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简单开口说出这句话，顺手扯松了领结，从她身边经过，带着阵会议室的淡淡木制松香。

“就这么确定我会跟上去。”

谢心澄小声说了句，没硬气一秒，见那扇门又要合上，忙不迭从后面挤进去。

里面布局倒是和想象中的差不多，眼瞅着江渝走到桌子旁，信手翻了翻上面的几页公文纸。

男人的西装款式大多一样，不同的是在某些细节方面，比如戴着的配饰。

银色手表，这款没见过呢。

在注视着他的动作时，谢心澄忽然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她忘记今天来是做什么的了。

是来道歉？

还是关于合同。

这两个要求的态度完全不一样啊。

那就先发制人。

谢心澄在顺了下裙子，在沙发坐下，摆出一个十分优雅（做作）的坐姿，双手交叠在一起。

没人说话。

偷瞄一眼。

他怎么开始看电脑了？

“咳。”

没反应，江渝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这个人，或者说，视而不见？

“江渝。”

“在。”

在？

你是AI吗在。

谢心澄：“你怎么不和我说话？”

千里迢迢过来就是为了说这句话，谢心澄自己都不信，“不是，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过来？”

“我在等你说。”

他声音冷静。

好像有点道理。

谢心澄轻松被江渝的思路带着跑，刚升上去的火焰冷却下来，“你发的那条微博什么意思？”

“哪条？”

谢心澄感觉他是在暗示：自己很忙，有话明白说。

都这样了自己还绕什么弯子。

“恋爱合约，我不签。”

说完这句话，空气安静了几秒。

这栋写字楼外面是市中心商场，谢心澄一眼看到了上面挂着的巨幅海报，男人的同款手表。

原来是代言产品。

请他真是对了，商务男士必备。

在这天天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什么感觉啊，不知道一分钟多少钱，视野不错，等有钱了她也要买栋楼，正对着商场，天天循环播放自己的视频……

“好。”

嗯？

谢心澄转了神，视线重新回到他脸上。

江渝面色平静，“可以不签。”

谢心澄：？

按理说不应该挽留一下吗？

你挽留一下，我兴许就签了。

事情不应该这样发展啊。

是不是该走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不签会有什么代价吗？”

事情发展的太过顺利，反而让人觉得不对劲。

“我公司这边不会对你做什么。”

“哦。”

现在，是不是该走了？

谢心澄转过头，一步，两步……

文件上白纸黑字，笔帽在纸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

房间变得安静，她的脚步声格外清晰。

为什么不签，这大好的机会，不过江渝到底有什么目的，要是不签的话，香车美人彻底离她远去了。

谢心澄停下脚步，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住在这种大楼里。

现在反悔还来的及，什么，要面子？面子有真金白银重要吗？

“要是签呢？”

做出这份文件的目的是什么？她绝对不会傻到直接问他难道是因为喜欢我吗？

“这件事的发生对目前对营业还是有一定影响，而且我不想因为拍戏和别的女星传出绯闻，维护这些都需要人力成本，倒不如直接官宣，一劳永逸。”

理是这么个理。

但为什么是她？

以江渝的的身份，找圈内一线完全没问题。

江渝：“强吻我的女明星，你是第一个。”

“……”

好的，是自己胆子大，有勇气！

“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谢心澄站在桌前，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

从这个由上而下看过去的角度，他的面部折叠度很高，不愧是三百六十五无死角适应大荧幕的脸。

江渝凝眸回视，浅色瞳仁在阳光下如琥珀。

他想起不久前在医院遇到梁兆远。

褪去青涩模样，男人穿着医院白色制服，斜靠在门旁，颇似万花丛中过来者的身份告诉他，

“无论男人女人，本质都是一样的，太容易获得的东西就不知道珍惜，偏偏喜欢那些看得见摸不得的。”

江渝视线沉下来，

“做女朋友该做的事情。”

女朋友。

这三个字，对两人都挺陌生的。

明明知道是假装，可是为什么心里还是往外咕嘟咕嘟地冒着小水泡，化了蜂蜜的糖。

谢心澄担心自己控制不住神态，皱了下眉。

这副样子落入男人眼里就仿佛很为难，于是食指骨节敲了敲桌子，淡声补充，“在镜头前。”

兜头淋下一盆凉水。

对面大厦折射过来的光线映在桌上洒下道阴影，江渝微抬着下巴，脸部棱角比少年时期锋利不少。

他手腕停在桌上没动。

有点晃眼，谢心澄往旁边侧了下，脸上多了些狡黠，她弯下身子，“那不在镜头前，就不能做了吗？”

