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雍,姜府。
晨光初透时,厢房内响起一道虚弱的轻唤,似叹息般带着倦意与忧心。
可最教人揪心的,却是床榻上那抹蜷缩的身影——她生得一张明艳无双的巴掌小脸,此刻却苍白如纸,眼底血色尽褪,瞳孔深处凝固着无尽的恐惧,仿佛被噩梦的余烬灼伤了魂魄。
“天亮……天亮了?”
姜婴宁嘶哑着声音,缓缓仰起头。
纱窗外的晨光正一寸寸蚕食残存的夜色,却照不暖她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望着那缕微弱的光线,指尖无意识地揪紧被褥,像在抓住最后一根浮木。
忽然。
耳畔再度响起凄厉的哭喊,如阴魂索命般穿透耳膜:“姜婴宁!我谢氏一族因你而灭门,你不得好死!”
那声音夹杂着泣血般的诅咒,令她猛然以双臂捂住耳朵,整个人如受惊的幼兽般蜷回床榻,发丝凌乱地散落枕畔。
三日前,那场漫长却血腥的恐怖梦境还如同蚂蝗似的,牢牢印在她的脑海里——
地牢阴湿的墙壁上,溅着暗红的液体,一具满身伤痕的躯体躺在地上。
那个男人是被活生生剜去双目的,只剩一双狰狞血洞还在流淌着恨意,却仍死死瞪着她,就连被缝合的唇瓣都被用极大的力道硬生生撕开一条缝隙。
充满怨恨和不甘的声音,一字一句,恍若从九幽爬出的恶鬼低语:“姜婴宁,是你负了我!”
“若有来世……我定让你生不如死,姜府永堕地狱!”
——
自从三天前,她落水后就日日夜夜做同样的噩梦,更是高烧不止,不知天地为何物。
幸得贴身的丫鬟绛紫不离左右,用温粥喂食这才勉强吊住她一线生机。
“姑娘可醒了?”
门外忽传来一道嗤笑,语调尖刻如刀,“只是被梦魇一场而已,何至于这般怯懦?难不成姜府嫡女,竟是连白日都不敢见的纸糊人?”
语毕,纱帘就被“哗”地一把扯开,窗棂尽数被推开。
卓然间,春风裹挟着昨夜春雨的湿冷,猛地灌入房中,微弱的烛火“噗”地全部熄灭,只余一缕青烟袅袅,冷却的外香炉里打转。
绛紫蹙眉疾步上前,将锦被严严实实地裹住姜婴宁颤抖的身子,柔声宽慰:“姑娘莫惧,奴婢在呢。”
却未察觉自家姑娘眼底的恐惧已悄然褪去,转而变成一片死寂的幽潭——正死死盯着闯入的青衣丫鬟青蓝。
那丫鬟从食盒中取出膳食,就“啪”地搁在案上,瓷碗相碰的脆响里满是不耐。
就连冷漠的话里,也透着烦躁和厌恶,“姑娘,这是今日的膳食,你快起来吃吧。”
可见,她早就受够了这种生活。
只是,她不清楚,姜婴宁的脑海里看到的另外一副场景,比眼前的她更加倨傲姿态,还要出格嚣张。
那日,她身着锦绣华服,以胜利者的姿态俯视着姜婴宁和孟槐安,冷笑着宣告:
“你夺我攻略对象又如何?姜府血脉只会沦为穿越者的踏脚石!”
“姜婴宁,你这辈子、下辈子、永生永世,只要我在,你便永无天日!”
如此张狂的话,令姜婴宁死死的握紧拳头,虽然身体软弱,但眼底早已经被灼热的恨意给覆盖,如星火藏于灰烬,只待再次成为猛虎的一天。
这一次,她绝不会再任由命运宰割。
她要让这些曾在她眼前张狂的“魑魅魍魉们”,要让那些将姜府血脉踩在脚下的穿越者,尝尝她上一世蚀骨剜心的痛楚。
她要让他们在无尽的煎熬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那些曾加诸于她身上的痛楚,千倍万倍地奉还——直到他们魂飞魄散,化为灰烬,永无宁日!
——
“姑娘?”
姜婴宁听到绛紫担忧的声音,这才收敛了眼底的情绪,恢复了正常的模样,出声道:“扶我起来吧。”
她也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青蓝却嫌弃地看着这对病恹恹的主仆,道:“姑娘,我外头还有事情,这屋里就留绛紫伺候你了。”
她说完就快步从房里出去,生怕沾惹上什么肮脏的东西。
“姑娘,这青蓝怎么这般……亏姑娘你往日里对她那么好。”
姜婴宁看到绛紫被气得流泪,只能压下心中的恨意,安抚的拍拍她的手臂。
“没事,日后不会了。”
自从三年前,她将这个在姜府门口卖身葬父的青蓝带回家,因同情年纪小小失去双亲,便对待她极好。
不仅将她抬成府中的一等丫鬟不说,还明里暗里很是宠溺。
却不想养出了一只白眼狼!
