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捡回的命

秦风一次次的试图站起来,但是无济于事,他被汹涌的湖水冲上了岸边。他仰躺在脏污不堪的岸边,细沙泥石掺杂在身上,浑身痛得抽搐,再也无力动弹。他自嘲的笑了几声,声音越来越大,好似疯癫。

“苏诺。”他闭上眼睛唤了一声。三年前他被苏诺背叛输了南衡之战,囚在天在水钉入长钉。三年后苏诺在冰湖遇险,自己无力相救。因果循环,谁遭受了报应呢,他和苏诺谁也没有讨得好。

秦风竭力的坐起来,逼出的长钉陷入了两指,前一段时间的修炼和折磨都成了无用功。他为了一个背叛他的人做了失去理智的事情,现在还在冒着生死之危,执迷不悟,愚不可及!他咬牙试图再次冲破天在水,一根长钉骤然移动直逼心脏,秦风痛得五官扭曲,肌肉虬结,像是恶鬼。

他在湖水里昏睡过去,他问心,后悔吗?不后悔。苏诺若是活着回来了,只希望他看到了别哭,太闹人了,头疼心痛。哭的人是苏诺,难受的人是自己。只希望苏诺看到尸体时能够从红尘中解脱,全身而退。

太阳从东方升起,金色的阳光刺穿云缝直逼而来。

秦风被刺眼的阳光惊醒,他涣散的看着天空,将浸泡在水里的下半身转移到岸上。他朝沙洲看去,一夜之间,沙洲上的桃花梨花都开了,粉色白色纷纷扬扬,争相夺目,好似一堆娇俏的少女在争奇斗艳。然而,并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这个时候,自己本该看到有人在树林里双眼充满了欢乐和惊喜,咋咋呼呼,闹得人不得安宁又心里喜爱。

三月到了。

秦风双颊凹陷,伶仃的站起来,踉跄了几步又朝着湖水走去。“想种树看花的皆是你,不来看了的人还是你,任性呐。”

他看着直逼心脏的长钉,昨夜侥幸未死。若是湖水未将他冲上岸,估计现在他已经死了。但秦风并不珍惜这个机会,再一次的试图离开天在水,犹如一个莽夫。以前他最是叹息这种人,现在他成了自己叹息的人,有勇无谋。现在却知道有时候的鲁莽原来是无能为力,只能以命相搏。

“哐当——”是潮湿的木头撞在石块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秦风闻声而去,在沙洲的树林的后头看到了一艘陈旧的乌船,船上躺着昏迷的身着血衣的苏诺,几朵花瓣洒在他的衣服上,干瘪的身躯像枯瘦的柴。

秦风吞咽了一口,嗤笑一声,是庆幸。他难得爽朗的笑了。昨夜湖水将他冲上岸救了他一命,今日又救了他一命。

“回来赏花了。”秦风将苏诺放在床上检查他身上的伤口,瘦骨嶙峋的身体满是密密麻麻的爪痕,脊骨一节节的凸起,像一架白骨披着人皮。秦风恍然的想着,原来我不是一个人待在地狱无法超生。

变异体的毒对死神来说没什么伤害,但是伤口也需要时间恢复。

秦风替他止了血,又踉跄的站起来折了一两枝桃花和梨花,粉白错落的插在花瓶里。他是个粗人,折腾了一番也摆不出苏诺弄出的美感,怎么都少了一丝质感和优雅,所幸就这样和那两根干枯的桃枝摆放在一处插着不管了。

即使摆放得很散漫随意,但苏诺醒了,看到这样也是会开心的。

苏诺醒来的时候恍惚了片刻后才惊觉自己回到了沙洲躺在床上。秦风倚靠着石床,身上的衣服捂得严严实实的。苏诺下床将他抱起来放在床上,但是奈何秦风太重了,沉甸甸的,人没抱上去倒是把人给弄醒了。

秦风坐起来,两个人相顾无言,苏诺就开始笑,劫后余生还能再见秦风的庆幸。“阿风。”黏糯软乎的叫着,眼神缠绵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不会告诉秦风他差点被溺死分食。就像秦风也不会告诉苏诺自己为了他会一次次的冲破禁制,差点身死。

“对不起,失言了。”

秦风抬眸,嗯了一声。“回来就可以了。”

苏诺想起床给他做饭,却被秦风按在床上不能动弹。苏诺张开双手环住秦风的腰,秦风就紧紧的将他抱住。苏诺暗想,虽然三年前他不要我,三年后也赶我走,但是他爱我,他很爱我,他害怕了,他害怕失去我。在那么一瞬间,苏诺突然很想问秦风,三年前为什么不要我,是因为我要杀韩笑笑吗?

