觉到斯芬克斯似乎还挺享受坐摩托车的。当车子迎着风飞驰时,它的神态总是比平时都要忘乎所以。方才迟迟不舍得下车估计也是这个原因。
步芮暗暗想着,也没戳穿它,抬脚往山上走去。
这时斯芬克斯在身后叫了一声:“等等。”
步芮顿住脚步,回头问:“怎么了?”
“答应我个事。”
步芮警惕地确认:“什么事?”
“小气的女人,你就不能直接答应吗?”黑猫不爽地咂了下舌,道,“上面那人的魔力归我。”
步芮沉默片刻,问:“平时那些还不够吗?”
“喂!本大爷忍着难受帮你干活,消耗很大的好不好!怎么也该有点相应的报酬吧!”斯芬克斯气冲冲地嚷道。
步芮眼睛微眯,狐疑地说:“可我总觉得你最近黑魔力耗费大得有点不正常。”
“我本来就是要消耗这么多的好吗!只是之前你封印了我的魔力,搞得我不得不省着用而已!”
步芮不太信这套说辞,但现在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
她稍作衡量,说:“不能全部,只能给充满铃铛的量。”
“烦死了,也行吧也行吧。”斯芬克斯似乎也懒得再拉扯,应下了。
他们随后以最快速度上了山,并在山腰处发现一间废弃平房。
两人马上躲到远处的灌木丛后观察。
“看来就在那小屋里。”斯芬克斯盯着平房,压着声音说。
步芮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那真的是魔人吗?怎么比想象中弱好多,难怪一直找不到!”斯芬克斯语带不服,似乎仍对没有靠它找到魔人而耿耿于怀。
不过事实确如它所说,从平房里传出的黑魔力来看,那人弱得根本不像是能控制黑魔法的魔人。
一般来说,作为黑魔力的适应者,魔人都会拥有相对比较强大的黑魔力。并且他们在使用黑魔力时,必然会产生明显的魔力波动。
然而此刻平房里的黑魔力明明正在运作,力量与波动却都弱得离谱。
步芮不由得蹙眉:“有点不对劲。”
“要不要我先去看看。”斯芬克斯提议。
步芮考虑须臾,想到猫的身体的确更不容易被发现,于是便让它去了。
斯芬克斯穿过灌木丛,隐蔽而迅速地靠近过去,一眨眼就到了平房旁。
不愧是猫,潜行能力极佳。
步芮偷偷在心里感叹,心说这句话讲出来它肯定又会炸毛,说什么“本大爷是狮子不是猫”。
同时斯芬克斯那边已经到达平房窗户的下方。它缓缓直起身子,从窗户窥进屋里。
没想到下一秒,斯芬克斯便着急地朝步芮喊了一声:“快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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