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番外

宁姝是小朋友的名字。小名是好好(第五章提了一嘴),大名宁姝。本段里的她是小朋友。

人对三岁之前的事大多记不清。

宁姝自然也不曾例外,她依稀记得一些。

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出生是为了另一个人。

为了那个她并不常见到那个总是从妈妈口中恶狠狠蹦出口的名字。

她对于这个人的记忆很模糊,当然她对于爸爸的记忆也不是很清晰。

爸爸总是很忙,忙于生意,忙于出差,难得有能在家陪伴她的时间。

她记忆模糊得理所当然。

她那时候很小,才能爬上沙发,坐在一旁仰着脸看那个很少见到的人,肤色比爸爸要白,也没有会扎她的脸的胡渣子。

年轻漂亮也安静,然而妈妈不喜欢他。

他应该也知道,所以他很少会来。

爸爸回家的时候偶尔才能带着他一起回来,他的话不多,却会很认真的听着爸爸的滔滔不绝。

他每次都给她选了礼物。

她能看到每次他递给她时眼中的喜悦和期待,他并没有要求过她什么,也并不与她亲昵。

他是她的叔叔。

她总是听妈妈恶狠狠的提到他。

也总是听到父母因他而生的争吵。

她见过很多次的不欢而散。

她依稀记得这些。

她为此恐惧也不安。

二、

他还在大三的时候,侄女出生了。

哥哥的婚姻来得中规中矩,年近三旬,多数人步入婚姻的年龄,况且他在社会上已经摸爬滚打了近十年。

哥哥是个很中规中矩的人,是父母眼中体贴懂事的儿子,是他有担当也优秀的兄长。

哥哥的婚姻也很中规中矩,忙于工作无暇顾及,相亲不多时商定了婚期。

一切都是寻常得毫无波澜的人生路径。

他却知道哥哥的秘密,那一点点不寻常的**。

那个在信里出现在过的男孩子。

小侄女从医院抱回家之后,哥哥把他也接回了家。他第一次见到她,躺在襁褓中,很小很小。

哥哥出奇的高兴,抱给他看,后来递到了他的怀里,“别怕,你抱抱看。”

他右手揽得很紧,左臂则曲在襁褓之下分毫不敢乱动,没多久就汗湿了背。

他不会抱,更不会哄,呆愣愣的看着,也能感受到哥哥的喜悦从何而来了。

新的生命。

他与哥哥被意外打乱的生活在这样的多年以后又走回了寻常的路上。

他看着稚嫩的婴儿,真切的笑了,前所未有的释然。

哥哥见状忽的脱口道,“以后就让她好好孝顺你。”

他微微有些愣才摇了摇头,神色间不知道想了些什么,“还没到需要考虑这些的时候。”

哥哥也顿了顿,“我真想过这个事。”

他没有再接话茬,小心翼翼把婴儿送回哥哥怀中。

他想。

没人希望为了另一个人而存在。

三、

爸爸意外走的那一年,她还没上幼儿园。

当时并没有人告诉她什么是死亡,她只记得那之后再也没见过。

妈妈的脾气更加的古怪了,咒骂中多了爸爸的名字。

妈妈开始没日没夜的抽烟喝酒,冷冰冰的站在那处看着她或者将燃尽的烟头在她身上按灭。

妈妈有时也会大哭,哭到后来也不知道为什么又落着泪大笑。

她不知道很多事为何会这样。

在那几个月里,她害怕睁开眼的每一分钟。

好在也没有持续很久。

他还是很沉默,她记不清他和妈妈说了什么。

记忆里只剩了那个高却并不壮实的身影,妈妈愤怒的踢打下也不曾撼动。

他报了警。

之后不久牵着她回家。

真正的家。

他很沉默,走路时也和很多人不太一样。

她在某一天夜里偶然发现的他的“秘密”,他为此编织了漏洞百出的故事,他自然不擅长这些。这个残缺的身影在之后的很多年后依然高大如初,为她遮挡了成长中的很多风雨。

四、

他领回了哥哥的孩子。

还很小,澄澈的眼中满是不安。

他像是又看到了很多年前的自己,那么像。

他自小就是个皮球,因为父母工作繁忙随着爷爷奶奶或者外公外婆在各个子女的家中流浪。

记忆的前几年里,他对于家的概念很模糊,往往是在一处才熟悉了没多久便被带去了另一处。床铺都很狭窄,他便一直是蜷缩在他们的脚边,稍稍动一下就会让人惊醒。

这样的相似微妙的给了他弥补的机会。

他不曾为人父,却知道曾经的自己希望过什么。

直到小朋友怔怔的看着垂落的裤管时,他的满心欢喜才有了一丝一毫的慌乱。

他没什么美好可言。

也承受不住孩子眼中的濡慕。

他拙劣的为此编织故事。

他给她他曾经想要的温暖。

她是他的孩子。

五、

她与他长得一点也不像。

他头发粗且硬,她的头发则是细软不少的自来卷。

他肤色是时下女孩子们羡慕的冷白,她要黄得多。

她的鼻子也不够他的高挺。

她与他所相像的好似只有眼睛,然而她还没有他眼中所拥有的了然和平静。

在被他接回去七八年后,她才在学校门口又见到一次那个女人,她的妈妈。

女人比原本要苍老很多,剪短的头发由于蓬松的自然卷炸成了一只苍老也疲惫的狮子,眼中比之前还要疲惫不堪,没化妆脸上也暗淡无光,却意外没有再像幼时那样恶狠狠的语气伴着厌恶的眼神盯着她。