但是两个人之间的亲昵时光太少,少得苏诺宁愿忍痛也不想开口打破了这美好时刻。

但是秦风比他薄情,也比他冷静。“苏诺,你走吧。”

苏诺如坠冰窟,脸上的笑容僵硬。他松开秦风的腰,没察觉到秦风瞬间的颤抖。“说好了你刑满之日才分开,怎么出尔反尔?”秦风总是能让他情绪不稳定得像个女人。

秦风始终未松开他,将他抱在怀里偏过头,一直不看苏诺的眼睛。“那些变异体你根本对付不了,只会丢了性命还会造成不堪设想的后果。”

苏诺在他怀里剧烈挣扎,双手捧住他的脸去看他的眼睛,秦风躲不开只得与他对视,苏诺苍白的脸洇红的眼尾闯入视线中。“我真的让你这么厌恶?”每一字都是苏诺拿刀往自己心口扎。

秦风:“不要胡思乱想。”

苏诺浑身颤抖,手指成爪状抓紧他的衣服,“那为什么总是赶我走?我当真是贱,你不要我我上赶着,我爱你,所以毫无原则毫无底线。”他泣不成声。“别不要我。”掷地有声的诘问最后还是变成了无力的哀求。“你之前明明那么爱我的。”他哭软在秦风身上,秦风又怎么能像面上表现得那么无动于衷呢,他从始至终都抱着苏诺没有松过手。

“秦风,你为什么不爱我了?”苏诺一遍遍的问,“你为什么就可以那么轻而易举的放下,为什么我就做不到,我快要死了,一想到你不要我不爱我了我就要死了。你告诉我方法,你为什么这么狠。三年前就怪我一个人是吗?”他哭着,带着恨意的看着秦风。

秦风承受不了。

“不怪你,选择是大家做的,人是我杀了。只能算咎由自取。”

“那你为什么不要我!你说你爱我的!你个骗子!你杀了我!你谋杀了我!”苏诺歇斯底里的叫着。

秦风怔怔的看着他,眼里是苏诺看不清的情绪。

苏诺抬起手想扇他又放下,跪在他面前弓着背像一个祈求神原谅的信徒。

秦风看到苏诺脸骤然变得通红,是情绪悲恸至极后气血上涌。“冷静!”

下一秒,苏诺一口血喷出来洒在秦风的胸膛上,苏诺哀伤的看着他,“三年前你就已经亲手对我执行过死刑。你怎么这么狠?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声音微不可闻,苏诺阖上眼睛瘫倒。

秦风接住他放在床上。为他把脉,只是一时的情绪波动引发,幸好无大碍。

插在花瓶里的花在两个人挣扎中滚落在地,花瓶碎了,几朵花瓣零落在地。

“你我之间,又能怎么样呢?”秦风问道。放下抛弃和背叛,刑满之时,两个人垂老矣,何必耽误苏诺一生。逼出长钉离开天在水,然后是终日的追杀逃躲,可以预见接下来狼狈的日子,跟着自己何苦?

“到底谁想不开。”

苏诺醒来的时候睁着眼睛呆呆的,眼眶红肿,像金鱼眼。他侧身背对着外界,拒绝交流。

秦风手忙脚乱的将米和肉食蔬菜一顿瞎煮,勉强煮熟了,只是瞧着像稀饭。

“起来吃饭,你昏睡了一天。”他站在床边看着苏诺的背影,声音有些喑哑。

苏诺掀开被子坐起来,麻木的接过秦风递过来的碗筷。

“小心,烫。”秦风蹲坐在他面前。

苏诺手心烫得通红也不放下,整个人呆呆的,眼珠子一动不动。

秦风深吸一口气,接过他手里的碗,他举着碗放在苏诺面前,苏诺手里拿着筷子,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开始流泪。

他流着眼泪吃完饭。

秦风就一直等着他吃完,看着他流眼泪。

苏诺握住他的手腕,“我不要离开你。你也可以不要我。”

秦风沉默了许久,苏诺昏厥过去的时候他就后悔了。“你不要尊贵的生活来这里有想过以后吗?”

苏诺点点头,“想过,但是都没有比离开你痛苦。”

秦风缄默。苏诺往他怀里凑,抱住他。昨天里的歇斯底里全然不见,只是像从前那般乖巧,像一只让人不忍遗弃的小动物。

苏诺想了很多种让秦风留下自己的方法和话术,但是全然无用,他头疼欲裂,只有紧紧的抱着秦风不放。

秦风问道:“不饿了吗?两天没吃饭了多吃一点。”

苏诺便从他怀里坐起来,勉强吃下了几口开始掉眼泪。“不想吃了。”

秦风便开始吃他剩下的。“直到我离开天在水之前你可以留在这里,但是前提是,你得通知巫山这里的异样,并且不准再去巡湖了。”

苏诺不肯,他竖起身体。“我可以!”

秦风少有的愠怒,“你不可以,你忘了你昨天的遭遇吗?”

苏诺急促的解释:“那是暗算!”

秦风冷声道:“那也是你能力不足无法抵抗。”

苏诺沉默了。

秦风的声音看着他声音温和了些,“乖。”

苏诺:“给我一天时间思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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