这青蓝原来是异世界的穿越者,什么卖身葬父的可怜身世,实际上全部都是假的,来这里是为了攻略她的未婚夫孟槐安的。
眼下,如果姜婴宁猜的不错,青蓝应该是又将她的首饰偷去私下变卖,再用那笔钱拿到孟槐安的面前献殷勤,以此得到孟槐安的关注。
想到孟槐安,她的眼底闪过几抹说不清的痛苦,只能抬头,转移话题道:
“我生病这几日,房中可有人来过?”
绛紫看着姜婴宁那张愈发消瘦的脸孔,有些不忍的摇摇头,道:“不曾,就连府中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我们这院子,听说是三姑娘中了风寒,全部都在那边的院子。”
姜婴宁的嘴角扯了扯,尽是讥讽的冷笑。
她倒是差点忘记了,府中的“亲人们”可向来都不会做没有好处的买卖。
当下,她收起眼底的情绪,道:“先替我沐浴更衣。”
绛紫见状,犹豫地张了张口,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是姑娘。”
——
大雍皇商姜府,乃是传承两百年之久的显赫家族。
家业遍及大雍各地,掌握着王朝大半的经济命脉,更有“富可敌国”之美誉。
不仅如此,姜氏素有家规,但凡王朝遭遇天灾,便会散尽半数家产来赈灾,因而深得百姓爱戴。
尤其是前上上一任家主,其威望之高,几乎可与皇室媲美,却突然暴毙而亡,令人扼腕叹息。
自那以后,姜府的生意每况愈下,姜府便自从不再涉足京城内的生意。
一方面是对皇室的尊重,另一方面也是姜氏商人在复杂局势中保持警惕的体现。
更为特别的是,姜氏一族历代家主均为女子,且每一任家主皆英年早逝,未及三十岁便撒手人寰。
因此,她们总是在生前为姜氏留下宝贵的血脉。
姜婴宁便是姜氏如今唯一的继承人,承载着整个家族的希望。
只是——
浴房内,姜婴宁浸泡在温水的木桶中,冷漠地看着水珠从手心滑落滴在水面上,眼底的血丝全成了恨意。
只是,谁能想到姜氏这个人人可谓的三十岁诅咒,实际上是人为的?
而且,是一群人早早就谋算好的?
她的视线看向西南方向,那个装修得雅致华丽的院子,可是他们姜府唯一的“女主人”的厢房!
就在这个时候。
“姑娘。”
姜婴宁听到绛紫在浴房外面响起的声音,便起身将挂在屏风上的外袍裹在身上,道:“何事?”
绛紫低低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三姑娘来了。”
听到“三姑娘”这三个字,姜婴宁的眼眸变得深沉不少,抬脚往外走,道:“知道了。”
——
玲珑院,正房厅堂内。
古香萦绕的房梁之下,一方鎏金暗棕铜炉正静静踞于中央的青砖之上,炉腹镂刻的祥云镂空纹路,阵阵袅袅舞起的青烟从炉顶浮起,淡淡的檀香混着上品龙涎幽香,丝丝缕缕从侧面渗出,顷刻间便让满室氤氲着沁人心脾的檀香。
主位的百花屏风榻上,正斜倚着一名红衣小娘子,薄羽纱襦裙垂落在地,衬得那张芙蓉面愈发的粉嫩。
只是眼下,她蹙眉地抿着樱唇,满是不悦,“青蓝,你不是说二姐姐已经醒了吗?”
“为什么她不主动来找我,还要等我过来找她,真是娇气。”
青蓝对这个姜府的三姑娘宋青鸾向来是好脾气,附和谄媚道:“就是,我就是看不惯二姑娘这种脾气。”
“什么身份的人就应该做什么样子的事情,就她这种炮灰……这种人还真的当自己是千金小姐了!”
她这话哄得宋青鸾娇笑连连,用粉白的指尖点了点她,笑盈盈道:“你这丫鬟真有趣。”
青蓝趁机巴结道:“那三姑娘什么时候讨我过去?实在不行就让我去大姑娘的院子也行,我是真的不想留在二姑娘这里了。”
“好说好说。”
谁知,她这句话让宋青鸾的笑容微变,假装低头喝茶,没有听到她说的话一样,这明显故意装聋的举动令青蓝气得牙痒痒了下,忍不住心里咒骂。
宋青鸾这个小贱人,私下收了她那么多东西。
一旦办正事就这副模样,真是该死!
就在这时。
“妹妹在聊什么?说来给我也听听看。”
一声出其不意的声音突然响起,瞬间吸引了二人的注意,他们的眼睛里刹那间闪过一丝惊艳。
只见,女子身着一袭淡青襦裙,似春水般的薄雾轻裹身姿,凹凸有致。
三千青丝如水,被一枚白玉发簪挽成一髻,素净雅致。
她眉如远山含黛,眸似星辰点缀,明艳而不失大气的五官,线条利落,每一处轮廓皆似神匠,用玉精心雕琢而成,美得惊心动魄,直教人呼吸一滞。
宋青鸾和青蓝二人惊艳过后,眼中不约而同地闪过嫉妒和憎恨。
她凭什么长得那么好看!
背景是架空历史,
服装和装饰大多数采用唐朝,
除此此外其他的是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记起再补充)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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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落水成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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