咚咚两声，外面有人要进来。

谢心澄直起身，胳膊抬起在脸庞一拳处,手指并拢上下摆了摆，

“再见，男朋友。”刻意咬重那三个字，她扳回一局似的扬唇，“是为了提前适应。”

刚走出去，谢心澄扶着墙壁，立刻长舒一口气。

紧张死了。

她其实是在试探，自己在江渝面前可以“放肆”到什么地步。

“小姐，没事吧？”

路过的人脖间挂着工牌，看着也是这栋楼里的人。

“没事。”谢心澄摆了下手，十分确定，“我很好。”

一直到家，她整个人都飘忽忽的，下午的太阳都有点不真实，短短两天时间，居然成了江渝的“明面女友”？

倒是助理，看着比她还高兴。

“心澄姐，怎么感觉你不太开心。”

“啊？”

谢心澄连忙熄了手机屏幕，“我很开心啊。”

然而助理还是不小心瞥到了手机浏览页面上的内容，是某乎上的回答，“如何得到一个男人的心。“

看来是她多想了。

她家艺人比想象中的更加有“事业心。”

前段时间去试镜的角色有了回信，谢心澄下个月要进组，和经纪人沟通角色，没说两句，何经就说有事要挂断电话，

谢心澄躺在床上，“我怎么感觉你最近都不怎么管我了？”

何经：“你现在不是有江渝，他说一句话比我干半年都好用。”

“……”

为了扮演好“女朋友”的角色，她还是做了一些努力的。

比如，探班。

拍戏的流程已经十分熟悉，谢心澄在剧组遇到江渝的概率比在公司遇到的高。

下个月她要开始拍戏，就不像现在这么有时间了。

在剧组外面等着，谢心澄刷手机，既然看到了有关自己角色的二创，还是之前那部女三的电视剧。

虽然下线的早，配上BGM，竟生生和男二有了种虐恋的感觉。

拍的时候没觉得什么，现在看到简直热泪盈眶，在加上下面的评论，说她演技进步了以及哭戏情绪处理的很好，谢心澄几乎从椅子上弹起来，心里涌出一种将自己整个下半生都奉献给演艺事业的想法。

“呜呜呜怎么这么多可爱的小天使。”

满场找纸巾擦眼泪，吸着鼻子时看到结束一场拍摄的江渝过来，谢心澄立马拎起准备好的饭盒，小跑到他那边。

保鲜饭盒里放的是各种水果。

江渝看到她眼睛红红，“哭了？”

谢心澄情绪来的快，消失的也快，摇头，“看了点感动的东西，这是我亲手做的。”

同剧组的其他人员，

“看来官宣是真的，好甜啊。”

“但看颜值的话，也算是般配。”

“我不管，就是磕到了。”

“……”

确实是精心准备的，苹果都切半做成了兔子模样，虽然…不是很像，也不知道她天天哪来这么多想法。

奇形怪状的。

“在镜头前，多少尝一些，给我点面子。”

谢心澄是担心他拒绝。

趁江渝低头吃东西的功夫，她顺手拿起他放在椅子上的剧本，大致看了眼，下一场居然是吻戏。

谢心澄瞳孔紧缩。

今天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

年少时的初恋在赌场上相逢，表面云淡风轻互不相识，在无人知晓的角落拥吻。

——那如果再赌一次呢？先生还会不会来。

——会，只因为你。

这台词，看得她都春心萌动。

愣愣的盯了一会，旁边响起道声音，“是借位，还有替身。”

“嗯？”谢心澄回过神，刚想说不介意，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到自己没控制好的力气，纸张边缘都被捏皱了。

落在谁眼里这都是吃醋的表现吧。

她承认，是有点。

听到江渝的回答，竟暗暗松了一口气。

“抱歉。”

是为弄皱的纸页。

“没事。”

“后面还有吗？”

她胡乱泛着，掩饰前一秒的慌张。

“没了。”

下午谢心澄在片场他的休息室睡觉，竟没人喊她起床。

江渝这个剧组现在在一个小县城的山区取景，要待三天，太晚没有回去的车，站在酒店门口的时候，谢心澄是毫不意外的。

前台处，她摸了下鼻子，男人站在不远处打电话。

“还有几间房？”

服务经理用电脑查询，“目前空闲房间还有很多，请问，要订什么样的房型呢？”

按理说这时候不应该只剩下一间房吗？

看着江渝挂上电话走过来，谢心澄面不红心不跳，

“什么，你说就剩一间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