她扭头跑了两步,见没有被追来又强作镇定停下脚步,回头还是看着女人。

她没有任何称呼,没有打招呼,也没有像幼时那样发抖,甚至没有像自己假想过的那样恨了。好似在这很多年以后,那些以为自己永远过不去的坎就这样慢慢消弭了。

她站在了原处,胳膊上由于紧张而支起的鸡皮疙瘩也消下去了。

她身后是熟悉的学校,有每天会和自己热情打招呼的保安叔叔,她有家可以回去,有人教自己该怎么面对一切。

她没有说话,曾经被烟头按灭在手臂上锋利的痛楚也没那么清楚了。

女人也没走过来,从包里掏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没摸到火机又兴致缺缺丢了回去。

有了那种熟悉的蔑视的神色,“长挺大了。”

她没有吱声。

“他倒是把你养得挺好。”女人嗤笑着神色有点落寞,“没看出来。”

她还是没应答。

女人自顾自道,“放心。我不会打扰你们生活。过阵子搬走了,来看看。”

她不觉得女人需要看什么,也不觉得可能会被女人触动到。

她不知道此时她的眼中有了他惯有的淡漠。

她那样淡漠的看着女人,很快女人又嗤了一声,“你以为他会无缘无故对你好?反正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

“那又怎样?”

她没有再听女人的话。

大概这世间的确没有无缘无故的好。但,那样的好依然是真真切切的,是住院时抱着她在走廊上慢慢踱步的细语,也是每次带她去整形科咨询去疤的不厌其烦。

他有时候会对那些不解的人笑,“哪有小朋友不爱漂亮的,有机会自然要把这些去掉。”

她那些疤痕,那些苦楚的记忆,随着逐渐淡去的痕迹慢慢地被带走了。

她也猜想过。

他经历过很多次手术,对这些,想来也是很在意的。

六、

人自然都是不完美的。

他也不曾例外。

他并不是很多作文中描写的那样伟岸如山。

他要更稚嫩些,只是一个比她要稍大的孩子与她一起长大,又试图给她一个没有风雨的世界。

她十多岁的时候,他骨折进了医院,将要进行的手术很棘手。

他和往常一样用她能听懂的话跟她抱歉又需要因此在学校的宿舍寄宿。语气里是惯常的平淡,她却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不常有的不甘。

他并没有那么强大,她能感受到他对于这样结果的失望与低落。尽管如此,他又比谁都将她的世界支撑得密不透风。

后来他受到的限制就更多了,不能走太久,也不能再坐太久,漫长也艰难的复健。

已经悄然到来的敏感也多思的青春期让她不由得设身处地的想着,“人究竟应该怎么去面对注定在慢慢失去的自由与健康?”

他应该也没有完美的答案。

他推迟过已经约好的复健时间,百无聊赖让她们陪他一同去看了电影,然后散场后慢慢走回家。

他用拐的时间更多了。

他并没有过多负气抱怨过什么,偶尔不得不久坐而又溃破出的疮口在他到底有些不耐烦的护理中被敷贴贴得歪歪扭扭。

她很庆幸虞老师出现在他们的世界里。

她偶然间见过他趴在床上,额头抵在蹲在地上的虞老师额上,说了几句累。

她做不了他情绪的出口,那些苦闷也不情愿的事,她庆幸他找到了愿意倾诉的人。

七、

他后来见过那个女人,剪短的头发由于自来卷乱糟糟的炸着,手上拿着一束新鲜的菊花,眼中的疲惫很明显。

墓园里很安静。

他站在哥哥被雨水侵蚀出一些痕迹的墓碑前静静看着她,并没有说什么。

女人走过来放下菊花,看着他许久才嗫嚅道,“他孩子现在怎么样?”

“挺好。”

她就离开了。

他将菊花插在了一旁,慢慢顺着来时的路也走回去了。

恨意浓烈,爱意浓烈,都无法再多一言。

他后来听她说了在校外见到了女人。

他问,“还怕她么?”

“不怕了。”

“恨她么?”

她摇头。

他没再说什么。

他们在这一年最冷的一天听说了女人的死讯。

她现在知道了。

分好几天写的。

不得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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